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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一章:礼物 ...


  •   “我说,你当时就是用这把刀,刺向封鸢的,对吧?”
      电闪雷鸣中,一个荒废的烂尾楼的顶楼里,几块儿原本该是天花板的楼板断裂着横在沈渊头顶上,一道闪电划过夜空,转瞬即逝的亮光依旧没能照亮他面前这个身着黑斗篷的人的面容。
      “咳……哈……”
      沈渊挣扎着张开嘴,却根本无法发出任何清晰的字音,因为他的脖子此时正被那个穿黑斗篷的人狠狠地捏在手里,可供他呼吸的空气就环绕在他身边,他却无法从其中获取任何氧分。他伸着手,试图挣扎,胡乱地在四周抓取着,却什么也握不住。
      黑衣人捏着他,一步一步地朝着楼层的边缘走了过去。沈渊逐渐放弃了抵抗,他瞪大眼睛,眼里满是不甘和疑惑,他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和面前这人有了交集;他想不明白,对面这人明明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既不高也不壮,和自己体型差不了太多,怎么会有这么惊人的力量;更不能理解为什么对方明明对他杀意这么重,却还要把他从康复中心里救出来。
      终于,在双脚悬空时,沈渊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失重感的降临。
      唰——
      某样东西撕裂风声和雨声笔直坠落的声音如期而至,落地的声响却轻巧了不少,不像是个成年的人类男性。
      “咳啊!”
      被黑衣人扔回顶楼水泥地的沈渊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劫后余生捡回的一条命松上一口气,就被后背撞在水泥地面上的痛感激得惨叫出声。他翻过身来,趴在地上扒着楼层的边缘朝楼下张望了一下,就看见那把不久前被他用来刺杀亓易的唐刀已经在和地面的撞击中变成了碎片,几片儿稍大些的残骸在雨水的冲刷下反着光,唯一的作用就是标记下这把可怜的唐刀最后存在的位置,也算是它为自己立了个潦草的墓碑;稍小些的碎片已经被地面上的泥水裹挟着流进了下水道里,只好从此之后同淤泥为伍,没准儿会被老鼠捡去,装饰新房。
      “你……咳咳……到底……为什么?”
      沈渊喘着气,大口大口地补充着身体中流失的氧气。他的声音此时又尖又哑,活像是古装剧里被人喂了哑药的奴仆,刚一开口的时候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还有些寿数。”黑衣人揉着自己的手腕,有一个瞬间,沈渊觉得他好像是在盯着自己的左手尾指出神。黑衣人察觉到沈渊的目光后,收回了落在自己左手处的视线,继续道,“我不想给他增加额外的工作量。”
      “你是……封鸢的朋友?”沈渊揉着自己的脖子问。他除了把这一切理解成是封鸢的好朋友因为他在用刀弄伤亓易的时候顺路一起把封鸢也串成串儿了要报复,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合理的解释了。
      “啊……算是吧。”虽然沈渊看不清楚这个黑衣人的表情,却也能感觉到,这个人在说起封鸢的时候,语气里总是会藏着些微不可查的笑意,“算是……好朋友,我们,关系挺好的。”
      “能和神使关系不错的家伙,应该也不是人吧?”沈渊稍稍找回了些理智,嗓音也终于恢复了正常,他找了个距离楼层边缘比较远的位置靠墙坐下,然后注视着那个黑衣人,试图借着偶尔路过的穿堂风看清他黑色兜帽下的面容,却始终没能抓住机会。
      “噗哈哈……”黑衣人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问题一样,笑出了声,“看来沈前辈是真的没听出来我的声音啊。不过没关系,我的确变化不小,听不出来也正常。”他拉下自己的兜帽,明明声音在笑,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我知道你好奇这张脸究竟长什么样子好奇很久了,也知道你非常想见神明,为此不惜突破所有的底线,不过有的时候,好奇可不是个好习惯,无知也是幸福,底线不是限制,而是保护。”

      “是……你、你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但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让你知道好了,反正,‘神明被创造之初就是为了回应人类的祈求的’,这种话不是你自己说的么?那我就如你所愿好了,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黑衣人根本没有理会沈渊的问题,自顾自地找了个废弃的石板坐下,一边说一边抬起了手:

      “黑色的丝线衬托于耀眼的星河;银白的月亮相伴于漆黑的月色;
      孩子们快睡吧,远离这童话的王国;
      在迷梦中寻宝,在想象中快活;
      别去管现实的枷锁,也别去想昨儿似今,今似昨儿。”

      “不,我现在不想知道了。”沈渊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在颤抖,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根本抬不起头来;近在耳边的吟唱声听上去却与天边的雷鸣混为一体,轰鸣着出了旋律,就好像说话的人正在他耳膜上起舞一般,令他察觉不到这世上的其他任何声音。强烈的压迫感之下,他的眼眶中不一会儿就盈满了泪水,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大团大团的黑雾从那个黑衣人的方向冒出来,许许多多状如爬虫的黑色线团儿正从雾里朝自己蠕动而来,它们远看像是固体,近看却好像是流体一样,光线在其中穿梭着,永远在流淌着,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它们本身在流动,还是光在其中的奔行欺骗了人们的眼睛。渐渐地,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四肢了,甚至脖子之下的躯干部位的存在也好像都被抹除了,就如同遭遇了脊髓损伤一般,只剩五官还在磕磕绊绊地努力运作着。

      有句诗说: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黑线与黑雾终于从视野中消失了,沈渊从来没见过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的月亮。这个月亮跟皎洁这种形容词完全沾不上边,它是米黄色的,表面的坑洼与沟壑都被展现得一清二楚。他不想承认这就是真实的世界,真实的月亮,只能在街道上奋力奔跑来摆脱这月亮的光线,但终究敌不过无孔不入的月光,疲于奔命,又无计可施。
      黑衣人看了眼被包裹在黑雾中紧皱眉头已然睡去的沈渊,抬手把兜帽戴好,压低了帽檐,挡住了自己的面容。他抬头看着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只能从云朵里散出一层白色光圈的月亮自言自语说:“这样的惩罚会不会有点儿过了呢?”可惜风声只会“呼呼”,雨声只会“哗哗”,谁也凑不出一个“是”或者“否”的音儿来,所以他只是又静静地站了会儿,低头瞥了眼泥地上断成数十片的唐刀,耸了耸肩:

      “算了,对于人类来说,神明的所有行为都只会是赏赐才对。”

      市区里阴雨连绵,市郊的须臾山上天气却十分晴朗,厚重的山体成了天然的屏障,将雷鸣的巨响屏蔽在外。
      胡不喜带寒疏影出来就是为了躲雷的。
      寒疏影怕打雷,从他渡劫失败起就一直害怕。毕竟被雷电击穿的滋味是真不好受,若不是胡不喜用当年偶然间得到的一根凤凰尾羽帮他重塑了肉身,估计现在他身上还会有蜿蜒狰狞的黑紫色纹路。
      “疏影,感觉怎么样?”胡不喜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接过寒疏影递来的葡萄放进嘴里,尽管他们现在已经距离市区有段距离了,他还是担心寒疏影会受到雷声的影响,所以时不常地就会往副驾驶的位置投去一道目光,关注着寒疏影的情况。
      “我很好,不用担心。”寒疏影摆弄着保鲜盒里的葡萄,擦了擦上面的水珠儿又喂给胡不喜一颗,“山上的风有些凉,你一会儿下车的时候记得再多穿件外套。”
      “谨遵师命。”胡不喜嚼着葡萄含糊不清地回应了一句,便继续开车。

      一路上车辆稀少,越往城郊去,越少见行人,繁星却逐渐拨开了重重云彩,开始显露身形,山上民宿里的一池温泉水完整地将天上的星图拓印在了水中,热气袅袅而上,在池水上形成了一层薄雾,遥遥地与高天上的云朵打了个招呼。走进池中的人脚步都有些迟疑,兴许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误入了星河。
      胡不喜随意在衬衫外面披了件针织长外套,看着那个正伸着一只裸足在温泉边试探的身影弯起了嘴角。他正欲上前撩起些水花稍稍戏弄下自己的爱人,就听见手机闹铃的声音正好在此时极度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一转身,原本还在池边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寒疏影正大步流星地往室内走,但或许是因为玉足上沾了水有些湿滑,他的步伐有些不稳。果然,他在打开通向室内的那道小门打算进门时,脚底打滑了。他压着声音惊呼了一声,习惯性地抬手想要从地上升起梅枝来接住自己,却不想,梅枝刚从地上露了个脑袋,他就被接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紧接着身下一轻,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放我下去。”寒疏影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他本以为胡不喜会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笑笑然后朝他吐吐舌头,说一句:“偏不。”怎料今天这狐狸出奇地听话,只是微笑着说了声:“好啊。”就干净利落地松了手。
      “喂!”寒疏影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胡不喜今天是抽了什么风,便落在了软乎乎的床上。他瞬间就明白了这狐狸心里的算盘,眼看着胡不喜撑着床,用身体投下的影子把他覆盖在其中,俯身,吐息越来越近,直到最终吻住了他的耳垂,接着,就熟练地一路向下。他满脸通红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狐狸,闪身钻进被子里,跟胡不喜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停停停,打住。你先等一下。我该开直播了,你等我播完,播完再说。”

      胡不喜被他推到床的另一边,衬衣扣子已经解了一半,鼓着腮帮子,一脸委屈,也不着急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可到了他们二人视线相接的时候,他又会刻意地垂下眼睛,状作无意地叹上一口气,一瞥又一瞥,把寒疏影看得有些过意不去,只好先松开手里的被子,探身把胡不喜抱住,才听见他开口说:“我都带你出来玩了,今天就不能先不播了嘛?我们又不缺钱。”

      那语气自然是十分的委屈,让寒疏影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

      寒疏影当然知道他的宝贝徒弟这三百年里没有坐吃山空,走南闯北地积攒了不少财富,就算是他们两个都不工作,天天就在家里宅着,过上个十年二十年的富足日子,也是够用的。他想要找工作无非就是想寻个事儿做,能赚上些私房钱,偶尔能给自家徒弟买点小礼物也就够了。选择去开直播也只是因为他现在对外界的认知还比较有限,直播只需要他在家里找块儿还算空旷的地方就行,也不用出门,还能帮他巩固学习现代电子设备的使用的成果。

      “可是现在直播就是我的工作呀,对待工作要认真才行,为师从前可是教过你的。”寒疏影一边说一边顺手梳了梳胡不喜的头发。
      胡不喜只是在他怀里静静地看着他。
      “不喜,听话。”
      胡不喜依旧只是在他怀里静静地看着他,在他们目光相触时还眨了眨眼。
      “好吧,就播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总可以了吧。”
      “行吧。”
      胡不喜终于收回了目光,尽管语气里还透着十二分的不情愿。

      寒疏影松了口气,又安抚了自家徒弟几句才走到民宿的客厅里找了个光线还算不错的落地窗打开了摄像头。

      刚一点开直播间,一条条弹幕就像开闸泄洪的水一样密密麻麻地铺了满屏:
      “癯仙大宝贝终于开播了,呜呜呜,还以为你今天不播了。”
      “阿癯老婆今天还是好温柔啊,好想打包带回家。”
      “癯仙哥哥今天直播的背景换了诶,是出去玩了嘛?”
      ……

      癯仙,是寒疏影的网名,也是梅花的一种别称。
      “大家……冷静一点……不好意思,今天因为和朋友一起出来玩,所以才晚了些开播,让你们久等了。”寒疏影说着,指了指窗外继续道,“我现在在山上,信号不太好,所以今天要少播一会儿了,播一个小时左右就打算下播了,还请见谅。”

      “没关系没关系,老婆不用在意,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只有一个小时啊,人家还想多看阿癯老婆一会儿嘛。阿癯在哪座山上,我把信号塔搬过去。”
      “前面那个搬信号塔的是从龙伯国来的么?”
      “龙伯国是什么,前面的朋友好博学。”
      “癯仙哥哥明明前几天直播的时候才讲过啊,我当时听了一耳朵,好像是说龙伯国里的人都是巨人。”
      “好家伙居然真的有人在好好听讲的么,我还以为大家都是来欣赏老婆的美貌的。”

      弹幕你一言我一语,大多都是在讨论一些和寒疏影此时正在讲解的“古代葡萄酒酿造的方法”完全无关的话题——从寒疏影今天穿的是什么形制的汉服到寒疏影脸上的那颗泪痣位置到底有多妙。总之,没人在意为什么喝葡萄酒“善醉而易醒”,整个直播间里没几个是在专心致志地听寒疏影科普的。终于,话题落在了:“如何把癯仙这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博闻强识,晓古通今的完美贤妻娶回家?”以及,“癯仙老婆会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这种问题上。
      就在寒疏影打算开口维持下直播间秩序的时候,一个顶着“癯仙的狐狸”的陌生ID的家伙突然给寒疏影刷了十多条高价弹幕,高昂的价格不光让这位“癯仙的狐狸”一举跃升成寒疏影直播间里的榜一,还让那些弹幕久久地停留在了直播间的最上方,点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完全一致:
      “这是我老婆,我、的!你们都没有自己的老婆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一章: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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