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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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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末,阴雨阵阵。
玉眠靠在案几上,刚解开外衣便打了个寒颤。
何应婻似乎嫌她过慢,催道:“快些。”
“好。”她低声应道。
“怎么?继续留在御前伺候,叫你生了不该有的架子了?”何应婻转头取药,忍不住呛道。
“何典药……并非……”
“行了,你端这副姿态,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何应婻又看了眼她身上的痕迹,嗤笑道:“遮什么。”
玉眠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看她。
“看我做什么。”何应婻一怔,随后道:“手松开些。”
玉眠轻抿着唇,将衣服完全褪下,“多谢。”
何应婻本想再说些什么,又忽然意识到自个儿是在自找没趣,撇了撇嘴,专心替人上药。
光洁白皙的手指触上狰狞的疤痕,何应婻皱紧眉头,原先她还觉着这女子可怜,如今看来,倒是她同情错了。
待上完药,何应婻取出绢帕擦手,玉眠默默的将衣裳穿好系紧。
对她而言,每一次的袒露,都是一次酷刑。
“原先的本就不好祛,你这又填了多少新伤?若是弄不好,你干脆换具躯壳。”何应婻不知为何,自己的怨气没来由的大。这话她说的严重了些,毕竟想要换个身躯,得下辈子投胎了。
“是。”
玉眠神情说不出的恍惚,但何应婻却只觉得她在敷衍,一时没好气的说道:“真是白费口舌。”
说完这句话后,何应婻的目光恰好落在玉眠瘦削的脸颊上,见她并未因她的话而气急,又迅速收回眼光。
她不得不承认,在她的眼光下,也只能看到她以为的样子。至于旁的,实在看不到了。
玉眠始终以一个奴婢的姿态面对她,从未因陛下对她的些许特殊而妄想抬高自己的身份。
玉眠的态度没有变,反而惹得她不快。没有展露出她以为的模样,反而叫她气急。
矛盾复杂的心思在何应婻心底蔓延,竟有些扭曲起来。
玉眠似乎认真思考了许久,才抬头认真道:“曾经我夜里到司药司求药,是何典药为我打开门闩。后来你见到我身上的伤,也为我担心。何典药,多谢你。”
何应婻下意识驳道:“谁为你担心了。”
当初见她浑身是伤,她惊讶之余,不过随便问了句罢了。还有所谓的开门闩,也不过是正巧当值,随手罢了。
她又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在玉眠嘴里说出来就成了顶顶好似的?
玉眠淡淡一笑。
“你可知……陛下为何要我替你治?”何应婻皱着眉,语气缓和了不少。
她的话像一块石头,砸的玉眠心一沉。
绛雪轩的那一夜,陛下眼中流露的嫌弃,她几乎是在逼自己忘却。为何呢?她又如何知道呢?难不成她这样的卑贱之人也该妄想乘风而上吗?
不该想的,她无法去想。
“宫里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你这般蠢的,我还是头一回见。若你只做个下等丫头,留这身伤无事,可你如今得了陛下的眼,这身伤……”
“何典药!”玉眠打断了何应婻,因为她深知这宫内处处有耳朵,李姑姑的事,她不想再看见了。
只是原本缓和不少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不愿听?好啊,我还不愿多说。这几日都别碰水,若是再沾上水,神仙也救不了你。”何应婻冷笑一声离开。
两人几乎是不欢而散。
*
玉眠再次见到贤妃时,她少了原先的盛气凌人,只裹了件藕粉色的毛领披风,脸色也有些苍白。
尽管如此,玉眠仍然不自觉的发起了抖。她下意识咬着嘴唇,将头垂着,与旁的宫女一道站到边上。
直到贤妃走远,她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诶,你说贤妃娘娘这时候去养心殿做什么啊。”
被问话的小宫女瞥了一眼玉眠,压低声音道:“怕是心里受不了了。”
“这是何意?”
“我可听说了,陛下许久未去长宁宫了。”
“是吗?难怪方才贤妃娘娘脸色不好。”
“好了好了,不说了,若是嬷嬷瞧见了,可没有我们好果子吃。”
离开时,她们又偷偷瞧了玉眠一眼。
玉眠抿了抿唇。
她们似乎认识她,这话也是故意在她跟前说的。
玉眠没再多想,端着方才从尚衣局取回的衣裳,匆匆往养心殿方向去。
“王公公。”玉眠抬步走上去,“陛下的衣裳奴婢取回来了。”
“嗯。”王宜皱着眉说道:“且先收进西阁内,再去陛下跟前候着。”
“是。”
“待会儿过来,同我在门外候着就成,贤妃在暖阁内。”王宜看着她的背影,提醒了一句。
玉眠脚步一顿,回身点了点头。
东暖阁。
贤妃小心翼翼地磨墨,连余光都不敢看向案前写字的人。
好在陛下还愿意见她,甚至允了她替他磨墨,她松了一口气,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她特意涂了白些的珍珠粉,将自己作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也是盼着能得一份心疼。毕竟她是后妃,陛下总不能为了一个宫女,当真冷落她一辈子吧?
落下最后一字,赵怜筠轻咳了一声,贤妃立马将一旁的热茶奉上。一双眼柔波婉转,十足的诚恳。
“陛下。”
赵怜筠看她手中的杯盏。却想起来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一杯凉透了的茶。
“不用。”他冷声道:“过来做什么。”
贤妃讪讪收回了手,大着胆子道:“陛下许久不见臣妾了,臣妾自是……自是太过思念您了。”
见他神色还算正常,贤妃又用指尖去轻点他的胸膛,还没来得及继续有所动作,下一秒便被抓住手腕,扔了出去。
“陛下……”贤妃心头一跳,立马跪好。
紧接着,一堆信纸扔在她脸上,砸的她脸生疼,她也不敢躲。
“看看。”
贤妃立马捡起一张看,只看了几个字脸色便一变。这些……这些不是昨日她送出宫的吗?怎么会……
“身在六宫之内,却与周家私下往来,周禾玉,你好大的胆子。”
“不……不是的,陛下……只不过……不过是父兄太过思念臣妾,这……这才……”贤妃来不及吃惊,不可能……明明做的如此隐蔽,怎会被发现?
难怪……难怪她今日过来,陛下愿意见她……
“臣妾错了,求陛下念在周家功绩,念在臣妾伴君多年,饶臣妾一次啊!”
“周承武囤积百姓良田,拥兵自重,为臣不义,何为功绩赫赫?”
这一番话说完,贤妃早已哭的不行,忍不住抽搐着。
“陛下……您……早已知道,您早就想除掉周家了……”
赵怜筠听她哭的心烦,传人将她带了出去,又下一道口谕。
王宜接了贤妃被贬的口谕,不敢多嘴,连忙往长宁宫去。
东暖阁一时清静了不少。
“玉眠。”
“奴婢在。”
玉眠方才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王宜走前冲她摇了摇头。她步入内,乖巧站着。
“过来。”赵怜筠此时看见她,倒觉得舒心了一些。
“替朕按按。”赵怜筠倚在躺椅上,微阖着眼。
玉眠回了声是,跪在他身前,伸出手指分别按在赵怜筠额穴上,轻轻地按揉着。
一时间,呼吸声十分清晰。
她强忍着减弱了呼吸,脸憋的通红。
猛地,赵怜筠睁开了眼,玉眠措不及防的与他对视。
“很怕?”
他竟抬手捏住她通红的耳尖,好趣味的揉了一下。
玉眠一时不知该放下手,还是该继续按揉,浑身僵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