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想家》追云去

16、凉面鱼汤

　　月色透过窗棂洒到桌沿，明岄躺在床上，右脸埋在柔软的羽绒枕里，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上扬，脑中浮现的是下午二人并肩漫步的场景。

　　愚蠢的粒子？要是二姑知道自己这么比喻她，估计要气炸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翻身下床，从床下纸箱一堆课本里翻出了高中的笔记本，夹在笔记本中间的赫然是一张国旗下讲话的讲稿纸。

　　题目是——我和粒子

　　那个分享故事的同学，竟然是....我？

　　明岄看着自己的字迹却觉得格外陌生，她高中经常被安排做国旗下讲话，她已经不记得这是哪次的演讲主题了。

　　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二人都从未主动聊过高中的往事，一方面是明岄不想提，江沨照顾她的情绪也不会主动提起，另一方面是在明岄看来，二人的交集实在太少，很难有那种说出来忆往昔的共同记忆。

　　所以，竟然真的是自己吗？

　　原来他们这么早就有交集了吗？

　　或许江沨只是记得故事本身，也不记得到底是谁在国旗下讲话说出的那个故事了。

　　思绪出神，明岄拇指用力，指甲在横线格的讲稿纸上刻出一道划痕，她突然为这种跨越时空的交集感到庆幸。

　　目之所及，是放在书桌椅一角的to do list，鲜红的叉沾满了整个页面。

　　一个多月前，她为自己设下三个条件，当时因为种种原因全都失败了，她也选择对江沨主动避让。

　　现在兜兜转转，她却已经和江沨在一起了。

　　对于江沨“一见钟情”的回答她持保留意见，但她也不想深究其中的弯绕。

　　她不知道江沨喜欢自己什么，但她却知道自己不喜欢自己什么，所以她还想再试一次改变。

　　明岄拿起床头已经息屏的手机，点进和江沨的聊天框，最新的消息是半小时前二人互道晚安。

　　[你明天早起跑步的时候我能不能和你一起。]

　　先前二人聊天的时候说到，当年江沨为了减肥，每天早上晨练，后来哪怕瘦下来这个习惯也坚持了好多年。

　　聊天框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好。]

　　[怎么还没睡？]

　　[这就睡了，晚安！]

　　第二天。

　　明岄是被急促的微信语音吵醒的。

　　她眯着眼睛，看到江沨的来电显示，随手点了接听。

　　“早。”她说话有些含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起床吗？我在你家楼下，下来跑步？”江沨轻笑，似乎并不意外明岄没睡醒的状态。

　　昨晚的约定重回脑海，思绪瞬间清明，她猛的睁大眼努力让自己清醒：“你在楼下吗？你等我五分钟我马上下来！”

　　翻身起床，明岄动作如行云流水，她今天穿了一套粉色的运动长袖套装，头发也扎成了半高的丸子头，整个人清爽干净。

　　到楼下的时候，江沨正靠着墙壁看手机。

　　“久等了。”明岄赶忙道歉。

　　“还早，咱们今天早上就跑五公里吧，你今天第一天运动强度不用太大。”江沨耐心的说。

　　“好，去哪儿跑？”

　　说来羞愧，明岄昨晚临时起意要加入江沨的晨练队伍，但从来没考虑在哪儿跑这件事。

　　“之前我都在跑步机上跑，不过既然到这附近，我刚搜了一下，旁边有一条专门的健身跑道，咱们可以往那儿跑，中途会经过一中，可以在吃个早饭再回来。”江沨说出自己的计划

　　不得不说，这安排真贴心。

　　作为白嫖计划的明岄当然不会有意见。

　　说起跑步这件事，上一次正儿八经的晨练还是大学的时候，大一学校对每位学生有长跑里程要求。

　　明岄再不喜欢运动，在学分的威逼下也开始勤勤恳恳的每天打卡，粉色的运动衫就是那个时候买的。

　　“那咱们走吧，我跟你跑。”明岄说。

　　跑步这就开始了，头几分钟她还能跟着江沨的步伐，呼吸也算平稳，不一会，她就感觉双脚有些飘飘然，整个人也不太稳当。

　　呼吸开始急促，嗓子被风灌的干痒，二人距离逐渐拉大，江沨跑在前面，好像没有察觉她的掉队。

　　她看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声，暗暗给自己打气。

　　突然，前面的身影停下来。

　　江沨转过来，右手拍拍明岄的背部给他顺气，左手指向不远处的招牌说：“咱们今天就先跑这么远吧，先去吃个早饭怎么样？”

　　明岄抬头望，才发觉二人已经跑到玄洲一中附近，江沨指的那块招牌正是一中门口著名的面条店。

　　说它著名也没到明城人尽皆知的地步，但确实也让每一个一中学子念念不忘。

　　老板是本地人，店面只经营凉面和汤面两种款式。

　　凉面是地道的手擀面，拌上特配的土豆肉沫浇头，爽口开胃。汤面是鲢鱼汤打底，清亮鲜美，撒上薄薄一层胡椒粉，冬天最受欢迎。

　　“你也知道这家店吗？”明岄眼睛亮了：“我以前经常来这吃，我工作后还特地和朋友来过。”

　　“嗯，高中的时候回来吃。”江沨笑着看她。

　　二人走进小店，虽然时间还在，但门店里面已经做了三两桌客人。

　　“吃什么？”门口下面条的老板热情的招呼。

　　“一碗凉面，再加一碗鱼汤。”江沨说完看向明岄。

　　“和他一样。”

　　明岄有些惊讶二人的吃法如此相像。

　　那时候明岄再吃凉面和吃汤面之间纠结，她又想喝鱼汤，又想吃土豆浇头，还是钱茴茴提议可以点一份凉面配一碗鱼汤。

　　这样异于常人的吃法导致明岄光顾了几次后老板就记住了她，只要她一进门就知道她的点单内容。

　　“你怎么会这么吃啊？”明岄疑惑的问。

　　“我看大家都这样。”江沨回。

　　明岄环顾四周，发现大部分顾客确实都是凉面和鱼汤的配置，再看挂在门口的菜单，最新的鲜红招牌上，最顶端就是套餐——凉面配鱼汤。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老板已经把她的独特吃法发扬光大了。

　　面条和鱼汤很快送上来，江沨熟练在两碗鱼汤上撒上胡椒粉，又端起醋壶，往两碗面条里倒了一圈醋。

　　“你....怎么知道我吃面条要加醋？”明岄又疑惑，她总觉得江沨对她的吃饭习惯太熟悉了，这些都只有饭搭子钱茴茴才能知道的小细节。

　　江沨手下的动作一停，他放下醋壶，用筷子把凉面拌匀递给明岄，笑说：“之前和你吃饭，发现你吃醋，所以这次就给你加了，需要给你换一碗吗？”

　　“啊，不用，我确实是要自己加的。”明岄不在意的摆摆手。

　　江沨尝了一口凉面，味道和六七年前如出一辙，醋味很重，甚至盖过了土豆肉沫浇头的辣味，就像他当年第一次学着明岄往凉面里倒醋时的口感一样。

　　——

　　2015

　　在明岄没来学校的一周里，江沨惴惴不安，他想了很多很坏的结果，甚至想偷偷翘课去她家看她，但他悲催的发现他并没有明岄的家庭地址。

　　要不是邵虎在某个早读课和秦楚生讲话，他不会知道明岄这段时间都会去校门口的面条店吃早饭。

　　第二天，江沨就拒绝了姜碧云做的烤吐司，早早到面条店蹲点。

　　按照邵虎的情报，这段时间明岄都会早上到这家店和钱茴茴吃早饭，顺便交接前一天的学习笔记。

　　他坐在小店的角落里，点了一眼招牌凉面。

　　凉面吃的心不在焉，每当有客人进来他都要抬起头确认身份。

　　“小姑娘，还是凉面配鱼汤？”

　　“嗯，谢谢老板。”

　　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江沨在明岄视线望过来的一瞬猛的低头，假装继续吃着未吃完的凉面，他的余光瞥见那双黑色帆布鞋逐渐向他靠近，然后停在了他前面的餐桌旁。

　　他抬起头，明岄的背影就这样闯进他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见，他矫情的认为她又瘦了，马尾还是高高的扎起来，却好像没有精气神般垂下。

　　他看到老板给她上菜，是一碗鱼汤配一碗凉面。

　　他看到她拿起醋壶向碗里加了一圈醋，然后拌匀。

　　他学着她的样子拿起桌上的醋壶，面条入口的一瞬是呛人的酸味。

　　江沨一直喜辣，很少吃酸的食物，但却从这碗加醋凉面中获得乐趣。

　　接连几天，他摸清明岄来这的规律，总是坐在最后的位置，这样他能明目张胆的注视他的背影。

　　他也点凉面配鱼汤，加一圈醋，把面条拌匀，他幼稚的觉得吃同一种食物两个人的联系又多了一点。

　　接连几天，江沨都是如此，以至于秦楚生终于忍不住问他家里给他准备的什么早饭，为什么这么大醋味。

　　思绪回拢，江沨看向明岄，她正闷头吃面，她好像一直这样，无论吃什么都很认真，把食物当做客人。

　　但是他不一样了。

　　那个躲在她身后，偷偷学她的吃法的小男孩已经能够正大光明的坐在她面前，和她吃着一样的鱼汤配凉面。

　　虽然这些刻意的巧合他还不能告诉她缘由，但他已经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