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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好看!”

      萧则绪十分捧场地夸了一句。

      “是臣好看,还是他好看?”

      夏寒青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殿下已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能再乱夸别人?

      萧则绪托着脑袋思索了半天,没给出回答,视线晃来晃去,似乎很难抉择。

      夏寒青见状,忙从袖中摸出一个黄纸袋子,他缓缓打开纸包。

      一股红枣香甜的气息涌入鼻尖,萧则绪眼前一亮,四块完完整整地红枣糕映入眼帘,上面还撒着白芝麻。

      “相公好看!”

      萧则绪终于给出了一个答案。
      青葱玉指捏着枣糕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绵软香甜。

      夏寒青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一抹淡淡的笑意涌上唇角。

      陆修文见状有些惊奇。
      老阎王开花了?笑得这么开心?
      上次他见到夏寒青笑得这么开心还是他一枪挑断了平珠二王子的脑袋。

      “去书房看诊!”

      夏寒青幽幽地瞥了陆修文一眼。

      他前脚刚走,江陵后脚就带着裁缝绣娘进来给萧则绪量了尺寸,又从库房抬出来两口大箱子的布匹,全是上好的江南锻锦。

      不仅如此,江陵还带来了裁缝铺子里近百件男装女装,尽数挂在架子上让萧则绪挑选。

      萧则绪看着这么多新衣服,眼睛都看花了。

      “殿下喜欢哪件?”
      江陵笑眯眯的,俨然已经拿他当小孩子哄。

      “嗯……不知道。”

      萧则绪摇了摇头。
      好多新衣服,都是买给他的吗?

      相公家里真好,有甜甜的糕点,还有新衣服,晚上睡觉还有暖和的被子……

      “那殿下不喜欢哪件?”

      萧则绪歪着头指着一件极为浮夸的衣裳,他一眼就觉得很丑。

      傻子虽然傻,但是眼光没有傻。

      江陵赞同般地点点头,“那咱们让相公穿那件丑的,剩下的都是殿下的。”

      江陵大笔一挥把所有的成衣全买了下来,走的夏寒青的账。

      “江陵真好,我喜欢江陵……”

      萧则绪在旁边拍着手,银狐大氅白色的绒毛围在脸侧,薄红衣衫映着玉面,脸庞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笑意不减。

      江陵险些看傻了眼,难怪这才一晚上的功夫将军就喜欢的不得了。
      这等美人谁舍得冷落,江陵心里忽然也热了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美人一笑值千金!
      用将军的钱,哄将军的男人!

      听澜站在一旁看着这堆衣服,若有所思,她总觉得夏寒青对萧则绪的态度有些过分热情,怪异至极!

      “殿下,听澜姐姐说殿下有个球忘了带来,小人给您做了新的小玩意儿……”

      萧则绪一回头,一只带着流苏坠子的彩色绣球抛了过来,萧则绪下意识接住。

      绣球沉甸甸的,上面用彩线绣着花纹,流苏坠着金铃,抛过来时叮当作响。

      “好漂亮。”
      萧则绪的心思完全被这只绣球吸引住了。

      他只当是普通漂亮的球,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姑娘家抛绣球招亲时用的东西。

      “殿下,快抛过来,小的陪您玩。”

      江陵年岁也不高,两个小孩子自然能玩到一起,很快便混得熟络起来。

      “江陵,快接住……”

      萧则绪大喊一声,将绣球抛了过去。

      江陵身体腾空而起,一个后空翻,双手撑地,身体倒立,双脚在半空中稳稳接住了绣球。

      “好厉害!”
      萧则绪此刻对江陵崇拜得五体投地,带着星星眼。

      书房内,夏寒青掀起衣袍,双腿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细针,看得人头皮发麻。

      陆修文手中的针包几乎用空,他还捏着一只银针刺入下一个穴道。

      夏寒青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将军,疼吗?”

      “不疼……”

      “疼就说明你的腿还有救,至少还有感知。”

      夏寒青:“……”
      他轻咳一声,“偶尔。”

      “可惜属下学艺不精,只能缓解疼痛,治不了将军的腿,属下回去再多翻些医书。这天下能人异士俱多,将军多招揽一二,或许就能找到可以治腿之人。”

      陆修文语气间有些惭愧,他只恨自己医术不佳,治不了他们的大将军。

      “不必自责,或许自有定数吧。”

      双腿残废后夏寒青倒没有很大的波澜起伏,若是他能站着回来,迎接他的就是帝王的猜忌。
      现在这幅样子,虽然平日不方便,倒省了皇帝疑心。

      “属下只是寒心,忠臣良将,不得善终。”

      狡兔死走狗烹,古往今来,多少大将死于君王的猜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皇帝怎么能容忍一个声名显赫、手握重兵的将军威胁他的地位。

      四海平定,夏寒青也便没有用了。

      “将军,尽量少起身,少站立,容易伤骨。”

      陆修文收好银针,又嘱托了一番。

      夏寒青扶着轮椅推开书房的门,外面天色晴朗,本该是一片清明,却总觉得迷雾重重。

      或许哪一天君上的刀就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回到后院时突然听到清脆朗朗的声音正喊着他。

      “相公!”

      夏寒青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高楼阁上正站着一个人影,正挥舞着双臂朝他招手。

      “殿下?殿下怎么站的那么高!”
      “江陵,快去将殿下带下来。”

      夏寒青心急如焚,这么高的地方若是掉下来可怎么办?

      “将军,殿下要抛绣球呢。”

      江陵笑嘻嘻地摆开姿势,准备好了接绣球,旁边还站着听澜、桑月,宫里派过来的那八个人,都站在底下等着萧则绪抛绣球。

      “绣球?”

      夏寒青眉梢一挑。

      绣球、招亲?!

      绣球如流星般划过长空,直坠而落,众人围拥去抢,然而绣球稳稳砸在夏寒青怀里。

      萧则绪在上面蹦了半天,蹭蹭蹭地下了楼梯,张开双臂朝着夏寒青扑过来。

      “相公!”
      “你接到了我的绣球。”

      小傻子抱着夏寒青的手指,用脸颊蹭了蹭他,又埋到夏寒青怀里抱住他。

      “嗯……”

      夏寒青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左手边绣球的纹路摩擦着掌心,怀里那人柔软的发丝埋在他下颌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相公?”

      萧则绪突然抬头对着他笑了一下。
      刹那间万千光辉聚集在他眼角,不及灵动。

      夏寒青心头又是一阵乱跳。

      如果圣上不逼得那么紧的话,他愿意放弃此生征战沙场的心愿,带着妻子母亲归隐乡林,草草一生。

      “嗯……”

      夏寒青抬手揉了揉他的秀发,指尖从青丝间穿过,残留着一丝药香。

      萧则绪在院子里玩了许久,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也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陪着他玩,所有的事情都听他的,所有人围着他转,小傻子高兴坏了。

      **

      而陆修文这边刚回军营便见一群汉子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将军是不是气疯了?”
      “那傻子到底有多傻?我还没见过傻子呢?”
      “将军没打那傻子吧。”

      陆修文眉头一敛:“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殿下?”

      众人:“……”

      “陆修文,不是你说要去看傻子长得什么模样的吗?”
      “是啊,长得丑吗?我听说三殿下貌若潘安。”
      “再好看,住了三年冷宫,还是个傻子……”

      陆修文突然把药箱一放,“需称呼殿下,不要妄言。殿下君子如玉,天人之姿,岂是你们能乱谈论的?”

      众人:“……”
      陆修文疯了!

      陆修文扯了扯嘴角,他没疯,将军是真的疯了。

      **

      夏老夫人一直没有露面。
      直到萧则绪三朝回门那日,他才看到了夏老夫人出来送人。

      她穿着件鎏金百蝶红缎袄裙,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气,衣裳确实端庄,只是穿在她身上倒有几分潇洒。

      看来三日的时间,她已经说服自己艰难且勉强地接受了这个儿媳妇,只是看萧则绪的眼神还带着一丝幽怨。

      夏寒青特意换上了武官朝服,黑袍玉带麒麟纹样;萧则绪则是红衣蟒袍皇子服制,衣裳都有些藏灰。

      听澜这几日特地拿出来晾晒洗刷干净。

      “入宫时小心些,娘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没事的,娘,只是回门罢了。”

      夏老夫人点点头,拿着帕子又擦了擦眼角的泪,目光落在一旁,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张了张嘴朝夏寒青嘱托道:“好生护着殿下……”

      马车摇摇晃晃从将军府离开,朝着玄武门的方向驶去。

      车内空间窄小,夏寒青正襟危坐,胳膊时不时发生一些碰撞,他敛起衣袍将自己缩在角落里。

      小傻子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热闹的景象一时失了神。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
      一个、两个、三个……

      “好多人!”
      “相公,相公,有好多人啊。”

      他扯了扯努力缩起来的夏寒青,朝外指去。

      过去三年他身边只有听澜和桑月两个人,多了也便是那些使着法子过来踩他们一脚的太监宫女,可没见过这么多人。

      门外江陵驾车,旁边坐着听澜,她一条腿搭在车下,另一条腿拱起垫着胳膊肘,正托着脑袋看向外面。

      许久没见过外面的光景了。

      一晃三年,言家的府邸想必都破败结草了吧。

      “听澜姐姐,宫里头什么样啊?小的还是头一次进宫,若是哪里不妥当的,听澜姐姐记得指点一二啊。”

      江陵赶着马车还在试图跟听澜搭话。

      听澜却嗤笑一声,“你想多了,你我根本就进不了玄武门。”
      只有主子们才进得了玄武门。

      街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小儿闹于街市,妇人挎着篮子讨价还价,三三两两成群结队。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到过嗅到过这等自由的味道。

      后悔吗?
      听澜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当初一腔孤勇留在殿下身侧。

      她闭了闭眼。

      “皇太子萧则绪,训以诗书,教以礼乐。庶宏日新之德,以永无疆之祚。而邪僻是蹈,仁义蔑闻,疏远正人,勾结权臣……酒色极於沈荒……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

      残阳似血,枯树墨鸦,破败的气息笼罩着整座长春宫。

      诏书既下,长春宫宫人四散,进进出出的侍卫官兵搬走了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宫女太监搜刮了细软慌不择路。

      大殿之上、帷幔散乱,萧则绪金冠散落披头散发,额头上缠着一圈白布,隐隐有血迹殷出。

      “父皇……”

      他嘶吼出声,眼角一滴清泪轻轻落下,瞬间顺着脸颊滑落,扑腾跪在地上,对着金銮殿的地方匐膝跪拜。

      怎能如此轻易定了他的罪名?
      怎么能听信旁人谗言?

      “明、鉴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许是知道金銮殿听不见,结局已定,至此便是万劫不复,话说到最后越来越轻,也没了气量。

      他几乎心如死灰一般喃喃自语。

      “儿臣、叩谢父皇不杀……之恩。”

      他说着几乎泣不成声。
      额头白布因为他的叩拜殷出一片红花。

      他摇摇晃晃起身。
      母后薨逝、言家流放、一日之间连他也被冠上了罪名,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自证清白。

      身上金线绣制着团纹鱼兽,红色外衫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捡起一柄宝剑,手腕轻转。

      宝剑掠过长明灯台,挑起烛火,落在地上的帷幔轻纱之上。
      漆黑的夜里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吞噬下整座长春宫。

      火光之内红色人影若隐若现,血色长袍,乌发轻扬。

  • 作者有话要说:  【注】:摘选字《全唐文》废皇太子承乾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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