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水星记》镜也

3、第 3 章

　　距离中考越来越近了，还有不到五天的时间。

　　我此刻不知道我是该喜还是忧，明明我马上就要解脱了。马上就要逃离这个鬼地方了，可我却开心不起来。

　　也许我是真的害怕与他别离吧。

　　月亮被云藏了起来，连同着月光也一并被遮盖。昼夜交替本就是定律，谁也改变不了。这些云还算有情有义，露出了一条缝，让我得以窥见那独属于我的那一刻的月光。

　　就在那一刻，月光确实照在了我的身上。即便短暂，那也无妨。

　　我不想做一只烦人的小苍蝇，我已经尽力的在避免我可能和他产生的一切接触。我克制着自己，像普通同学一样。正常的交流，但他就像有魔力一样，我总是不知不觉地掉进他的陷阱，陷在他所设的沼泽里无法直拔，只能越陷越深。

　　等缓过神来时，早已经为时过晚。我就是这样的不坚定。

　　可这一次，我必须坚定。我要彻底从他的记忆里消失。我要把我自己隐藏起来，藏到他不知不觉就已经忘了我的那种地步。

　　时间跑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中考那天。我们都在等着老师发给我们自己的准考证。我和他离得很远。我的个子不高，我站在最后面，在人群中看着他。

　　我肯定，这是最后一眼了。哦！返校还有一天。但他来不来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一高中他稳上，就没必要再回来看成绩了。

　　要进考场了，我和他擦边而过，我轻声地说了句：“加油。”那声音很轻，我并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可是马上我的猜疑就有了答案。他回了句：“你也是。”

　　我看向他，他却看着地面。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一样，对视的那一刻，我们都会心一笑。像是达成了某种约定一样。

　　我和他一起并排走进了大厅，之后分别进入了我们的考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那句“你也是”的原因，总觉得心情莫名地好。以至于我答题时都很流畅。

　　大概是心理作用在作祟吧。我自认为答的还不错。

　　一天的考试终于结束了，但还有第二天。可我并没有丝毫的胆怯，我这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自信过。可能是上天眷顾我吧。我很珍惜这份幸运，做每一件事的时候都害怕会在某个过程就把它消耗掉了一点点。

　　不出意外，第二天的考试也很顺利。

　　中考这一块心病被祛除了以后，现在就只剩下等待了。等待和他的再一次重逢，也是最后一次的重逢。我早早地开始计划起来，那一天我该穿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鞋，甚至就连小皮筋是什么样式的都要规划好。生怕在那一天出现任何一丝不完美。

　　返校那一天如约而至，没有推迟。

　　我祈祷着他会出现，我坐在座位上，焦急地等待着。一阵懒散的脚步声响起，我心里的大石头突然就落了下来。

　　这是独属于他的脚步声。懒散又漫不经心。

　　我望向门却又立即回头，我怕他进门时的第一眼不是望向我的。可这好奇心在作祟，它驱使着我向门口望去。

　　他进来了，我们对视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便消失了。

　　他顺势就和坐在门口边的小周聊天，我也慢慢地转过身去。

　　至少，我能看到他，也是心满意足了。但我还是舍不得。经过今天的这短暂的相遇却又要马上分别。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彻底的放下他了，但我实在是做不到。

　　或许，分别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这样我就h可以告别过去，开始属于我的，新的高中生活。

　　我要彻底将我从他的记忆当中抹去，我可以忍住和他的一切焦急，我也可以很渺小，渺小到让他感觉从来没见过我一样。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但并不一定我的计划就不能实现。

　　返校以后，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就算我给他的记忆再深刻也抵不过时间带来的沧海桑田。

　　过了十年八年的，他总会忘记我。我也是时候和我那个不像样的初中生活告个别了。放下过去，才能有新的开始。

　　我缓缓地回头看向他，他并没有看到我而是在一直和他的旁桌——小程在聊天。

　　但我却突然和小程对视了，仅仅一秒。他又在和他在低语着，他却忽而间忍俊不禁。

　　我转过了我的头，望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告别语在发呆。

　　白板上的音乐还在响着，不知怎的，就在那一瞬间，我很想听一听《水星记》

　　我走上了讲台，打开了音乐软件，熟悉的那几个字母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我点开了播放，安静地继续坐在我的座位上。

　　那熟悉的前奏响起时，却发现，今天的《水星记》别有一番风味。

　　它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怜悯我。

　　恐怕连它也在嘲笑我吧。我所有胆小的藏身所都被它一一照亮，像个罪人一样，被刺眼的白光照耀着，无处躲藏，无处可逃。像它的掌中玩物一般。提起来，丢出去，捡回来，扔回去。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自由被束缚的木偶，任凭它敲打着我。

　　一曲终了，我已被抽打的体无完肤。

　　每一句歌词，甚至是每一个字，都在嘲笑我。

　　我想出去散散心，就我自己一个人。

　　吹吹风，感受他曾相拥过的风。

　　我独自漫无目的的走在操场上，夏天的热风吹得让人心烦，吹得想让人流泪。操场上每个人都在笑，我不明白他们到底在笑什么，可伤感才是最让人厌恶的，可我们却永远也不可能抛弃它，我们都和它相互依存着。

　　我坐在操场旁的水泥空地的槛上，脚轻轻地点着土地上的水。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水里的倒影一下又一下的被打散。我在倒影里看到了他的脸。

　　我猛然的回过头，可他对我的反应并没有感到很惊讶。我站在他的面前，仰着头看着他，我们都没有说话，就静静地互相看着对方。

　　良久，我才缓缓开口，问出了我藏在心底很久的一个问题。我朝他开口道，“你和我……算是好朋友吗？又或者说，你和我算得上是朋友吗？”

　　他看着我，许久才开口说道，“我并不想和你成为朋友，你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我听到这里，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就像被千万根针刺中一般的疼，虽然我很想逃离他，逃离有关于他的一切，但我实属是做不到，每远离，疏远他的一步就像踩在玻璃渣上那样。

　　虽然痛的撕心裂肺但又不得不走下去。

　　而很快，代替这种感觉的是愤怒。我曾幻想着他会懂我，真正的理解我，可现实就摆在了我的眼前，让我不得不去相信。

　　我带着愠怒的语气，把我积压很久的情绪都在那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没错啊，我就是这样想的。我巴不得离你远远的，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你这个笨蛋，我讨厌你！现在你满意了吧？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回答吗？我给你了！”

　　他愣在了原地，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我渐渐觉得那番话说的有点过。刚想着跟他道个歉，没想到他却先开口了。

　　“对不起，你会懂我的。”

　　就留下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头也不会的就走了。

　　我在后面喊着：“喂！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他却并没有听到，还是直直的走了下去。

　　那种爽的感觉只有一瞬间，而那一瞬间过后则是无穷无尽的自责和懊悔。

　　可能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吧，只有在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的面前才会口无遮拦的说出一堆伤害他们的话来。每次过后却又常常看到自责。

　　风是冷的，也是寒冷又刺骨的。它刺在我的眼睛上，却疼在我的心上。明明是眼睛受了伤，可为何确是心里在流泪。

　　我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回去，风太冷了，我受不住了，该回去了。

　　班里面的人还在各自欢笑着，我坐在我那个看似很显眼却很容易被人忽略的座位上，听着他们的笑声，感受着他们跳跃时所带来的震动。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哈哈哈，一声又一声，来来来，一句又一句。

　　忽而间，我瞥见我的笔袋里出现了那头我最喜欢的蓝色小毛驴，那是一个小夹子，下面夹了一张纸条。

　　我取下了那张纸条，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字体。我想合上它，却又忍不住想去看一看。我还在怀疑着，心想，“这是给我的吗？他不会给错了人吧？还是他想让我带给别人？不能吧，我的桌位很特殊的，讲台旁边，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认错的。我旁边是个男生，不会吧！不会吧！难道他是个弯的，他难道喜欢男生？”

　　禁不住诱惑和好奇心的我又悄悄的打开了那个纸条。里面只写了短短两三行字，意思简洁明了。

　　“我说我不想和做朋友是因为…我喜欢你！喜欢的人怎么可能做朋友！你居然没听出来。笨蛋！”

　　我看着那短短的几行字，心里又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一瞬间，我激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它一直在眼睛里打转，模糊了我的世界。

　　我开始问其他人有没有看见他去了哪里，无果。

　　我狂奔出去，学校一共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可就是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可以遇见很多人，也可能错过一个你最不想错过的人。

　　我漫无目的的寻找着。我喊着他的名字。我不愿放弃，我的运气本来就不好，一直都不好，希望这次可以让我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