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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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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我们到了。”
一声清脆甜美的声音随着夜风缓缓传入鲛人耳里,如海风吹响海螺一样,清脆悦耳。
女子裹着鹅黄色的披风,原本遮在帷帽里的脸露出来,在灯火里,越发天真可爱。
她指了指那处灯火通明的水晶宫,如万种宝石堆砌而成,光彩夺目,光芒逼人,便是鲛人宫中也不曾有这般华丽,鲛人垂眸笑了,他想起刚出灵海时,明夭的云舟上,五彩斑斓的水晶帘,是不是龙族,大都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他抬手,指尖落在自己的眉眼上,鲛人有这世上最明亮的眼睛,是不是也是因此,她每每望着他,才会忘记移开眼。
阮蓁蓁站在他面前,笑意浅浅,娇俏的朝他努努嘴,“这便是我北海神殿了,漂亮吧?”
鲛人点点头,白衫华贵,看得阮蓁蓁有一丝怔愣,暗自红了脸颊,抬手揉了揉脸颊。
“姑娘既然平安到家,我也该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阮蓁蓁不解的看向他,“公子要去哪?”
又觉得太直白,抿了抿唇补充道:“公子想去什么地方,我可以安排人护送公子过去,如今四海不太平,还是小心为好。”
鲛人朝着她笑了笑,“在下想走一趟万延山。”
血脉低微者,察觉不到上古血脉的存在,明夭却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有低阶者的气息,宛如跗骨之蛆一般环绕在附近,已经第三天了,久久不散,甚至越来越浓郁,她靠在西海藏书阁第四层的栏杆上,红色的裙摆扫过雪白的脚踝,露出一小截肌肤来,天鹅般的玉颈微折下来,长发垂在身后,落在胸前,指尖轻轻翻过一页书。
温婉娴静,瞧着格外乖巧。
杀意汹涌而来,寂静的藏书阁顿时暗潮流动,她抬了抬眸,落在微微摇晃的风灯上。
一道道黑影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她的身前身后,剑光如影,却丝毫未曾伤到她,喷洒的血液顺着长剑扬起,散落在她摊开的书本上,不由皱了皱眉头。
很快,这种紧张的气氛便消散了,她的视线慢慢从那血渍上移开,落在身前那张脸上,那张与峥绫处处相同,却又处处不同的面容上。
她轻轻眨眨眼,朝他身后瞅了瞅,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地,然后轻轻啧了一声,目光扫过他腰间的昆仑扇,又落在他手中的不知从何处顺来的长剑上,果然用惯剑的人,哪能用得顺手峥绫那把扇子,将手中书扔了过去,“弄脏了,二皇子行书向来写得好,便有劳二皇子帮我抄一份,还回来。”
说完,她转身去了后面一排书架,没多久,抱着一堆古籍出来,将它们递了过去,“听说二哥最近在你那边,这些书拿给他。”
明厉目光落在怀里那些古籍上,每一卷都是有关疗伤功法,无一例外,他顶着峥绫这张脸,却不知何处早露了破绽,明夭分明已经瞧了出来,可他还是想问问,“这些,给谁的?”
“他知道该给谁。”明夭拿眼瞅他,手指在书卷上戳了戳,落在愈伤二字上,“自然是给不要命的那位。”
“哦,对了。”她眨了眨眼,颇为认真,“你让二哥替我带句话过去,他要是真的不听话,偷偷跑回来,我真的会生气的。”
“会很生气的那种,哄不好的啊。”
明厉没应,低声道:“九州派兵了,今晚这些刺客不是北海便是九州派过来的,如今战事吃紧,闹得不可开交,要不,让他回来。”
“不要。”
明夭抽了卷书籍握在手里,上面错综交杂的古文字扭曲着,“万延山与四海,我自己有主意,无论是权力还是责任都是我一个人的,跟他没关系。”
“阿夭。”
“峥绫,你越界了。”
明夭伸出足尖,在地上轻轻一划,“如今九州跟四海,真的已经到水深火热了,你天族的兵不日将到西海,这个时候,你再出现,就真的不合适了。”
火光蜿蜒在北海之后的幽境之中,像一条游走的火龙一般,明明灭灭,盘踞在黑不见底的深海之中,又像是黑夜里,碎了漫天的一条银河。
“周知长老。”
北海神君借着光亮指引,一步一步踏入黑暗,站在了男人身边,负手而立的中年男子闻言转身,施施一礼,“神君,别来无恙。”
阮见抚了抚下巴,朗然而笑,“今日能在我北海见到神君,是我北海的福气。”
他抬了抬手,两人在石凳上坐下,面色微喜,周知、广平、杜仲遭明夭驱逐下山,广平、杜仲一前一后各自回了东海、南海,他却一早料定,周知断然不会。
广平、杜仲为四海中人,更是东、南两海皇族中人,尚且有退路,而周知,他是先山主夫人从滕山漫家带出来的人,滕山已绝,再无去处。
何况,周知本人,又哪是省油的灯。
与其千里迢迢走一趟九州,他便是摆在周知面前最好的退路。
找上门,是迟早。
功成名就,再塑辉煌,只在一瞬抉择。
“不瞒神君,周某今日前来,只为一事。”
狭长的凤眸中扯出一抹阴狠,周知勾着的唇角,一点点冷下去,指尖敲在石桌上,“愿助神君一臂之力,万延山与四海,尽收囊中。”
阮见看着他,都是老谋深算的主,谁都不肯轻易松口,道:“周长老又拿在下打趣,周长老想要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万延山下,有先主留下的护山大阵,没有我,你进不去。”
“周知长老,很有把握。”
周知微微仰头,神色里满是不忿,“自然,她父接手万延山不久,周某便随漫主,来了这万延山,滕山中人有心誓,一生不得叛滕山,我一生尽忠,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是为了个不知从哪来的野小子。”
说完这些,他看了眼阮见,不疾不徐道:“我可助神君破阵,广平、杜仲也由我说服,西海早乱了,一旦万延山破,神君想要四海,还不是囊中取物那般轻易。”
阮见意味深长的看着周知,看着那双露出野心与贪婪的眸子,道:“周知长老,想要什么?”
“届时神君登顶山主,周某愿效犬马之力,掌一方海界。”
“周知长老倒是,胃口不小。”
气氛骤然冷寂,周知在心里默默掐着数,第七下时,阮见抚掌而笑,“本君,却很看好周长老的本领。”
他正了正神色,郑重道:“一朝功成,周兄与我,必将不负此生。”
“自然自然。”
待阮见走后,周知自袖中取出传音符,目光不经意扫过暗处的影子,淡声道:“煽动神君,助北海,夺江山。”
那边传来淡淡一声,“来东海详议。”
说完这话,传音符在他掌中烧毁,临近北海边陲,他才甩掉身后那根尾巴,丢出个傀儡,一路朝着东海方向去了,自己则躲在树后,抚了抚胸口,重重呼了一口气,摸出腰间的传音玉,沉声道:“阮见欲夺万延山,不日动手。”
明夭这边,刚沏好的茶腾着缭缭水汽,茶香缕缕,混杂着殿中的焚香,有些浓郁。
她皱了皱鼻子,将滚烫的茶水浇了上去,香气逐渐淡了下去,坐在她对面的人,身子挺拔,背脊笔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像是真是静静在品茶一般。
“大皇子今日来,不是只想喝我西海神殿里的茶吧。”
“好茶。”峥缨放了杯子,紫色的双眸中,淡淡的笑意流露出来,公子谦和,行止有方,他是明夭见过,最当得起这八个字的男子,没有之一。
事到如今,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坐在她面前,跟她商讨如何算计他父亲,即便是这样听着不慈不孝的事情,让他做起来,却是格外光明磊落。
父神将他教导的很好,公正严明、善恶分明,却似乎始终少了一丝味道,人情味。
“峥绫传了信来,母妃松了口,那些掌兵的将军估计明日就能到达西海边境,做戏演全套,阿夭,你还是提早做好准备。”
“嗯。”明夭应了声,替他将茶添上,“我明日会亲自上场。”
此话一出,峥缨不由眯了眯眼,“胡山山说了,你这身子,如今比那些法力低微的小妖强不了几分,明日即便是作秀,却也是真刀实枪,稍有不慎,就能伤了你。”
明夭莞尔,“阮见性子太过小心,我若不重伤,提前领兵回万延山,再传出我重伤不醒、欲意另立新主的消息,你觉得,他会贸贸然跳进来吗?”
“那西海呢,你不管了?”
明夭捧着茶杯,垂了眸,“会有人替我管的。”
她抬眼,满眼都是笑意,“你们九州那些兵,也会有人替我赶出去的。”
峥缨也不劝她,他长明夭五千岁,这个小姑娘跟她父亲很像,有一颗坚韧而强大的心脏,长辈们盛赞他,堪配一君主位,而他却始终记得,父神在时,评价明夭的那句话。
他说,至情至性,一身热血,这样的女子,又如何当不起一方君主。
如今再看,她便是如此,果真如此。
即便早有所料,等峥缨真的在战场上看见那抹如火一般热烈的身影时,心头还是忍不住抖了抖,春山见的剑意荡过整个战场,逍遥、清河一个手握长戟,一个握着长刀,一左一右相护,撞上他的目光,英气细长的眉微微上挑,笑意一闪而过。
“素闻九州大皇子,问心轮使得出神入化,今日有幸,明夭愿讨教几招。”
峥绫看向她,明夭感悟生之法则,剑道大进,一百三十一道混沌天雷,比他当年还多五道,虽有明厉挡了,可威力远胜于他。
他那时候年纪小,心里正是最傲的时候,消息传到父神那,一向荣辱不惊的父神也是愣了一愣,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赞了句此女可畏,他不服气,拎着峥缨跑了一趟万延山,想着定要分个高下。
可后来见到那样瘦瘦弱弱娇花般的小姑娘,倒是他自己开不了口,却阴差阳错跟明厉交了手,也是那时候,他发现了明厉逆天的强大天赋跟满是杀机凛然的剑意。
领着峥绫每年跑一趟万延山,比剑的对象从明夭换成了明厉。
神魔大战时,他领兵进攻魔族,后来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若当时留在战场上的是自己,做得是否又能有她好,鬼王顾镇,那是一界之主,魔神麾下四君之一,这小姑娘明明身受重伤,拼了一身功力不要,说杀便也杀了,谁都拦不住。
“春山见,威名远扬,能与它过招,峥缨至幸。”
他弯了弯唇角,若是她未受伤,想来该是怎样的酣畅淋漓。
胡山山指尖摩挲着九节鞭,神色专注的看着战场上交手的两人,低声道:“你说峥缨这小子,不会失手吧,我怎么感觉明夭硬碰上了问心轮。”
他身侧的明厉,一身黑衣隐在护卫队里,头也没回,“不会。”
“她想跟峥缨碰一碰,在试峥缨的深浅。”
胡山山不精武艺,瞧了几眼,“那这是深还是浅?”
“峥缨如今收着灵力跟她打,是不分伯仲,若放开了打,峥缨更强。”
“这是为何?”
“九州的心法至强,峥缨修的问心道,心至诚至洁,灵力远胜阿夭。”
胡山山“哦”了一声,狐疑的看向他,“九州心法至强,峥缨问心坚定,你是怎么回事,天赋胜他不说,这一手无双剑术也是无人能及,你说......”
尾音还没落,身边的人却已经没了踪影,半空上的战圈之中,那抹红色身影被峥绫身后来的暗器击中肩膀,摇摇欲坠。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