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暗恋日记》一颗绿毛球

6、第 6 章

　　如果这是球场，迟瑞理应获得一张黄牌。
　　他成功用两个字把我那并不八面玲珑的木头脑袋架住了，我既不想装傻充愣地问“有什么”也没有那个胆量和脸皮回复“眼见为实”。

　　“拍一拍自定义刚上线那会儿，我沉迷健身，和朋友一起改着玩儿的。”大约是我回复的速度变慢，迟瑞发过来一本正经的解释，冲淡了险些走向暧昧的气氛。
　　我没有接话，点击进去拍一拍小字旁边的设置按键，退出来又拍拍迟瑞，他很快会意。
　　“我拍了拍迟瑞的腹肌”
　　“迟瑞拍了拍我的小肚子”
　　其实我还算痩，肉都在脸上，只有吃撑了才会有明显的小肚子。所以迟瑞直接发来语音，声音明显有笑意：“你这是在埋汰我”
　　我也一本正经解释：“大部分女生都有小肚子，这是起保护作用的正常生理结构。”

　　“那下周要不要和我吃饭”
　　“一起为正常生理结构囤积一些脂肪”
　　我没有答复，但猜到迟瑞是为了感谢我照顾元宝才提出的饭局。
　　我从被窝里爬起来，把瑜伽垫铺在空地上，整个人大字型地躺上去，全身力气卸掉，放松四肢和颈椎。这是我遇到难题时的处理方式——据说人在适度轻松和警惕的状态下做决策更不容易出错。

　　我很清楚，校园时代的迟瑞在我觉得很难熬的环境里，被我一次次的远距离注视、想象和恋慕塑造得太过美好，以至于成为了一个投射情感的完美想象。而成年后的世界愈是鸡飞狗跳、琐碎平庸，我记忆里的迟瑞便愈是熠熠生辉。
　　我怕靠得太近了，会打破自己亲手塑造的月亮，但我也不忍心亲手把月亮推开。

　　几分钟后，我从瑜伽垫上爬起来，给迟瑞发了一家日式烤肉店的团购页面。
　　这家店我去过几次，价格经济实惠，氛围热闹轻松，话题冷场了也可以假装在忙着烤肉，很适合半生不熟的饭局。最重要的是，餐厅地址不远，就是这附近的商业街，走路就十分钟，很好地避免了同去同归路上，搜肠刮肚找话题的尴尬。

　　第二天清晨，生物钟准时把我在八点到八点半之间唤醒。
　　我换好运动服去家附近的小公园跑步，不是我自律爱运动，是自由职业没有日常通勤和强制性社交活动，长期待在家里，不止身体肌肉会休眠，心理健康也容易出问题。我很惜命。

　　我绕着公园小湖跑了三四圈，听见忽然有人喊我，“付云歆！”
　　我回头，看见长石凳上坐着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姑娘，穿着黑色波点连衣裙，手里抱个婴儿，正朝着我热情招手。我有点犹豫地走近她，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看着对方圆溜溜的眼睛，只能确定是我初中同学，但检索起与她名字有关的记忆，却糟糕地卡壳了。

　　“我是袁倩倩啊，初二时候坐你前桌，当时用的□□头像还是你给我画的。”袁倩倩笑着自报姓名，缓解了我的茫然尴尬，拍拍身边的空位。
　　“坐啊，你刚刚跑第一圈经过的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没敢喊，看了好几遍才确认的。”见我跑得浑身是汗，她很体贴地递了一张湿纸巾给我。
　　“谢谢啊。”我接过湿纸巾，望着她热情明亮的笑脸，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
　　“你在这边工作吗？做啥呀？我跟着老公职业调动刚过来定居，就住在那儿。”她伸手指了指小湖东边一片新建的居民楼，“年初同学聚会请了班主任老何来吃饭，你又缺席了啊。”
　　“居家办公，做些视频剪辑之类的。”我擦着汗，拣着问题回答，自由职业解释起来很费劲，一般我都说居家办公方便理解。聊着聊着，我慢慢想起了与袁倩倩有关的点滴画面。

　　袁倩倩还是那么活泼开朗，吧啦啦给我分享生活琐事，间隙穿插对我婚恋状况的关心。
　　我缺席同学聚会已经有好几年，对这种你来我往的近况汇报实在难以招架，正准备想个什么借口说有事先走了，目光不经意落在她怀里的小宝宝脸上，看见小宝宝额头有一块胎记，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是颜色很深。
　　袁倩倩也察觉了我的目光，爱怜地拍了拍小宝宝肉嘟嘟的脸，“太田痣，在老家看了，医生说半岁以后再治疗，但疗效不敢保证，因为色素特别深，还有扩散迹象。”

　　我犹豫了一会：“这边市二院的美容整形科看了吗？可以挂号去看看陈言胜陈医生。”
　　袁倩倩神色微动，视线落到我脸上转了一圈，有些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早也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我的胎记不是太田痣，情况不一样，去看病那个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年龄。但宝宝还小，治疗起来恢复得很快的。”
　　袁倩倩有点感激地看我一眼，“能再说一遍那医生的名字和医院科室吗，我记下来。”
　　我从班群里找到她微信，给她发送了加好友申请，把医生名字和医院的线上挂号小程序发给她，“市里出名的皮肤科医生我基本都看过了，家里长辈做了很多功课，陈医生他擅长这方面的治疗，人也温和耐心，我见过很多被他治好的有太田痣的小孩。”
　　“就当听多几个医生意见吧，也没坏处。”好几年前，我小姑妈还软磨硬泡加了陈医生的微信，说科技在进步发展，今天治不好的病说不定明天就有新手段了，得保持联系。但我没好意思越过人家医生，直接把微信给袁倩倩推过去。

　　与袁倩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她指着远处一个提着两袋菜肉的男人：“那是我老公，从隔壁菜市场买菜回来了。”
　　我趁着这机会赶紧站起来，想立刻逃跑，“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
　　袁倩倩噗嗤一声笑出来，“付云歆，你还是这样，一点也没变。”
　　我有点困惑，她笑着说：“从来不爱主动说自己的事，超过两个人的对话你就想逃跑。”
　　她确实说得没错，眼看她越走越近的老公已经注意到我，我脸上开始出现社交性的假笑，但袁倩倩还不放过我：“你知道你什么时候话最多吗？”
　　我欲哭无泪：“什么时候啊？”
　　“你觉得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袁倩倩认认真真看我一眼，假装很嫌弃地挥挥手，“走吧走吧你，微信上再联系。”

　　回家路上，我总忍不住想起袁倩倩的话。
　　最近家里门锁不知道是雨天潮湿生锈了，还是年久失修，钥匙插进去扭动一直不顺畅，我咔哒咔哒转了好一会儿锁，隔壁元宝听到声音，开始喵呜喵呜叫。
　　“喵呜！”
　　“听到了。”
　　“喵呜！”
　　“洗个澡再来喂你。”
　　“喵呜喵呜！”
　　“真的，我保障！”
　　“咔哒”一声，我费力打开自家铁门的同时，隔壁门也忽然从里面被打开，“迟小姐。”
　　我被吓了一跳，推开木门，头也不回，凭着感觉伸手摸到身后的铁门把手，把门“哐当”一声带上，假装没有看到迟瑞开门，也没有听到他喊我。
　　他在微信上说下周才回来，这几天我除了上他家喂猫，别的时候又恢复了不戴口罩不化妆的日常状态。我借着木门侧开的角度遮挡，摸到鞋柜上的防晒口罩戴上，感觉心在狂跳。

　　“迟小姐。”迟瑞又叫我一声，静静站在我家铁门外。
　　我再打开门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迟瑞给我递来一个凤梨酥礼盒，“出差地方的手信。”
　　“不是说下周才回来吗？”我接过礼盒道谢，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他一眼，嘴里差点没忍住，蹦出一句帅哥你谁？
　　他挑眉笑了：“说下周请你吃饭，没说下周才回来啊。”

　　迟瑞剪短了头发，一部分刘海被凌乱而有层次感地抓起来，露出饱满额头和健康发际线，一部分刘海随意有序地放下来，柔和了剑眉星目的凌厉锐气。
　　两侧鬓角却修得很短，显得干净清爽。

　　与最后一次见面的衣冠楚楚不同，他这次穿着街头风格的不对称长袖格子衬衫，腿上套一条宽松挺括的牛仔裤。右耳侧小颗金属耳钉，连同脖子上叠戴的潮牌项链，都在细细闪烁。
　　本该是张扬浮夸的打扮，偏偏迟瑞五官生得素净利落，气质沉静，把轻佻的感觉压下去，若不开口说话，便无端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迟瑞把我盯得开始有些窘迫，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商量个事儿，在你家还是我家说？”
　　我们家就隔一道墙，有区别吗？
　　我被美色糊住的脑袋艰难地运转，想起自己刚运动完，一身是汗还满脸通红，壮着胆子用凤梨酥礼盒把他推远了一些，“十分钟后，各自阳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