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9、第六十九章 ...

  •   第六十九章
      黄昏日暮,月落日出。
      峥绫身陨无界,尸身送回九州,掀起轩然大波。
      与此同时,此前为魔婴所擒的九州玄天宗,六合武道盟,青丘霹雳堂的掌门人皆被送到九州天宫,青丘泽国,六合白帝城,形容枯槁,神魂遭噬,灵海空空。
      同时还有一封魔婴的手信,一日不交明厉,一界便屠一城。
      是夜,九州西南云周城魔军侵袭,百魔横行,一城人,无一幸免。
      九州大帝峥缨听闻此事,怒火攻心,朱雀族老族长携朱宸重回九州天宫,痛失爱子,朱宸以先天后之名,暂掌九州,发兵云周城,同时送信至青丘,欲捉魔头明厉,以保六道太平,一偿子仇。
      而青丘狐殿前,群臣跪谏,六合白帝城,养精蓄锐的折子递了一封又一封。
      那些活了千万年之久的臣子,深谙生存之道,无论是青丘还是六合都没有精力再掺和这趟浑水之中,而他们能做的,除了明哲保身,还要谋这天下大道。
      魔军来势汹汹,魔婴的实力一日千里,九州、六合、青丘、四海都不曾幸免,大批魔军压境,杀戮肆虐,有了魔婴坐镇,战局久僵不下,隐有溃败之势。
      被魔灵席卷的青丘泽郓城,被魔火焚烧七七四十九天不灭的六合苍城,还有那些大大小小,
      有名有姓的宗门,无一例外成了魔族修炼的无尽养料,炼魂夺识。
      一时间,六道,又成了惨烈而不忍目睹的炼狱。
      漫山遍野的骸骨,血流成河,随处可见的,是形如枯槁的尸体,失去了灵气,只剩一具灰败的枯骨,魔婴看着眼前一切,这就是他筹谋数万年,即便身死也在所不惜想要的局面。
      万物死而万物新生,倾覆之后魔族一统六道。
      胡眠望着水镜中惨烈的画面,历经沧桑的面容写满了震撼与悲恸。
      而此刻,狐殿前,群臣跪地。
      “劳少主修书,请万延山与四海之主出山,擒魔头,杀魔婴。”
      “请明山主出山!”
      胡山山看着面前一群叩首不起的老臣,气得不轻,“闭嘴!”
      “请少主以青丘为重,以六道为重!”
      “除魔卫道,六道有责,明山主亦不例外。”
      “六道有责。”胡山山咬着牙,看着面前的人,“好一个六道有责,若你们当真如你们口中所说那般大义,此刻该做的便不是在此地叫嚣,而是以身正道,诛杀魔婴。”
      领头的臣子缓缓抬起头,唇边浮起一抹浅淡的苦笑,“少主觉得我等满口仁义,却只敢在此地叫嚣,做的尽是藏头露尾的鼠辈之事。”
      “确是如此,我等既没有擒拿魔头明厉的本事,亦没有诛杀魔婴的能力,我等能做的,也只有权衡之下,领头逼迫自家少主顾全大局,出卖手足而已。”
      “若今日,魔婴要的是我们这些老东西的命,臣等绝对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虚伪也罢,卑鄙也好,臣今日所求,绝非为一己之私,乃为天下六道,苍生万民。”
      “若为天下,无不可舍!”
      话落,一股充沛的灵力自他掌心流淌而出,顺着他的动作腾于眼前,“臣愿以此残身,换六界太平,绝非戏言。”
      灵力自头顶而下,他的面上露出极痛苦的神色,胡山山只有一瞬怔愣,倏而出手,一道灵力打在那人手腕上,随即踉跄倒地,他出手及时,保得下其性命,却终究还是晚了一分。
      他看着那人,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界之主,千万人的性命,这个担子,从来都不轻。
      而时至今日,他能做的,除了顺从,别无他选吗?

      手足兄弟,还是子民性命。
      所谓的权益之计,所谓的上上之策,便是送明厉去死,借着仁义道德,六道正邪的名义,冠冕堂皇的苟且偷生。
      长夜将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拂晓曙光。
      胡山山抬眸,看着那抹微光,眼底无限讥讽。
      “魔婴恶欲无止,岂能旁从,与虎谋皮,本主不允。”
      “你若想死,不妨死在前线。”
      “山儿。”一道低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带着丝丝羸弱,不过一声便又响起不迭的重咳声,一道孱弱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青衫落拓,更添消瘦几分。
      彼时威慑四方的狐帝胡眠,此刻瞧着不过是这六道再孱弱不过的男子,两颊消瘦,神色疲倦,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威严不减。
      众人目送着他登上高位,纷纷跪倒行礼,“见过主上。”
      “起。”
      胡山山看着平白出现在此的父亲,心头却是重重一跳,格外不安,只见胡眠靠着椅背缓缓坐下,“六道纷乱,魔头明厉枉杀无辜,魔婴寸寸紧逼,青丘此前更遭魔婴算计,伤及根本,为明哲保身,我青丘别无他选,出兵无界,捉拿明厉,换回我青丘安宁。”
      胡山山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向父君,听着他的话,眼眶寸寸泛红,“父君三思,与虎谋皮,终将被虎所食!”
      “一时之计,并非长久之计,为父要替青丘谋的,只是一个转机。”
      “鹬蚌相争,青丘没想过做得利的渔翁,却也不能平白牵扯其中,万劫不复。”
      “父君!”
      “孤为狐帝,决断由我来做,骂名亦有我来担......”胡眠掩唇急咳起来,却不再看胡山山一眼,“来人,送少主去水云涧养伤,无王谕,不得出。”
      胡山山被护卫强行带走,大殿之上越发死寂,众臣子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狐帝瞧着这一幕,慢慢勾了勾唇,随即慢慢垂眼,“孤这一生,为这六道,为青丘,失去的太多,放手的也太多,不过一个明厉......”
      “取婚书来。”
      方才要当场自戕的臣子,此刻顾不得疼痛,顾不得尊卑,睁大了眼,仰着脖子朝上看去。
      青丘当年为助万延山与四海,承了父神当年给两家订下的婚约,助万延山瞒过了六道众生,之后周盏大婚闹得沸沸扬扬,青丘蒙受奇耻大辱,却始终未言一句,时至今日,明夭仍是青丘谱册上名正言顺的少妃。
      后来,万延山与四海的长老会送了手书来,青丘之恩重于千金,若有一日用得上万延山与四海,以婚书为信物,必将鼎力相助,肝脑涂地。
      婚书呈上来,红艳艳的握在掌中,胡眠看着上面并肩的名字,胡山山,明夭,“年轻人心里有血性,有义气,可仗义多是屠狗辈,我们这样的,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这个挟恩图报的恶人,便由我来做。”
      “发兵,无界城。”
      中秋月圆,岁月悠悠,这已不知是千万年里,第几轮明月了,清清冷冷的光洒落一地,整个四海之上,波光粼粼,不远处,有巨鲸跃水而出,带起高高的水花,水珠扬起,在半空中晶莹剔透。
      那景象映在明夭眼中,悲凉而久远。
      原来近乡情怯,从来不是虚言。
      岁月如居,时节不流。
      “恭迎主上。”
      清河、逍遥并肩而立,朝着那抹单薄的身影深深拜下。
      当夜,明夭回到了万延山的主殿,灯火长明,一夜未眠,等七大长老离开时,她面上已满是疲色,清河看着她,满眼心疼,递了热汤过去,“姑娘何必如此这般为难自己。”
      “没有什么抵得过您一句不愿,又何必...”
      襄助青丘,发兵无界。
      明夭看着大殿之中随清风微晃的珠帘,此处的一草一木,好像都留着那人的影子,只要她一抬眼,便能看见曾经的他与她。
      “前线来报,青丘西南境连失三城,九州失济洲,六合失华锦、玉英两城,东海灵泽、灵玉两城,魔族送了战书来,十日之内,交出明厉,否则八城尽屠。”
      清河瞳孔微缩,声音绷紧,“属下不明白,若那魔婴想要的是公子的性命,何不自己发兵无界,却要牵累六道,引起众怒难平。”
      明夭闭了闭眼,眼角微润,“他要的才不是阿狸的性命,他做这些不过是为了逼六道背弃阿狸,真到那一日,阿狸或入魔背弃六道,或两败俱伤,借六道之人的手除去阿狸。”
      “若我们与公子联手呢,可有胜算?”
      “若六道选择阿狸,八城子民便不能活。”
      “欺人太甚!可是姑娘...”清河嗓音微哽,艰难开口道:“公子他,该怎么办......”
      “他很重要,甚至比我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可在万延山主明夭的生命里,明厉的生命太过微不足道。”
      明夭慢慢睁开眼,眼底浮着细碎的浮光。
      “我可以为他赌上我所有的一切,我有一腔孤勇,一条残命,可明夭不能为他赌上万延山与四海,不能赌上六道的安宁和乐......”
      清河看着她那双眼,忽然便明了她的未尽之意。
      明夭抬手,掌心燃气一团灵火,鲜红的婚书在掌心燃烧殆尽。
      “逍遥领兵,大长老坐镇,清河,你便以特使之身,随军讨伐吧。”
      以九州为首,青丘、六合、四海等联盟的大军,不过一日便陈兵无界城,僵持七日,两方竟势均力敌,承影剑悬挂在天幕之中,剑影厮杀,很快便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朗月清风,树影错落。
      无界城,长风居的夜明珠依旧静静守在墙角,院落里燃着一盏灯,微风掠过,窗幔轻摆。
      无边黑暗里的一豆灯火,显得格外温情而让人心安。
      踏入院中的那刻,明厉迈出的脚有一瞬间停滞,随即收敛思绪,几步跨过门槛。
      一盏灯静静的燃烧着,屋内寂静无声。
      月明珠表面灵光闪动,混杂着天边的月色,倾洒了满地清辉。
      明夭坐在书桌前,一身青衫拢着身形,显得整个人十分单薄纤弱,满头青丝垂散,一张白皙的脸格外小,唇色浅淡,见他进来,略略抬了抬眼,手腕微动,落下最后一笔。
      拨雪寻春,烧灯续昼。
      明厉看着那道身影,有些错愕,又有些局促。
      即便在他踏进院落时,便清楚感知到她的气息,可如今见她真真切切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却依旧忍不住屏息顿足。
      只怕,又是一场梦魇。
      他的姑娘,又瘦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明夭搁下笔,挽着袖子,轻声抱怨道:“每次这墨水都会蹭到袖子上来,再小心也不例外。”
      她朝他扬手,“阿狸,你看。”
      明厉瞳色呈淡青色,后来入魔,青色渐深,慢慢汇成青墨色,抬眼与垂落时,更添几分凌厉凉薄之感,眼尾处的魔纹流淌着夕阳般的红,配上那张夺目的脸,显得狠厉又极具压迫感。
      明夭看着那双眼睛,眼睛有些发酸,她眨了眨眼,慢慢弯出一抹笑来,望进他眼里,“我做了芙蓉糕,来尝尝。”
      关于六道,关于外界,闭口不提,彷佛那些事情,从来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默契地,不约而同选择逃避。
      “好吃吗?”
      “嗯。”
      口舌之间是绵软的甜,可胸腔之中,却是细细密密,绵绵不绝的刺痛。
      半响,明夭一把抓住了他拿点心的手腕,神色微沉,轻声道:“你受伤了?”
      她垂着长长的睫,眼神落在明厉血肉模糊的胳膊上,眼泪劈里啪啦的砸下来。
      “阿夭,我不疼。”
      明夭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突然难过得不行,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了喉咙,伤心的连气也喘不上来。
      “你该在灵海的。”
      明厉静静看着她,挣开她的手,拈起最后一块芙蓉糕放进嘴里,眸色黯然,“没有谁能杀我,可如果是你...我终究,比不过你心里的六道。”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