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想家》追云去

13、山月不知心底事

　　二人没说太久的话，李华安装设备遇到了问题来找江沨求救，他局促的站在一旁，缩着肩，仿佛自己是破坏情缘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明岄借机离开，只说晚上再来汇合。

　　赶到山顶的时候还不算晚，爬山的人大部分都到了，年轻人在铺餐布摆水果，老一辈的领导坐在石椅上聊天。

　　她走到角落里帮忙，把水果和餐点递给一旁的年轻女孩。

　　“谢谢。”女孩梳着半高丸子头，抿嘴笑。

　　午餐时间，明岄也不认识其他人，便也不去抢领导身边的位置，只就地而坐，旁边挨着的恰是刚才的女孩，交谈才知女孩名叫魏语安，是今年来实习的学生。

　　“你怎么会想来参加爬山的团建的，是领导强制的吗？”明岄剥了一半橘子，递过去，随口问道。

　　“没，我们领导今天有事都没来。我是....”魏语安四周张望了几下，又压低声音碎碎念道：“我们家老头非让我来的，他不让我宅在家里，说我春天不出来走走都发霉了。”

　　明岄噗嗤笑出声，只觉得这小姑娘怪可爱。

　　下午的行程二人自然结伴，大家坐缆车下山，比之前轻松不少。

　　“明岄姐我给你拍照吧。”魏语安带了拍立得，很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技艺。

　　明岄点头，她微微侧肩，双手自然下垂，弯眉浅笑，露出身后群峦叠嶂。

　　照片出来的效果不错，山色明媚，春光灿烂，好心情溢出胶片。

　　破天荒的，明岄把这张照片po进朋友圈，配文——春天。

　　最先点赞的是钱茴茴，她还不怀好意的发了两个坏笑的表情。

　　明岄装傻的略过这条评论。

　　束然、齐晴、王春花也接连点赞。

　　还有江沨。

　　再然后他的对话框跳出来。

　　[那边几点结束？李华去买晚饭了，给你带什么？烤鱼吃吗？]

　　[吃！我五点过去，麻烦～]

　　“语安，等等你和他们一起出去，我约了朋友，今晚在紫金台赏星。”明岄边打字回复边对魏语安说。

　　“！！明岄姐我可以去吗？”魏语安双手捧脸哀求道：“我大学是天文社的，我早就想来紫金台看星星了，但都没人陪我！”

　　明岄哭笑不得：“我问问我朋友吧，他们是来干活的，不知道方不方便。”

　　好在江沨这次只和李华二人来，没有太多规矩，听说明岄要带人来玩，还是一个漂亮姑娘，李华激动的双手赞成。

　　明岄和魏语安脱离了大部队，往山上走，有了上午的经验，这次走起来顺畅的多。

　　魏语安不像表面那么文静，和人熟络起来叽叽喳喳的像个小麻雀。

　　“明岄姐，你的朋友是男是女啊？刚才电话里好像是男生的声音吧~”魏语安挤眉弄眼。

　　“男生，是我高中同学。”明岄耐心解释。

　　“是男朋友吗？”

　　明岄无奈的扫了个眼风过去。

　　“是未来男朋友吗？”魏语安缩着脑袋，不死心的八卦。

　　还没来得及回答，转弯处就看到江沨和李华，二人拎着四份盒饭站在路口。

　　“这里！”江沨也看到了两人，他招手示意。

　　明岄同样招手回应。

　　“走吧，我看到他们了！”她回头却发现魏语安直溜溜的盯着江沨和李华的方向，面露欣喜。

　　“明岄姐，我好像看到我未来的男朋友了。”说完急步向前走，然后又想到什么，脚步慢下来，乖巧的跟在明岄身后。

　　明岄古怪的笑笑，摇了摇头。

　　三两步间四人汇合，几人相互介绍，大家年纪相仿，交谈起来也没有什么隔阂。

　　晚饭后，李华要继续监测数据，魏语安自告奋勇留下帮忙。

　　“出去走走吗？这里可以看到城市的夜景。”江沨发出邀请。

　　“好！”明岄点头。

　　二人出门，紫金台这段时间整修，夜晚不接待游客，所以偌大的平台空荡荡的，晚风有些急，吹起衬衫的衣角。

　　明岄双手交叉握臂，摩挲两下，本来今天爬山，简装出行，只穿了件打底衬衫，套冲锋衣，这会才觉得山间寒气逼人。

　　江沨敏锐的察觉到异样，他快步走回研究站，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条灰色的毛毯。

　　“披上吧！晚上这里冷，别感冒了！”

　　“谢谢。”明岄为了身体着想也没推辞。

　　“你们这次来是做什么研究？”明岄好奇的问道。

　　“我这次主要陪李华来，他的毕业论文要一颗星星的监测数据，所长让我教一下他。”

　　“他不是你的学生？”明岄之前听李华叫江沨江老师，以为是他带的研究生。

　　“我刚来这里，还没有带学生。”

　　二人随口聊天，前倚着玉石做的栏杆，冰冰凉凉，周围很安静，远处的研究站发出微弱黄光，感官被放大，她好像听见了江沨的心跳。

　　他们不再讲话，只静静地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城市灯火，气氛逐渐暧昧。

　　“我....”

　　“你....”

　　四目相对，翻涌的情愫若隐若现。

　　“你先说。”

　　“你想知道我研究的是什么吗？”

　　“嗯？”

　　“是多世界理论。”江沨直白的盯着明岄，他的眼神太过热烈：“也可以说平行宇宙。”

　　明岄偏过头，掩饰的笑说：“原来电视里演的平行世界是真的存在的嘛！”

　　“科学需要证伪，既然还没有证明，那就还是有可能的。”

　　“那如果有平行宇宙，也不知道另一个我在做什么？”明岄伸出手，尝试着摸一摸无形的山风。

　　“多元宇宙是一个理论上的无限个或有限个可能的宇宙的集合，包括了一切存在和可能存在的事物，所有的空间、时间、物质、能量以及描述它们的物理定律和物理常数。也就是说，也许另一个世界，你和我的位置会互换，那你就是研究它的研究员。”

　　“我知道现在说很唐突，但今天的偶遇却也让我觉得是个机会。用平行宇宙理论来说，如果无数个宇宙中有无数个江沨，我唯一能保证的是其中没有哪一个会比我现在更期待你的答案。”

　　“明岄，我喜欢你，能做我女朋友吗？”江沨语调真挚，不像气氛烘托下的冲动表达。

　　空气安静了，好像有预感他要说什么，明岄觉得荒谬又觉得理所当然。

　　“什么时候？”她直视江沨的眼睛，那个男孩坦诚热烈，把所有情绪都直白的显露。

　　“一见钟情。”他语气坚定。

　　是十七岁的一见钟情，无数个失意的夜晚，江沨追溯过往，最终确信爱的起源。

　　“一见钟情？”明岄不太相信，他们第一次的见面完全自己才是弱势的一方，她不会认为那天狼狈的自己还有让人一见钟情的魅力。

　　可是眼前人诚恳的让人难以质疑。

　　成年人追求效率，也难以做出承诺，邀请期待允诺，道歉期待原谅，每一句话都小心斟酌。

　　她越过江沨的肩头望向那轮皎洁的明月，没有云层的遮挡，整个夜空显得无比辽阔，月亮像孤傲的女王，拒人千里。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这是明岄再三思考后的答案。

　　“我不否认我对你的好感，但这些仅仅是基于你的外形、事业，如果你没有这些，或者说拥有这些的是别人，也许我的好感也会转移。”明岄垂下眼眸，说出自己内心那个反复确认的结果：“也就是说我并不喜欢你这个人。”

　　她不否认江沨是她遇见的条件最优越的男性，但仅仅只是合适，因为对方主动告白，她处在了选择的位置，她可以违背内心的爱意答应，但她也知道角色翻转，她根本没有挑剔的可能。

　　正是这种被架在高处的弱势让她没办法不仔细思考自己的情感，有没有孤注一掷可以被抛弃的决然，悬空的地基不是勇气，是负担。

　　“我很感激之前你对我施以的援手，我不否认你解救我的那一刻我的心动，但这也许是吊桥效应。”明岄第一次对别人剖析自己的内心，她觉得这样的回答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对方负责：“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但是就是我不是吗？”江沨并不怯馁，似乎全然不在意明岄的拒绝：“外形、事业吸引你的是我，路口拉住你的是我，ktv救你的也是我，甚至今天在这里偶遇，都是我。”

　　“如果都是我，那是不是证明这是我们的缘分呢？”

　　明岄很久没听过缘分这个词，也许只有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才会用缘分期待另一半。

　　“因为这些碰巧，所以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江沨再一次发出邀请。

　　这一次，明岄却没办法把刚才拒绝的话再说一遍。

　　“你可以说我理想主义，但如果你抛弃那些你认为的负担，就遵从你当下的内心，你愿意吗？”

　　溶溶月色，清和山风，树影婆娑，星辰璀璨作看客。

　　明岄抬起头，少年眉眼真挚，隐秘的爱意溢出眼角，她如何能不沉沦。

　　“好，我愿意。”她言笑晏晏，说出那句被期待已久的应答。

　　回应她的，是热烈而温暖的拥抱，和跳动不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