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想家》追云去

25、下一块石子

　　考研出分那天明岄没能第一时间查成绩，她带着王恬到茂盛集团汇报工作，这个项目结束后，她们俩就要正式加入其他部门了。

　　接待她们的是赵总的秘书，明岄认出不是之前吃饭的那位。汇报主要是王恬做的，明岄跟来是怕有心人使绊子，好能及时解围。

　　这次项目结束后宁远和茂盛的合作也就告一段落。因为管理层的原因，宁远二期的项目选择了另一家公司，所以这次收尾的时候她们被茂盛诸多刁难。

　　好在对方也知道适可而止，最后明岄也没过多计较。

　　汇报地点定在茂盛的会议室，宁远这边只有明岄和王恬两个人，而对方出席了以赵长生为首的整个部门的员工。

　　明岄给王恬眼神鼓励，ppt讲稿的内容前期交涉的时候双方已经磨合很多遍了，这次汇报更像一个明面上的走过场。

　　王恬汇报完，双方握手拍照，赵长生凑到明岄耳边悄悄说：“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

　　明岄脸色变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的转过头朝摄像机的镜头微笑，淡淡道：“赵总看来是不知道我们康主任离职的事情。”

　　赵长生识趣的摸摸鼻头，转身让秘书送二人出去。

　　离开茂盛之前，明岄去了一趟洗手间，顺便登录了考研查分的网站。洗手间网络不好，网址跳转了1分钟才刷新成功。

　　直白的界面没有给她任何缓冲的机会，姓名、考号、成绩，三行信息明晃晃的摆在她面前。396分，是一个不错的成绩，起码超过了去年的最低录取线。

　　从茂盛出来，王恬发现明岄心情格外好，她悄悄问：“是有什么喜事吗，明岄姐？”

　　喜事吗？

　　“大概是，终于结束了吧！”明岄感叹道，她张开手，向上伸展，仿佛雏鸟拥抱天空，自由近在咫尺。

　　因为是周五，明岄直接给王恬下午放假。她则准备去找江沨，当面告诉他这个消息。打车到玄洲大学门口，昨天二人聊天时说起今天下午江沨在思远楼有公共课。

　　正好是上课时间，校园里没什么学生，只有稀稀两两的人群结伴走在路上。之前考研来过一次玄大，明岄对校园里教学楼的布置还算熟悉。

　　结合路牌的指引，明岄顺利走到思远楼，因为不知道具体教室，她预备在思远楼楼下的公共木椅等江沨下课。

　　木椅旁种了一片梅林，正值梅花盛开的时节，远远望去，深深浅浅的粉色点亮了肃杀的冬景，微风吹过，带来腊梅淡淡清香。

　　江沨走过来就看到这样一个场景，裹着红格子围巾的女孩坐在腊梅树下，发顶落下几片逃跑的花瓣，深棕的大衣衣摆自然垂下，压弯了几簇茂盛的野草。

　　“明岄。”江沨出声喊她。

　　抬起头的一刻，明岄朝他招手，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冲到他面前：“我..我想和你说一个消息。”

　　江沨轻轻的把明岄头顶的花瓣拿开，温柔的说：“是什么？”

　　“我考了396分。”明岄就像一个期待被表扬的孩子，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江沨。

　　“恭喜。”他笑着说，拥她入怀。恭喜过去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恭喜离梦想更进一步，恭喜摆脱束缚更自由。

　　“我准备今晚和我爸妈说辞职的事情了。这次我不会再被打击到了。”

　　“好，我支持你。”一如过往做的所有决定一样，他都无条件的站在她这一侧。

　　——

　　江沨晚上约了导师吃饭，只把明岄送回家就离开了，并没能留下吃饭，王春花知道了还有些遗憾。

　　她总觉得明岄和江沨不亲近，偶尔催催订婚什么的，俩人也都是不着急的态度。作为丈母娘，她对江沨是一百个满意，所以格外希望俩人能修成正果。

　　“你怎么不留江沨吃晚饭呀！”王春花又一次埋怨道。

　　“妈，到底是我是你女儿，还是他是你儿子啊，怎么你这么关心他？”明岄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根水果黄瓜解馋。

　　“去~”王春花甩甩手上的水珠，笑说：“我不是怕你俩感情不好吗！赶紧把青椒递给我！”

　　“我俩好着呢！”明岄斜靠在冰箱门上，一手插兜，一手啃着黄瓜道。

　　“对了，妈，我想和你说个事。”明岄拍拍手上的碎末，走到王春花身边，递了一盘刚切好的青椒。

　　锅里的肉丝快糊了，王春花没功夫搭理她，赶忙接过青椒往锅里倒，刺啦刺啦的油声盖住了明岄的声音。

　　“你刚说什么？”王春花被油烟呛到，咳嗽了两声。

　　“我考研成绩出来了，396。”

　　王春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她愣了一秒，然后把考研和明岄两件事联系起来，迟疑道：“这个分数是...？”

　　“应该可以进复试。”明岄心情不错，嘴角上扬，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去年的最低线是385，我明天就正式跟公司辞职。”

　　“岄岄。”王春花劝阻道：“这个辞职的事情你还是要谨慎，你可以，你可以最后考上了再辞职，现在只是进了复试而已。”

　　明岄摇摇头道：“复试的时间很紧张，之前也没有接触过，需要更多时间准备，而且马上我就要调部门了，工作会更忙起来。”

　　“你考的哪个学校？”王春花突然意识到这个关键问题。

　　“是明大。”

　　“在明城？你要离开玄洲？”

　　明岄沉默的点点头。

　　最后，王春花和明威都没有同意明岄的计划，但好在她已经有了思想准备，隔天就向公司提了辞职。

　　冷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明岄和父母都坚持己见，已经三天没有说话了。时间紧迫，明岄也不想浪费情绪处理其他事，为了更好复习，她从家里搬了出去，暂时住到了钱茴茴的房间。

　　老钱和钱茴茴年后一起离开玄洲，借着不知名乐队全国巡演的机会开始四处旅游。之后的一个月，明岄把自己封闭在不足20平的房间里，每天除了和江沨一起吃晚饭，再也没有社交。

　　复试前一天，明岄自己搭高铁去了明城，当晚一个人夜游了明大。明城大学位于明城的市中心，不同于玄洲大学的现代精致，明大的教学楼多上个世纪建设，更多了一份岁月的厚重。

　　复试结果要两天之后才能公示，明岄没有在明城久留，直接回了玄洲，出成绩之前她一个人去看了倪老师，与她分享了自己的近况。

　　从倪老师的教工宿舍出来已经傍晚时分，金色的晚霞铺满云层，路两旁的枯枝冒出新芽，安静的等待夜幕降临。

　　明岄沿着叠翠湖的鹅卵石道慢慢走，头顶的路灯年久失修，一闪一闪的晃人，手机安静的躺在斜挎包里，页面是还没来得及退出的明大官网。

　　一种被潮水袭来的窒息感涌上鼻尖，明岄望着波澜不惊的湖面出身，右手背抬起，抹去那颗落到唇角的泪珠。

　　复试的过程，明岄单方面觉得还算顺利。但失败好像就是失败，这种恍然的感觉完全覆盖了初试出分时的喜悦。

　　她看到几个少年偷偷翘晚自习来操场打球，她看到一对情侣躲着监控在树下牵手，她看到教导主任在走廊里抓住调皮的学生训话，她看到所有，但看不清眼前的路，迷雾弥漫，前途未可知。

　　就像大学考研失败那次，她错过了春招夏招的机会，固执己见的一头栽在考试上，到了毕业一无所获。那个时候有明威给她提供一个岗位，可是现在她什么也没有了。

　　江沨赶到玄洲一中的时候，就看到明岄一个人蹲在叠翠湖边，手里攥着几颗碎石子，一下一下的扔向湖面。

　　“为什么？为什么？”明岄喃喃自语。

　　一双手拽着她的左臂，把她拉起来，她抬头就看到了江沨，眼里全是焦急。

　　“我....我复试没过。”明岄自嘲的笑笑道：“我是不是太过自信了，这个结果也不是意料之外。”

　　江沨没说话，拉着她坐到湖边的石凳上。

　　他从她手里撬了几颗石子，学着她的样子往湖里扔，一开始没掌握好力道，一声响就直直的坠入湖底，慢慢的找到手感后，石子会在水上弹跳两下，激起更大的水花。

　　“你看，它们都是一样的石子，但谁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打出一样的水花。”
　　“你只是这颗石子没扔好，但你还有很多很多石子。”

　　明岄静静的望着那片宁静的湖面，把手中最后一颗石子大力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再落到湖中央，击起一圈圈波纹。

　　“明岄，与其通过考试来在千军万马中获得一份资格，你要不要，试试申请国外的研究生。”江沨把早就想好的计划说出。

　　“我们研究所下半年会派一个人去C国的研究站工作，C大的文学也不错，你要不要试试，跟我一起去C国？”

　　明岄显然没有想过这个方案。

　　“出国不可否认会容易些，但这并不是走捷径，只是为了更快的达到目的地。虽然C大不如明大，但做跳板也足够了。”

　　江沨的建议就像一块充满诱惑的奶酪，无疑是明岄当下最好的选择。

　　“我...我想想一想。”不可否认，她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