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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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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息烽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凝固,“那你又是如何断定我是息烽?”
明夭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因为峥合。”
“峥合诛杀魔将息烽,身魂皆散。”
“七魔将皆死,若说有谁没死透,必然是在峥合手下。”
空气有一瞬凝滞,手握刀斧的北海将士不约而同的看向息烽,脸上闪过懊悔,更多的是惊讶。
明夭以血入阵,春山见在她掌心嗡嗡作响,鲜血顺着剑尖流向阵法。
“你很聪明,难怪顾兄栽在了你手里,可惜你终究是,聪明到头了。”
女子抿唇,目光锐利,分毫不让,“我当日留得下顾镇,今日便留得下你!”
月朗星疏,银华洒遍九州天宫,将其轻轻笼罩其中,蒙上一层若有似无的屏障,更添几分朦胧缥缈之意,天宫大殿上,朱宸一身华服,头配金冠,是祭天时才有的华服装扮。
右下首,峥绫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慢条斯理喂着葡萄,与大殿上的肃穆冷寂格格不入。
灯火齐明,武将文臣各坐一旁,高位之上的女子雍容华贵,眉目肃冷,眉心轻蹙着,面前的热茶碰也没碰。
自峥合登位,为免朱宸夺其权柄,便有意无意开始将她推向权力中心之外,她一生骄傲,未出嫁前是朱雀族的少主,出嫁后得父神喜爱更甚峥合这个儿子,夫妻关系不睦,她便将所有心思放在了九州治理上,父神带兵打仗,她便守着这九州。
名正言顺的坐稳了九州太子妃的位子,峥合想要她手中的权,便拿去。
可这九州的帝位,他终究还是坐不稳。
刚愎自用,满腹疑心,忘恩负义,薄情寡义都是他。
峥合顾全她脸面,她也给他三分面子,如今旧情人找上门,他便得意忘形,落了她的面子,这夫妻情深,倒也不必再装。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扫过底下众人,却没见到那张熟悉的脸,便看着新上任的左将军,冷冷开口:“寒武呢?”
峥绫挑了挑眉,便见那新任的左将军脸上颇有得意之色,拱手道:“禀帝后,那贼子存有异心,不敬帝王,已被废去了修为,发配去了混沌海。”
“存有异心!”朱宸怒喝一声,掌心火焰向着那人涌去,火苗瞬间将人吞噬,凄厉的惨叫在大殿之中响起,峥绫啧了声,遮住了怀里小姑娘的眼睛跟耳朵,大殿之上却无一人敢妄动,无一人敢抬头。
朱雀善战,性格刚烈。
朱宸这些年能以女子之身压住这些人,自有她的过人之处。
“他上阵杀敌,歼灭魔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蝇营狗苟,若不是峥合坐了这帝王,今日,能有你踏上这天宫大殿的机会!”
朱宸闭了闭眼,夫妻情分缘薄,为了九州,她也只能顾惜至此。
“和晋。”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自下首走出队列,站上大殿中央,朝着朱宸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自袖间拿出了带着金光的卷轴,庄严神圣的灵力吸引了满殿人的注目。
卷轴徐徐展开,灵力流转过其上每一个字。
承继正统,执掌九州,吾孙峥缨。
最下方刻印着父神的灵印。
“这是?”有人怔怔发问。
和晋回道:“先主最后一次出征前,曾找臣算过一卦,先天之卦,可问吉凶,卦象大凶,便留此诏书。”
“九州大帝该以苍生为己任,以天下太平为夙愿,魔族刚逐,余孽未清,便想着同室操戈,此等君主不要也罢。”
朱宸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顿时喧嚷起来,连一旁的峥绫也是愣了一愣。
随即便有峥合的心腹质问出声,“帝后,新帝是您夫君,妻为夫纲,您今日难道要废帝不成。”
女子缓缓起身,金冠上珠玉微晃,凤眸微眯,“是又如何?”
一道利刃毫不停留的朝着高座上袭去,眼见着离朱宸面前不过一寸。
“母妃。”峥绫大骇,惊呼出声,同时掌心的灵力凝成不死神火朝着那暗器卷去,朝着反向吞噬了使暗器的那人,正是峥合近来扶植起来的所谓心腹。
死状凄惨,活活烧死,不死神火是朱雀淬体所用神火,煅烧神魂每一寸,直到神魂燃尽。
朱宸眸光火热,“我能放任他坐上这个位子,便能将他拽下来。”
“还有,无论是九州太子妃,还是这九州帝后,我都已经做得疲乏至极,诸位不必忧虑我此举是为我朱雀谋划九州大权,朱雀族的和离书不日将送上九州天宫。”
“待我儿登上帝位,朱宸便回朱雀神山,有生之年,非请不入。”
一道火红的灵光闪过,殿上众人情愿的不情愿的纷纷拜伏在地。
......
疯子!
全他妈是疯子!
无论是明夭,还是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这妖鬼。
都是以命为刃,不要命的打法。
息烽咽下喉头带着腥甜的唾沫,被明夭阵法中的剑刃逼得退无可退,被妖鬼手中的弯刀逼得后退了数十丈,他不敢再分心别处,即便实力略胜一筹,却依旧被这诡异的阵法逼得无计可施。
他忍不住看了眼身后的几十名与胡山山等人缠斗的魔兵,这是魔族中的精锐,成败亦不在他一人,而在他们。
月照中天,明夭脚尖点地,缓缓落地,垂首默然收了剑势,红色长裙沾了血,服服帖帖落在身上。
指尖起势,她头也没回,平静道:“无方。”
在她身前与息烽交手的妖鬼陡然收势,祭出打神鞭,以灵力招引天雷,明夭微微抬眼,“领着胡少主将其他人带出去。”
“可是姑娘......”
“我不走。”胡山山的声音夹杂在嘈杂声,落入她耳里。
天雷轰隆,像是要将天地劈裂一般,月色洒遍大地每一寸,然后寸寸黯淡,只有明夭掌心那方明亮的阵法招引着蓝紫色的天雷,“我身上的血,它们不敢伤我。”
“二哥。”
“你信我。”
无方他们似一阵风一般掠过,轻巧的从阵法中溜了出去。
魔族倒也不傻,很快便察觉,想要跟上去却被甩开,几乎下一秒他们便不约而同的朝着明夭逼近。
息烽阴暗的目光落在女子右手的长剑上,下一秒,长剑掠过手腕,带着灵力的鲜血在暗夜里发出了幽幽的光亮,雷电贯穿过她周身,血液被雷电卷入阵法之中,寸寸点亮,殷红色的光亮,诡异至极。
以血为祭,以身为器,息烽活了十几万年,从未见过如此惊悚的一幕。
正道之人常说他们魔族血腥残暴,尽是邪魔歪道,如今看来,这世上哪有什么邪魔之分。
他甚至可以看到明夭被天雷撕扯出来的神魂,月白色的光华,他想,吞噬下去,一定很舒服。
鲜血不断流出,明夭整个人在阵法之中摇摇欲坠,面色苍白如纸。
息烽的攻击越来越猛,可每一招都像打在了棉花上,脚下红光大作的阵法却开始崩裂,排山倒海的震动感自脚下传来,还未等他眉心蹙起,巨大而蓬勃的妖气便从底下传来。
下一秒,恶妖破阵。
阵外胡山山的面容却一寸寸凝重下来。
明夭阵法精妙,她在阵法上再布阵法,看似息烽在攻击明夭,实则每一招都打在了解妖大阵上,再借着这些死去魔兵的煞气,催动阵法之下的妖兽、恶妖,真正让明夭面色越来越苍白的,是那一道道入体的天雷。
天雷流转阵法,不过是加快了解妖大阵的崩裂,若是只为此,他们也可以做到,可明夭偏偏选择了天雷入体的方法,拿自己做了媒介。
为什么呢?
恶妖开始吞噬那些魔兵,即便是息烽也有些难以招架。
“为什么?”
胡山山不由低喃出声。
雷电穿过明夭身体,破碎的衣服露出半个肩头。
奇怪而神秘的符篆在雷电下闪着隐隐的蓝光,他眼皮跳了跳,那样纯粹的蓝光,让他不由想起撞见那鲛人与明夭时,鲛人那副疲态。
像是灵力耗尽。
做了什么,究竟做了什么?
“拦住她,快拦住她。”
胡山山厉喝出声,下一秒便要朝着阵法冲去,却被无方一把拽住,“做什么?”
“不对劲。”
“那符篆,到底是什么东西!”
“生死蛊。”
一道清润的声音回答了他的话,隐在最后的一位护卫缓缓走出人群,变幻了本来模样,正是鲛人那张如玉的面容。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胡山山一把攥住了鲛人领口。
“生死蛊以神魂为契,不死不休,她想解契,便得重锻神魂,一寸寸撕裂,再以灵力一寸寸修复,非生即死。”
“那符篆,便是用来重锻神魂,若非足够强大的灵力,便只有天雷之力能做到,一百四十道霆天雷,可重锻神魂。”
鲛人看着阵法中心与妖兽缠斗的息烽,目光转而落在一旁的明夭身上。
女子清冷的黑眸中渐渐遮上迷雾,瓷白的肌肤上,染上点点可怖的红意,光点般的蛊虫在她体内发疯般的横冲直撞。
十、九......
他在掌心凝聚灵力注入阵中,看着胡山山等人的身影慢慢扬唇。
明夭的阵,从外界想要撕破,根本不可能,以符篆为引,可寻一处生门。
阵法之中,明夭微蜷着手指,也在心里默数着,一百二十八,一百二十九........
神魂撕裂的滋味,引入体内的天雷,每一道都落在她神魂上,撕裂、融合、再撕裂。
她勉力眨了眨眼,看向阵外众人,最后落在那鲛人身上,静静望向他,嘴唇微动,鲛人瞬间便明了她的意思。
她说:“能解吗?”
鲛人嗓子有些发干,旋即垂下眼眸,心里有种莫名的滋味,从始至终,她担心的竟还是生死蛊能不能解,即便她自己眼看着就要生生死在这天雷之下,她想的,还是只有那一人。
他还是迫着自己朝她点了点头。
一旦分心,极有可能神魂俱灭。
鲛人眼中闪过冷色,将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看着阵中强自承受一言不发的女子,心中那种难言的渴望便越发浓烈。
这世上,怎会有人这样不顾一切护着另一个人。
而他遇到的,君臣、父子、夫妻,没有什么不能被利益拆散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心。
第一百四十道天雷,明夭连抬臂去挡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子不受控制的瑟缩一下。
熟悉而浓郁的沉水香萦绕在明夭鼻尖,泪珠便不受控制的从她眼中滚落——明厉每受重伤来见她时,总会用这香遮味道。
她紧绷的那股劲在此刻松了一分,口中的软肉早就被咬破了,满口腥甜。
痛的恍惚之际,耳边似有人喊她,一声又一声,她迷迷糊糊喊了声:“阿......狸。”
“阿夭。”
轻之又轻,仿若羽毛般落在她耳里。
承影剑冒着寒光,强大的剑气像是通灵一般,挡在了明厉与明夭身前。
明厉眯了眯眼,将承影剑收回,收了灵力,以肉身将明夭护在身下。
阵法之外的胡山山看着那抹凭空出现一把拥住那抹红衣的明厉,心间一时不知是何种滋味。
只是面颊上却无端多了两道泪痕。
这是他认识的六界最傻的两个傻子,一个招引天雷生锻神魂以解生死蛊,一个违逆法则撕裂时空肉身挡霆天雷。
最后一道霆天雷落下,明厉抱着明夭缓缓落地。
他没有说话,承影剑显在他身后,解妖大阵下的那些妖兽、恶妖却纷纷跪倒在地,朝着中心的二人拜下,诡异的寂静。
明夭闭着眼,白嫩的指尖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软软的勾着。
这一招。
她用了万年。
明厉长睫垂下,眼神半明半暗,声音沙哑的如同沙砾一般,“明夭,我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