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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5-21 女神狂热者(5-更新了) ...

  •   这是主人家的斯诺维娜供奉室。
      房间窗户都开到接近天花板的位置,穹形的圆顶垂下一个吊索铁烛台,却没有蜡烛在上面。高高在上的三个六角形琉璃窗,中间缕空雕花,阴冷的空气从那些小缺口源源不绝地灌进屋内,却也淡化了熏炉散发出来的浓郁香气。
      阳光从雕花处透进来,照亮了灰云石辅砌的内墙面,原来是一片浮雕,各种鲜花状的围栏勾勒着中间内容似乎波澜壮阔的画面。
      贴墙而立的柱檐上有繁复的装饰,四根立地烛台燃着上好的牛脂烛,散发暖和的光线。地面没有铺地毯,露出灰黑花纹的水花石面,不算太明亮的光照使它们呈现涟漪荡漾的气象。
      丝罗娜最后把视线落在房间最里面比真人略大的白玉石雕像上。
      [这是斯诺维娜?]
      头带百合花冠,发长及腰,身上不但穿着华丽宫裙,而且还身披凯甲;脖子挂着兽牙串成的项链,背上是一把巨大的弓,右手按着腰间的剑,左手捧着代表智慧的书典,便是胜基伦与柏斯众多斯诺维娜形象里最普遍的一种。
      雕像光滑润洁,细腻的肤质就像会呼吸般地动人。
      玉石像前有个柱形小案,上面放着一本红缎镶面的书册,绣着几个柏斯文字。帝国小公主用相近的胜基伦文知识,从上面最关键的字眼知道这是什么书——[神职人员奖惩录]。
      墙面上是女神驾驶野猪战车,遨游大陆行侠仗义的浮雕组图,看来本地人对斯诺维娜的坐骑想象是这种勇猛的猪类,而那串牙齿项链莫非也是野猪牙?似乎是有点搞笑。纯属无聊,所以翻了两下红面册子,果然都是形形色色的奖惩条款,添加删除所显示的时间跨度很长,有点像以前皇宫里的侍丛长天天拿在手里的考勤册。翻着翻着,发现有一页上面写着非常陌生的蝌蚪文。
      [咦?这是什么文字?]不是奥国语或胜国语,也不像柏斯语。
      [这个我看得懂。]
      [亡魂阁下,你忘记我的请求了吗?]
      [你是叫我下次出现打招呼吧,]女亡魂显得精力充沛,脑海里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度,[这次是这次,下次是下次哦。]
      [这个文字你认识?]丝罗娜学会了随时跳过纠缠不清的问答环节。
      [天上的仙姬还不如我尘世的佳人,与其修行为寻天国,不如凭栏独酌;酒馆中只要有斟酒的侍者和酒觥,那就不妨盅盅满斟而饮,饮尽再斟。]女亡魂低徊的吟诵,抑扬顿挫地回荡在脑海,那貌似简单的诗句,在她出色的嗓音下流淌出涓涓般的深情。
      [竟然是情诗呢,]这个发现太意外了,[是男人写的吧?]
      [恩,第一句就看出来了。]
      继续把册子翻到底,里面夹了几张别的小笺,写着某些被暗地里记下的倒霉鬼名字,但没有第二张写着情诗的页面。好可惜呀,丝罗娜把好奇心转移到神像附近,却意外发现神像的础石上有写着一行行陌生的文字。
      [好像跟刚才的诗不一样了。]
      [没见过这样的字。]
      [可那么艰涩的文字你也会……]
      [那是我在世时的语言,小菜一碟。]
      这才想起亡魂已经是个超级老太婆。丝罗娜好奇地弯下腰,凑到极近处观察那行新出现的怪字。
      [那是我们祖先的语言,即胜基伦德柏列国早期时代使用的古代语。]一把温缓沉厚的男声回答了少女的好奇。
      [古柏斯语?啊,您……是谁?]少女惊讶地转身,脸上就像被人发现在干着什么奇怪的事情,微赧而略涩,令中年大叔进一步放缓了脸上的表情。
      [我乃别斯达拉达城赫飞茨大司祭,姑娘,您是?]
      胜国所有供奉斯诺维娜的殿庙,神职人员都是女的,柏斯国却有少数男性担当着相当职务。赫飞茨大司祭正是这样一个角色,以四十出头的年龄,登上一城之殿少有的高位。
      糖城神殿其实是城主官邸的附加建筑,这意味着两家的外墙相接,构成完整的固定结构。神殿的中枢部分就是中央的五角建筑,因为相通相连,大司祭随时可以穿梭官邸与神殿之间。
      “我叫汀娜,我家主人正在晋见城主大人,吩咐我在此等候。”流利地说出编排好的自我介绍,丝罗娜深深地向对方行躬身礼。
      只是个下人?
      赫飞茨特地来取回遗忘的奖惩小册的。门一开,却发现有个奇怪女子以跪地而蹲的姿势,正儿八经地研究着玉像基座上的铭文。素来清冷的室内光线映在她身上投下斜斜的细长阴影,身上的毛裘泛着银蓝的光泽。
      上了年纪的人对美丽都会有点免疫力,可眼前的少女仍然有其动人之处。赫飞茨甚至下意识地看看那尊站此经年的玉像,又看看少女,渐渐觉得把她们一直这样放着,真是和谐得惊人。
      大司祭的视线落在对方手里的红面册子上。
      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的焦点,丝罗娜双手奉上册子。她稍恭的眼睛向上一抬,正面看到了这个身穿红黑神官袍的男人,不由自主地打个机灵。
      [不要直视他的眼睛。]亡魂悄悄地提醒她。
      [他有犀利的目光。]虽然声音温厚醇和,可是睿智的眼神就像刀片一样寒光闪闪,似乎不经意间就能把他人的伪装割破。
      [我还不想让第三者知道我的存在。]
      [明白。]
      “汀娜姑娘?” 赫飞茨尴尬地出言提醒。他用正常的力度无法抽出册子,却也不敢相信自己一把年纪还有魅力令女孩子发呆。
      “失礼了,”丝罗娜回过神,把册子主动往对方手里一塞,“这是您的?”
      赫飞茨随手翻了翻册子,漫不经心地说:“是个无聊的册子吧?”
      “嗯……哦不,我只是偶然地翻了下,”如果说完全没看过反而更引人怀疑吧,“看到有些奇怪的蝌蚪,便有点好奇,请您原谅。”
      “蝌蚪?”
      “就是青蛙的孩子……”
      “……”
      他像缺乏常识的人么?继而想起什么,司祭大人立即翻到其中一页,哑然失笑:“这个?还真像。”
      丝罗娜眼尖,点点头,又故意补充说:“我看不懂,这是什么?”
      “比古代语还古的字,我叫它……”仿佛是有点犹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继续道,“古典语,或者说,英雄时代的语言。”
      “古典语?祭司大人是用它在写诗吗?”
      写诗?
      为什么听到这种名词一点也不惊讶?而且还能看出是重新写的诗?他点着头,目光却刷上一层探究:“为兴趣学习过这种古老的文字,却没有练习的对象,大部分时间也只能自说自话。这是我一个无聊的涂鸦之作。”
      丝罗娜眨着眼睛,假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话说,一个男性司祭写的情诗,即使是在皇宫女人们的谈资里,也是有分量的题材。
      原本以为对方会顺其自然地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谁知他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是年少轻狂时写的爱情诗,让远方来的客人见笑了。斯诺维娜的信徒在这方面并不会拘谨,可以说这是我对出生于柏斯的最大庆幸吧。”
      继续被误认作“胜国”人,丝罗娜非常通情达理地继续点头。天知道在奥玛森,当一个神职人员告诉你说他在写情诗时,听者会露出多大惊讶。
      “赫飞茨大人没有跟您的钟情对象在一起吗?”
      如果不知道诗歌的内容应该是不会这样发问的吧?看着浑然不觉自己失言的少女,大司祭玩味地挑起了眉角:“是蒙塔莎大人。”
      “呃?”
      “对这里的人们来说,敬慕大人并非羞不可提。二十多年前,跑回娘家决定终身守护这个城市的蒙塔莎大人,活力充沛,干劲十足,如同她最喜欢的斯诺维娜一般,成为全城单身男子的梦中情人。”
      生长暗处的藤蔓,情絮的枝叶慢慢滋生,等它爬出黑暗的角落攀缘大树疯狂而上时,已经失去控制,只能任由它越长越浓,势不可挡,在□□与精神大树倒下前,都无法令它湮灭。当然,这种比一般男性更强烈的爱慕之情,是毋须进一步对眼前陌生的女子诉说的。
      “汀娜姑娘的主人是今天的贵宾吧?”
      “……是银翼大人。”
      “他与蒙塔莎大人多年未见,可能要谈很久。斯诺维娜的信徒并不希望可爱的姑娘受到冷落,你需要什么请尽管说。”
      一般情况下,如果来访的客人身份比较尊贵,他的随从也会得到好待遇。可是罗娜根本吃不准“主人”的身份,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境遇对一般人来说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她暗地里咋舌:[在他面前撒谎真有压力!]
      女亡魂没好气地提醒:[不是他厉害,是你太笨。]
      [可是,他有一双好眼睛。]室内光线昏淡,中年祭司明明是褚红的眼睛却泛着黑矅石般深邃的光芒,丝罗娜只觉即使努力不去直视,却仍然避无可避。
      “恕我冒昧,汀娜姑娘在胜基伦从事过什么神职的职务吗?”
      “我只是主人买回来的仆人。”这是银翼钦定的标准答案。
      “看来是我错觉了。”
      男人稍稍失望的表情越发郁闷着丝罗娜,就像政治家在快冷场的时候赶紧找个天气来打开局面,她也急切需要找个话题。
      [你打听下那基座上写的是什么。]女亡魂插嘴道。
      与其说好奇古怪的文字,不如说更想知道银翼的具体身份。可她是“被信赖着”的贴身随从,问这种问题是相当奇怪的。好吧,丝罗娜只好指着刚才研究良久的古文字,装着好奇请教起赫飞茨。
      “这是我们祖先称颂女英雄的几句诗词。大人与我所搜集的匿名游记里,有些流浪诗人的叙事歌片断。关于这位女英雄如何被捧为女神的过程,大家都知道,可关于她更详细的英雄事迹,就永远只能是片鳞只爪的传说。”
      不知不觉间,少女听得津津有味。
      “现在每处地方都流传着不同版本的传说。如果帕卡帕王入侵时期,没有大规模烧毁庙殿的图书资料,我们应该还能这些传说的完整版本。像这些神秘的古典语,早期的古代语,当时都有大量的文字记录,但历经焚书和屠杀,只好把口头流传的信息重新写成文字存放到新建的庙殿内,结果演化成不同的版本。”
      [奥玛森祖先可干了不少坏事呀……]
      [是谁说奥玛森的直裔后代才能看到你的,我的祖先也是你的祖先。]
      [我死的时候奥玛森还没有出现呢。]
      “这几个诗句片断翻译成我们能听懂的语言,应该就是——”虽然某人内心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赫飞茨却一无所知地继续解说着。
      “率军对抗众神的精英,
      古代的英雄斯诺维娜,
       傲立众神的朝庭。
      往昔号称伟大的神灵,
      如今却无人提起他们的声名!
      她高举同名的宝剑,
      撕裂狂涛飓风,斩碎霹雳雷霆!
      纵没有过人的聪明,
      也要热烈欢呼她的得胜!“
      与女亡魂平静却富有张力的吟诵方式不同,大司祭的语调因为敬畏与信仰,充满了激情的抑扬顿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5-21 女神狂热者(5-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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