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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四目相接 ...

  •   【回】

      她不转身,问到:“在哪儿?”

      她低着头寻找,在对方准备开口时看到了那枚唇膏,俯身捡起。

      这是唇膏,不是口红。

      年少的时候总喜欢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是唇膏亦或者是口红对于许澈来说会有什么区别呢?许澈不过只是提醒她有东西掉了,仅仅是为了让陶千漉失而复得。

      “你跟我过来一下。”

      “好!”所以请上帝保佑我。

      她终于站起身子,四目相接。

      “居然是你啊!许澈,好久不见”——如果我这么说的话,我们的重逢是不是就和普通高中同学见面没有任何区别了。所以即使不知道说什么,我也不要用客套公式去强调我们的“老同学”身份,因为我从未只把你当老同学。

      即使你从未知晓我的心意,我还是在心底保留一丝倔强,只要我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就好了。即使你说“居然是你啊,陶千漉,好久不见!”,我也不会假装客气地回应。

      索幸,你没有说,你说让我跟你走,我什么都不问,就跟着你好了,我什么都想告诉你,什么又都不敢告诉你。

      她跟着他,看着他还茂盛的头发,庆幸他还没有秃。看着他时常忆起的脖颈,看着他一袭白衣的身影,看着他稳健的步伐,没想到日月沉浮,星移斗转,他还是这么美好,还是会令她心动的模样。

      陶千漉低头看着许澈的脚步,跟着节奏一起走,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们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类似于治疗室的地方,里面有一个口腔科专用的治疗床。

      “躺下,嘴巴张开。”陶千漉这时候才有想问他要干什么的欲望,但是身体已经躺下,嘴巴也已经张开。他开始往她嘴里塞棉花,还用牙膏涂在了她的牙齿上,她大概猜到这是要测牙髓活力,这些操作她在门诊的时候也已经经历了一遍,可对方是他,她没办法气定神闲。

      他们离得好近,对方已经戴上了口罩,她可以看到银色镜框下他专注的眼神,他眨眼睛时好看的眼尾,看得有些忘乎所以。

      “这颗牙齿痛吗?”

      “……..”她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原本一来一回的测试回应突然没了下文。

      他用镊子晃动牙齿的力道重了些,她随即吃痛。

      “专心点。”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但陶千漉觉得尴尬至极,想把自己埋起来。

      很快测试结束,许澈取出她嘴里的棉花,看她从口袋里摸出唇膏涂抹。她在用行动告诉他这是唇膏,不是口红。

      “知道我是你的主刀医生吗?”许澈还坐在治疗椅旁可以转动的椅子上,转过身去,一边整理医疗垃圾一边说。

      说实话,许澈连转动椅子都非常有医生的专业感觉,那种漫不经心却能够把一切工作都做的井井有条的样子,很让人着迷。

      “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陶千漉有些茫然,但也说了实话。

      “除了病变的牙齿,你的其他几颗牙齿的牙髓活力都还不错,但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晃动,所以根据手术的情况也有可能会拔掉几颗牙齿。”许澈语调平缓,不再纠结于上一个问题。

      “拔牙?可是那个严医生不是说后期可能是要根管治疗吗?”陶千漉一下子听懵了,她知道如果牙齿被拔,后期可能还得安假牙。安假牙会让她产生一种未知的恐惧,对于那样的结果还会让她有一种病耻感,这是大不妙的。

      “这个具体得看手术结果和你囊肿物的性质,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这只是最坏的打算。”许澈的语气里面没有什么起伏,也没有安慰人时的温柔,语气淡淡像一杯捂不热的凉白开。

      可是说到囊肿物的性质又会让人忍不住遐想。

      “可以坐起来了。”见她还躺着,许澈提醒到。

      她这会儿连尴尬的劲儿都没有了,脑神经像是在打架,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她已经理不清了。

      虽然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认为也具备良好的情绪调节能力,但是在医院这种地方还是会放大许多让人失控的点,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她先行离开这个房间,一步步走回病房,在病房外一个宣传牌前面停了下来,她看到口腔癌三个字后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走,一股情绪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她一边走一边哭,连肩膀都不耸动,身后的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谁会不害怕病痛?谁会不害怕死亡?秦始皇穷极一生也没能找到长生不老之药,陶千漉不是超凡脱俗的圣人,基于生物求生本能也想在人世间苟活。

      这绝对不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只是恰巧要为她积攒已久的情绪们做出个奉献,所以病痛和死亡便成了她此刻所有情绪的掌舵人。

      “许老大,你去给17床那个囊肿病人做了测试啊?这种事情我们做就好了呀!”严杭有些疑惑许澈为什么帮他完成了这个,这种小事不应该让他这种副主任级别的医生亲自动手的。

      “顺便。”许澈没想说太多,对方也不敢多问。许澈脱掉的动作停了下来,想着不如留在医院先把论文弄完。

      如果上帝真的会跟人开玩笑的话,陶千漉早就已经被耍得团团转了。难不成这一次又是再故技重施,还是换种玩法,赏赐颗糖,等到糖还没咽下肚子时再甩手一巴掌?如果预判不准确,那么结局到来前的所有折磨人的精神内耗都是烟雾弹,毫无价值。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愁苦万分,不如好好品尝上帝馈赠给她的这颗还没有融化的糖果。

      她如臂使指地把刚刚爆发的情绪赶走,可是一想到许澈,她好像怎么也跳脱不出来,准确地说,深陷于有关于他的情绪陷阱里,她甘之如饴。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她从前觉得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过去发生的种种也都像是蒙上一层模糊的滤镜,可是唯独只有他,仿佛成为她怎么也抹不去的执念。又或许她把过去的不甘都转化成了对他的念念不忘,可确确实实的情感还在,她还喜欢他。那些想要理清楚的念头,为什么还喜欢,怎么做到还是喜欢,你是怎么确定你还是喜欢的,你喜欢的到底是过去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又或者是想象中的他?

      而在许澈再次出现的时候,一切疑问都显得毫无意义。

      他今天很专业,除了有一次弄疼她,确实很有医生模样。

      她的病房正对着茶水间,外面的人在排队打水,水流进入水瓶内特有的声音连绵不断,竟然出奇的好听。她往外看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那个好看的脖颈。

      毕竟人都是会渴的,碰巧一起排队打个水而已。

      于是陶千漉起身下床,就拿着一个敞口杯走了出去。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许澈回头瞧见了她,瞥见她手里的敞口杯,继续排队。

      等到前面的几个人都打完了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许澈一边接水一边告诉她:“病房里应该有暖瓶,你可以接一整瓶。”

      “好!谢谢你。”陶千漉应声回答,但她其实想问为什么他也是拿着一个小杯子。

      水接满后许澈就离开了,陶千漉把水杯放在饮水机下排让它自动接水,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直到热水溢满这个杯子,溅出来的小水花烫到了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

      陶千漉,你可真是没出息!

      她压根不渴,就把水杯放置在床头柜上。

      吴浅语恰好这个时候给她送来电脑。她瞧见原本职业装的吴浅语摇身一变成精致的娇俏模样,就大概知道吴浅语为何频繁来医院了。

      “浅语,你这是,要去约会?”陶千漉打趣吴浅语。

      “嗯,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你男朋友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我靠,漉漉姐你也太神了吧!这也能猜出来!”吴浅语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边告别一边往门外快步走。“不行了,我得先走了,拜拜,漉漉姐!”

      她果真是来得快走得也快!

      陶千漉向王城要了一点可以远程办公的工作,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夜里十二点多。她有些渴了,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感觉顺着口腔一路窜进胃里,就像在她的食道往下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后知后觉连带着几颗牙齿都有些疼痛。

      她本身是个爱喝冰水的人,无论冬天还是夏天,都能给人带来快感。但这都住上院了,恐怕不能那样放肆。许澈说这个房间里应该有暖水壶,她就找了找,果然有。

      她拎起暖水壶走到了茶水间,手里还拿着有凉水的敞口水杯子。

      很快,热水接满,陶千漉就把暖水壶放在地上,倒掉杯子里的凉水,混着冷热水接了一杯然后喝光,然后又接了一杯温水。这是工作留下的习惯,从办公桌往茶水间来回穿梭真的太麻烦了。

      可是这个茶水间就在病床前面,这又是何必呢?她自己也拿自己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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