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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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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彦松被尿憋醒上完厕所回来准备继续睡时,透光的窗帘完美充当了无声闹钟。
他咬牙切齿地欣赏了那灰色布艺窗帘十分钟后睡意全无。
这窗帘完全就是样子货,亮光一照好看是好看,其他屁用没有,对面又没楼,挂个这玩意还不如挂个遮光的。
脑子嗡嗡响完后贼清醒,何彦松拿着手机看了眼时间,叹了口气。
早上八点二十才开始睡的,现在还不到十点。
他摸了下额头,还是有些烫,不过应该无妨。
躺在床上扫视着房间,他脑子里计划着东西都应该放在哪。
这个房间是长方形结构,衣柜和床一样宽,贴着一面的墙,活动范围足够。
听见门外有响声时何彦松坐起身,突然想起昨晚小腹上的那一脚和强制灌输给自己的思想,他瞬间放弃挣扎,认命地穿上小鸡睡衣才下床出了房间。
“哥。”他顺着响动走到厨房,看见刘琛正在厨房里忙活。
“你叫我什么?”刘琛转头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明天是不是该叫我弟了?”
“瞎讲究什么?”何彦松一脸无所谓,“你也大不了我几岁。”
“叫我先生,”刘琛用拖鞋尖点了点地板,“就像昨天那样。”
“哦。”何彦松打了个哈欠,“你在干什么?”
“烤面包。”刘琛指了指烤箱,“楼底下有早餐店。”
“你烤这么多能吃完吗?”何彦松有些无语。
“你管得真宽。”刘琛斜了他一眼。
何彦松深吸口气,转身往厨房外走。
“等会儿。”
“干什么?!”何彦松烦躁地皱起眉。
“中午你自己吃,”刘琛看着他,“晚上也一样。”
“哦。”
“帮我把地拖了,”刘琛指了指他,“衣服洗一下。”
何彦松愣了愣,震惊地盯着刘琛。
这人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刘琛无动于衷,靠在橱柜旁拖鞋尖点着地。
何彦松有些莫名其妙地想笑,“合着不是各过各的?我还得照顾你?”
“那我照顾你?”刘琛转身和他对视着,“想得美。”
“那不能各过各的吗?”何彦松特别无语,“你吃喝拉撒睡你的,我吃喝拉撒睡我的。”
“这是你站在我的地盘,”刘琛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他,“应该对我说的话吗?”
何彦松瞬间烦躁,死死地盯着刘琛,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心里特别堵,想大叫一声。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出了厨房。
回房间坐在椅子上,他不知道又深吸了多少口气。
依旧是努力地去调节情绪,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大叫,努力一点点用深呼吸把心里的烦闷清理干净。
是,刘琛说得没错,一点错都没有,这个房子,房间,就连上厕所的马桶,全部都是刘琛的。
帮刘琛洗衣服又能怎么样呢?又不会累死,没什么的,又不能白住。
把自己捋顺了,心里不那么憋了,何彦松才起身去浴室洗漱,进浴室之前他看了一眼玄关,是毛绒拖鞋,瞬间松了口气。
洗漱完进了书房,他准备把来这个城市之前何家人邮过来的这部分家当整理一下。
满地的箱子,搬了好几遍才把画画要用的东西搬进房间。
本来想把所有的箱子全部搬进房间的,但房间里撑不下,三箱东西就先放在书房,他希望刘琛不会逼逼叨。
画架,画袋,画纸,画板,颜料……
当初往箱子里装时没觉得有这么多,现在往出取时何彦松觉得累得慌。
尤其是水粉水彩油画还有丙烯颜料就一大箱,都是新买的。
来到这个城市,能少花钱就少花钱。
我还是很富有的……
手机突然响了,何彦松坚持把画架摆好,烦躁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白齐。
他点了根烟叼在嘴里,赶在电话自动挂断前接通,“说。”
“你还活着?”白齐讲得激情四射,一点关心的意味都没有,“没迷路?有没有冻死?”
何彦松瞬间烦躁,牙齿咬得咯吱响。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好几口气,被烟呛地一通咳嗽。
“松啊!你怎么了?感冒了?”白齐提高语调,“严重吗?有人照顾吗?我去陪你几天吧?”
“没怎么,没,不,没,不。”何彦松烦躁地把烟塞进水瓶里,大咧咧躺到床上。
“你结巴了吗?”白齐语气带笑。
“嗯。”
“操!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儿吗?”白齐啧了一声,“你都不给我打电话。”
“嗯嗯。”何彦松坐起身走到箱子边,弯腰拿出画板立在了墙边。
“都说了昨天下雪,今天陪你走,”白齐说完又拐着别扭的口音,“你就死是个犟怂木。”
“有事说事。”何彦松有些想笑,捏了捏眉心。
昨天车站时的复杂情绪顿时涌出,有人送站当然好,可是让他在别人面前哭,那还不如不送。
“好吧。”白齐应道。
两人一起沉默着,屋里很安静,电话里也很安静。
“想来就来吧。”
“我想去陪你。”
异口同声后,白齐挂了电话。
周围再次安静,何彦松躺在床上不想动。
不出意外的,一股莫名的痛苦开始包裹,他又想起了以前几乎沾床就想的问题一一
家里有个精神病人折磨得他痛苦,还是空荡荡的房间折磨得他痛苦。
老妈后来神志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也不会抱着他哄他睡觉,虽然卧室里空荡荡的,但那时候最起码有个念想。
家里还有老妈在,在呼吸,在和他一起活下去,可是现在人死了,这些问题都不用想了,什么也没有了。
何彦松深吸口气叹了出来,起身下了床开始收拾准备出门。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强迫自己出去走走,待在安静的空间里只会胡思乱想。
出了单元门,何彦松发现这个小区楼与楼的间隔很宽,而且还有个小花园,他沿着花园的小径走了一圈后已经计划好天气暖和一点要来这里写生。
比起以前楼挤楼的小区,寸土寸金却比不过这里的恬静舒适,一出门也不会再看到邻居奇怪的眼神。
出了小区门,马路对面又是一个楼很高得仰起脖子看的小区。
啧。
何彦松扭头看了一眼保安厅里的大叔,大叔看上去已经热情地做好了接话的准备。
“这是哪个门啊?”何彦松退回到小区门里,发现不是昨天进的那个门。
“这是西门,那是北门,”大叔认真地在空中指着,“那儿,那是南门,是正门。”
“哦,”何彦松茫然地望着各个门的方向,“东门呢?”
“东门那肯定就在那儿啊。”大叔笑了笑,指了下远处。
“哦。”
何彦松盯着大叔指过的方向走着,生怕又给绕混了。
出了小区南门,马路对面看上去是个学校,占地面积格外大。
顺着学校的围栏一路走到头,马路对面又是个楼很高得仰着脖子看的小区。
“操。”何彦松脑袋晕乎乎的,摸出一根烟点着叼在嘴里,转身又往回走。
顺着学校的护栏走了一段,他再一次听到篮球拍在地上的声音,实在忍不住扭头往里面瞅了瞅。
护栏后边有几个室外篮球架,再远处是个非常大的操场。
他顿时想翻过护栏进去打球,可护栏连个踩脚的地儿都没有。
“diu……”
打篮球的一行人里,突然有人三步上篮进了个球,然后看着何彦松吹了个口哨,转身继续打着球。
何彦松愣愣地瞪大了眼睛。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他打了个冷颤才回过神。
昨天那个带毛的长着胳膊和腿的“粽子”,现在只穿着篮球服在打球,虽然是长袖,但一看就不是棉质的。
“神经病啊?”何彦松嘟囔完又打了个冷颤,瞬间觉得冷了好几度。
但他突然明白了昨天画条漫时缺的东西一一
口罩下的这张脸。
这张脸五官确实不差,就算有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内,可依旧不会独占这张脸的看点,五官满满都是带着少年感英气的精致。
还有,今天不能叫这人“粽子”了,这人的上半身完全配得上那双大长腿一一
肩膀宽阔而且是直角肩,投球时显得胳膊更为修长,双腿被黑色打底裤紧裹着长到过分,起跳时腿部肌肉线条突显格外有力,劲瘦的脚踝格外抓眼球。
何彦松观察了一下打球的几个男生,得出一个结论一一
这人的长相和身材就好比这人的头发,放在打篮球的男生里绝对属于一眼就能被认出来的那种,而且这人就算没有长头发,不去看脸和身材,就光凭打球时那种自信照样能一眼被认出来。
何彦松被一阵寒风刮得打了个喷嚏,突然想起这人嚣张地把身份证甩到他脸上的事。
他再次震惊,这俩人是同一个人?
操!
这人又进了个球,何彦松简直想把面前的栏杆推平了进去跟这人打一场。
站在风口上看了不知道多久的球,他对这人多了个印象一一
这人的腰腹能力特别强,原因包括但不限于那衣角仰起时露出的人鱼线。
打完球后这人跑到场边喝水,何彦松和这人对视着。
直到这人灌完一瓶水移开视线转身往球场外边走时,何彦松也转身往前走。
没走两步,一个喷嚏买一赠三打得何彦松脑子嗡嗡响。
好家伙,他感觉自己的嘴唇都震动成波浪了。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眼皮逐渐发沉,何彦松准备去吃午饭。
刚从小区南门出来过马路时,他往周围瞅时看见家面馆,他打算去那吃。
确定了面馆的方向,何彦松拉着口罩喘了口气,缩起身子过了马路。
进到面馆的一瞬间暖和气扑面而来,何彦松扫了一眼店里,暖气片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一碗臊子面,不要辣子。”他走过去坐下缩在暖气片边,整个人有些懵,觉得八成是昨天的感冒又严重了。
他习惯性又扫视了一圈店里,发现这家店里也没有面汤壶,他叹了口气,突然瞥见旁边桌子上趴着个小男孩。
小男孩不奇怪,奇怪的就是那小孩半张小脸埋在胳膊里,用一只眼睛时不时地盯着他看......
很奇怪的感觉,让他莫名其妙地不爽。
这个小孩的眼神怎么说呢,不是这个年龄的小孩该有的眼神。
硬要找个形容词的话就是……很拽。
小孩虽然只用一边的眼睛盯着他,但他觉得这一只眼睛就已经足够代替另一只眼睛去散发拽的气息了。
他都能想象到这小孩用两只眼睛看他的时候是个怎么样的感觉,想想就特别烦躁。
但这只是个小孩,能怎么办呢?
人家小孩坐在板凳上那脚都悬空着挨不到地面上……
何彦松深吸了口气,趴回桌上。
已经开始头晕眼花了,坐着的时候脑袋都在晃悠着,太难受了,他觉得应该就是感冒加重了,百分之九十九。
正趴着迷迷糊糊着半睡没睡,何彦松突然感觉自己被戳了一下。
他猛地坐起身,扭头看见那个小孩站在他旁边,一只小手抓在桌子边,食指一下下抠着桌面,惊恐地瞪着他,缓慢地往后退着。
“怎么了?”何彦松皱了皱眉,寻思着自己长得没这么吓人吧?能把人家小孩吓成这样......
小孩没再往后退,使劲地抠着桌面,眼睛瞪得很大,但眼神没那么拽了,看上去特别害怕。
何彦松有些无语,刚张嘴还没说出来话,就看见小孩紧张地用抠着桌面的食指抬起来指了指桌子。
他顺着望过去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了碗面汤……
这简直就是懂我的天使!
何彦松瞬间不烦躁了,也不觉得人家小孩拽了。
他万分感激地对小孩笑了笑,端过了碗。
本来想捧着碗,但是太烫了只能放在面前吹了吹,浅浅地嘬了一口。
“......哥哥......”小孩紧张地看着他,支支吾吾着。
何彦松喝了口面汤,扭过头等着小孩说,发现小孩还是很紧张。
他心里叹了口气,笑了笑,“你有话对我说吗?”
“......哥哥......”小男孩又抠了一阵桌面后才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那你说吧。”何彦松吹了吹面汤喝了一口,又扭过头看着小孩,笑了笑,“别害怕,慢慢说。”
“嗯!”小男孩又重重地点了几下头,终于不抠桌子了,小手只是扶在桌子边盯着他,“哥哥……是二中……的吗?”
“不是。”何彦松看了看小孩,又侧头看了一眼小孩身后桌子上的作业本,“二中在哪?”
“……哥……”小孩缓慢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小手往店门口指了指,“……在对……面。”
“哦。”何彦松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脸开始烧,不想说话。
他闭上眼睛又往暖气片上靠了靠。
“哥哥……”小孩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
何彦松深吸了口气,实在是不想睁开眼睛了。
浑身酸痛,头晕目眩,浑身发冷……
他枕在胳膊上,睁开眼睛看着小孩,“怎么了?”
“脸……红。”小孩紧张地看着他,伸着小手戳了戳自己的小脸蛋,然后缓慢又小心地移动着手指指了指他,“……哥哥……脸……喝面汤。”
结结巴巴的话音落下,何彦松愣了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太难受变矫情了,但他不得不承认,听到这结结巴巴说出来的话时鼻尖确实一瞬间发酸。
他坐起身,仰着脖子用力地吸了口气,呼了出来。
喉咙一阵阵地噎着,眼眶有些发烫。
他吸了吸鼻尖,喉咙噎得厉害,扭过头看着小孩,努力控制着不让语气发颤,“谢谢。”
小孩紧张地看着他,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门上的橡胶帘突然被掀开,何彦松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瞅了一眼。
可还没完全回过头,他立马又转头瞅着,眼眶里的那点热瞬间被吓没了一一
刚打球的那人从门帘里钻了进来。
“哥!”小孩转头激动地喊了一声。
“嗯。”
那人原地蹦了几下,搓了搓胳膊,瞅见贴在暖气片上的何彦松时皱了下眉。
两个人持续对视着,直到那人先移开视线进了后厨。
何彦松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震惊得更晕了。
直到面被那人端到他面前,闻见面的香味,他才提起点劲。
那人坐在了他对面,摸出一根烟点着叼在了嘴里。
“你能不能……”何彦松停下筷子和那人对视着,“别看着我……吃面。”
“好吃吗?”那人问。
“好吃。”何彦松有些无语。
“你好,”那人朝他伸出一只手,“我叫年高文。”
何彦松看了一眼伸过来的手,又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面,夹了一筷头面吹了吹,“我叫……”
“何彦松。”年高文打断他的同时收回了手。
“哥……”小孩从后厨端着面汤走了过来,站在桌子边紧张地看着何彦松,“……哥……哥哥……认识……”
“认识。”
“不认识。”
异口同声后何彦松愣了愣,看了一眼年高文。
他不知道“认识”两个字的定义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年高文为什么要说“认识”。
“出的题写完了吗?”年高文看着小孩。
“……没有。”小孩摇了摇头,看了看何彦松后缓慢地转身走到旁边的桌子坐下,又转头看了看何彦松,这才趴在桌上拿起了笔。
何彦松心里叹了口气。
他吃了几口面,嗓子干得厉害,喝完面汤后准备起身。
“坐着。”年高文接过碗站起身,看了他一眼,“我给你倒。”
“不用了。”何彦松下意识去拿碗。
可看着被年高文抓着的碗时,他心里又叹了口气,“……谢谢。”
年高文没作声,转身往后厨走。
何彦松坐下继续吃着面,面很香量也很足,他心情好了不少。
“给。”年高文把碗放在他面前,一起放下的还有一板胶囊,“你应该发烧了,脸很红,把药吃了。”
“没事。”何彦松下意识谢绝,扭头看了一眼写作业的小孩。
他感觉这哥俩还挺热心肠的,不过他听到年高文的话并没有鼻尖发酸的感觉,这让他又多看了小孩几眼才开始吃面,为什么有那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原因了。
“吃了。”年高文抽了张纸,掰了两粒胶囊放在纸上,“这是本地的感冒药,便宜效果好。”
何彦松有些烦躁,抬头看了年高文一眼,心里叹了口气,犹豫了半晌才拿起胶囊放在手心,头一仰倒进嘴里,结果因为用力过猛眼前瞬间冒金花,他连忙扶住了桌子。
“没事吧?”
“没事。”何彦松闭上眼睛缓了缓,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抓着面汤碗吹了吹,喝了几口咽下了药。
吃完面,他掏出手机扫了墙上的二维码付了钱,站起来的一瞬间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天昏地暗。
他连忙扶了下桌子,皱眉往外走。
不过还行,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只是走起路来有点晃,头有点沉,脚步有点沉重……
他觉得感冒真的加重了,真发烧了,百分之百。
难受,哪里都难受,从天灵盖一直到脚底。
走出面馆的时候,何彦松因为没看到台阶差点一个踉跄趴在地上。
本来不至于的,应该是因为昨天也冻着了。
本来早上头有点晕,想着躺床上等着刘琛起床,结果迷迷糊糊给睡着了,结果什么都给忘了,结果厨房里刘琛还跟他斗了半天嘴,结果他连感冒药都忘了跟刘琛要。
来到这后就没一件顺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