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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四十九 ...

  •   开到荼蘼花事了。
      催归睡过了寒冬,睡过了花季,就在大家已经习惯他的状态,认为他会一直睡下去时,他醒了。
      那天,是孟章定聘之日。
      孟家的聘礼琳琅满目,除了锦帛、牲畜、粮食、喜饼等等物品,还有黄金白银,玉器珠宝……所有都是成双成对,体现出孟家对女方的喜爱及重视。
      当日,男女双方都要宴请亲朋好友。国公府门庭若市,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孟章已经多日未去平林山庄,今晚更不可能去,所以他放开了喝酒,只望能睡上一小会儿。
      其他人都以为孟章高兴,纷纷向他敬酒,只有孟印明知道他无喜无悲,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不得不逢场作戏。
      平林山庄里倒是很安静,大家都做着分内的事。只有乞宝心不在焉的,按了催归的左小腿好一会了,还在原处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
      “你到底怎么了?一整天都垂头丧气的。”青葙和乞宝相处得挺好,看乞宝这样,只得打发他去取些热水。
      乞宝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无精打采地往外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孟章成亲天经地义的事,可是看着催归他就感到心酸。
      万香楼里的姑娘多少都会憧憬有朝一日能遇到心上人,并与之双宿双飞,哪怕知道这是幻想,依旧乐此不疲,真正头脑清醒的没几个。可是来万香楼的人哪个是有心的,即便一开始百般宠爱,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甚至有的姑娘最后还落了个人财两空。
      催归向来活得通透,尤其是经历了那段非人时光,就看得更开,直到孟章出现。乞宝只是憨厚,不是傻,何况与催归一起长大,他早就看出催归对孟章有意,也知道他挣扎痛苦。
      在西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乞宝不知道,但他相信若是催归不愿,谁也逼不了他,今天这样的结果定是他自愿承受的。
      至于孟章对催归,在万香楼时,乞宝只当他是品行好的客人,毕竟三爷花名在外,说到底就是来寻欢作乐的。当初孟章为催归赎身时,确实出乎乞宝的意料。但这段时间,在平林山庄看着他的种种表现,说他对催归无心,乞宝也不信。
      可是,有情有意又如何,一个无知无觉,一个即将成婚,催归被抛之脑后是迟早的事。
      乞宝为催归难过,拿命去博一段明知没有结果的虚妄,值不值,不是本人不知道,但出生在万香楼注定了催归无奈且悲哀的命运。
      睡前,乞宝和青葙按王医师教的手法帮助催归排解并擦洗干净,更换褯子。孟章没来时,乞宝就睡在靠窗的榻上,负责晚上起来给催归翻身按摩,但他总睡过头,所以经常是睡在外屋的青葙进来做。
      “哥,晚上好好睡,明天要早起。现在天亮得早,不起来,大师傅要骂的……”乞宝趴在床尾一边整理被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前在小厨房帮佣的事。他每天都在说,想到什么就跟催归唠上半天。
      “乞宝,乞宝……”青葙压着嗓子轻声叫乞宝,见他还是自顾自地说着,用力拉了一下他的衣服。
      乞宝抬头见青葙一脸紧张的表情,似惊似喜,不解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催归睁着双眼。
      乞宝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死命揉了揉眼睛再看——催归缓缓地眨了下眼,眼珠也转动起来。
      “哥,哥!我在这!哥,你看得见我吗?”乞宝激动地扑到催归面前,早已忘记催归眼盲。
      催归好似嫌吵地皱起眉头,微微偏了偏脑袋,过了一会儿,双唇微动,“乞宝”两字如羽毛般轻飘飘地传出。
      “哥!哥……”乞宝像孩子一样抱着催归嚎啕大哭。
      青葙也哭了,虽然不认识催归,但照顾他这么久,现在人醒了,她也高兴得不行。

      布白听到消息后犹豫了一下,今天这个日子孟章去平林山庄不合适,但他这么喝下去也不行,所以最后他还是跟孟章说了。
      说孟章喝糊涂了吧,他却没有一点醉意,行为举止对话交流都一如寻常。说他清醒吧,又来者不拒,像酒鬼似的视酒如命,一杯接一杯。
      布白附在孟章耳边说了两遍,他才慢慢转头看向布白:“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平林山庄周管事来报,催归醒了。”布白感觉自家爷的脸好像出现了裂痕,一直戴着的面具就要四分五裂,赶紧笑着向来敬酒的客人赔罪,说孟太君有事找孟章,搀扶着他匆匆离席。
      孟章一出来就喊着备马,布白让散水和雁阵跟着孟章,他留下善后。幸好孟夫人和女眷在内园,要么孟章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出门。
      听了乞宝和青葙的叙述,催归知道了自己在哪,睡了多久,还有这段时间孟章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
      “若非今日纳吉,三爷肯定马上过来,他对先生真的很用心。”青葙的话里有对催归的羡慕,也有对孟章这种关怀的憧憬,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得到某个人这样的对待。
      乞宝本不想让催归这么早就知道这事,但青葙说得太快,拦也拦不住,所以只得仔细注意着催归的表情。
      催归哪有什么表情,他刚醒,整个人还虚弱得很,这么多事情蜂拥而至,根本来不及消化,何况装傻充愣对他而言不过信手拈来。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虚浮的脚步踉跄着往床这来。
      是孟章,催归无须分辨。
      眼睛有时会被虚假的表面蒙蔽,但刻进骨子里的感觉不会。就像那混乱的一夜,符离的帐内,尽管谁也没开口,但催归知道孟章来了,与符离对峙。
      他也知道孟章接住了他,有力的臂膀,坚实的胸膛,温暖又熟悉的气息是他最后的记忆。
      一路上,孟章的脑子是混沌的,许是酒喝多了,除了以最快的速度抄近道赶路,他没有任何想法,直到这会儿坐在床边,才百感交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连开口都甚是艰难。
      相比之下,催归内心却很平静。无论是青葙说了多少孟章对他的照顾,还是乞宝隐晦的点明孟章对他的真心,最后他发现自己竟是波澜不惊。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重生的他感觉此刻宽容得无欲无求。
      孟章的手在催归的脸颊旁徘徊,迟迟没能落下,生怕玷污了他似的。催归捕捉到那游离的温度,缓缓抬起手,轻轻唤了声三爷。
      仿佛得到了允许,孟章一下抓紧催归的手,俯身将他牢牢抱住,埋首他颈边,一声声叫着催归,急切又悲伤。
      其他人都识趣地退出去,他俩却没有外人预想的那样道不尽思念,诉不完爱意,反而再没有只言片语,很快就睡了,只是孟章始终紧搂着催归没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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