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耳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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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易……”
你对于我来说很特别……
“亓易？”
我很特别……
“亓易！”
我对于封鸢来说，很特别？
“叫你半天了，怎么没个回音，你是怎么了？最近这几天总是走神。”
当亓易的耳朵终于再次捕捉到来自于现实世界的声音时，他的顶头上司楚逍遥楚主编，已经从自己的办公桌旁边走到了他旁边，正蹙着眉，伸着手，打算探一探他额头的温度：
“莫非是之前截止日期的时候累到了到现在还没缓回来？不应该啊，这都过了将近五天了，不是说你们年轻人都精力旺盛么？难不成是发烧了才反应这么迟钝？最近事情少，不舒服了要及时跟我说啊，别硬抗。”
“额……没，没有。我没事，不好意思。”亓易看着楚逍遥探身伸出手的姿势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避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此时，他的大脑又一次重播了封鸢在救下他之后的那天里，放下姜茶试图触碰他额头时，被他慌乱之下打了一巴掌的场景。
封鸢，又是封鸢。
亓易摁住自己的太阳穴，试图把那张漂亮到放在古代一定会被骂红颜祸水，说不准儿要重现一遍看杀卫玠的脸从自己的脑袋中赶出去。
最近这几天，他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封鸢的那句“你很特别”，然后就会陷入神游，不断地回忆起那些和封鸢相关的事儿；还总是在身边的人做出封鸢对他做过的那些动作时，不自觉地把封鸢的脸套在他们身上，把自己吓得一怔。
简直，就像闺怨诗当中描写的那些思春不得的少女一样。
亓易无奈地腹诽了自己一句。
到底最近是怎么了呢？该不会是封鸢那个家伙使坏，滥用职权，用那根红线改了我的思维方式吧？
不不不，不可能，那家伙每天要救那么多人，哪有闲工夫做这个？
可要不是他搞得鬼，我为什么最近会变得这么奇怪啊，总不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上他了吧……
哈哈……哈……不……可能的……吧？
想到这里，亓易的心里泛了阵儿恶寒，他越着急否认这一想法，就越能证明他的所思所想可能是真的。
为什么偏偏是根儿红线呢？这个颜色摆在这里，真的很难让人不瞎想嘛！
“你真的没事么？脸好红。”楚逍遥依旧担忧地看着他，“不舒服的话就提前回去休息，跟进作者老师们的写作进程这种事明天再做也可以，尽量别让他们到截止日期时还交不上稿子就行。”
“真的没事，抱歉啊，让您担心了。”亓易压下波折不定的心绪，努力集中注意力在当前的谈话上，强行让自己的视线聚焦在楚逍遥的脸上。
短暂脱离截稿日周期苦海的楚主编看上去比初见时俊朗了许多，他今天没戴眼镜，高高的鼻梁上只有一道浅浅的镜架印痕；没了三层黑眼圈的遮挡，长眉下的眼睛也显得更加有神，深黑色的眼瞳透着一股冷淡的气息，恰如其分地保持了距离感，眼角微微下垂，减了不少办公时的严厉，长长的睫毛就好像为这双眼睛画上了一圈眼线，恰到好处地为这张脸标记出了重点。
就和封鸢的白色睫毛起到的效果一模一样，引诱着人忍不住想再多看这双眼睛几眼。
啊呸，怎么又想到封鸢了。
亓易赶紧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刻意将视线绕开了楚逍遥的眼睛，慌乱的扫视中，楚逍遥右耳耳垂处，一个反着光的小圆点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缀了一小颗钻石的耳钉，上面没有什么复杂的纹样，银色的底托低调又内敛，只在边缘缝隙中镀了一点金色来凸显钻石的光采。有详有略，有点睛，很符合楚逍遥改文时，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些要求，也很衬他。
“主编，您今天戴的耳钉，很漂亮。”亓易听到自己真诚地如是说道。
“哦……是么，朋友送的。”楚逍遥明显是微微愣了一下，可能是话题跳跃有点大，不过他也没多想，只是礼貌地回应说，“谢谢。”
确认了亓易没事，楚逍遥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向自己的右耳处探去，幅度极微地捏了捏上面的那枚耳钉。然后拿出手机，点开社交软件，点开了一个被他备注成“蠢小子”的人的头像，在聊天框里一句：“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删了打打了删，来来回回重复了六遍。
啧，我干嘛要问他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这不就默认他今晚下班之后还会来我家了么？
楚逍遥这么想着，干脆也不再纠结，关聊天框，锁屏，一气呵成。
他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上映出的自己的脸，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耳垂上的小小亮点。
我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藏备用钥匙？不能再放到门口的地毯下面了，再放到地毯下面，景楠晟那个蠢小子下次要想再来我家就又跟回自己家一样了。
他回想着这枚耳钉的来历，回想着他一觉睡醒后，耳朵上突然多了个冰凉物件并且发现自己床边还坐着个人祝他生日快乐的那种惊悚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可是那种一觉醒来后房间变干净了，脏衣服也被洗掉了，还有现成饭吃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可恶，景楠晟是拿了什么封皮写着田螺姑娘的剧本么？
不对不对，我一个三十六快奔四的人，怎么可能会贪图这种二十六岁小年轻一时兴起的照顾。
果然下次还是把钥匙藏在别处吧。
楚逍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他刚打算放下手机，手机的屏幕却正好在此时亮了起来，“蠢小子”发来一条消息，内容写道：“楚先生，今天中午老板跟我推荐了一家不错的卤肉饭，我一不小心多买了一份，一个人吃不完……”
紧接着，一张完完整整压根儿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的卤肉饭的图片就被传了过来。
“啧，你怎么又没估计好自己的饭量啊，能吃几斤几两心里没数么？”楚逍遥隔了两分钟才把这句话发了过去，对面几乎是秒回了一个下面配了“呜呜”两个大字的哭脸猫猫表情包。
“嘶。”
楚逍遥对着那个猫猫表情包皱了皱眉头，把已经打好的那句：“能足足多点一人份你是把自己当成饭桶了么？”给删了。
“所以，楚先生，今天晚些时候可以把这个送去你家么？您要是不吃的话就浪费了。”
景楠晟，图穷匕见。
“不许再在我家里过夜，八点前把饭吃完，然后就赶紧走。”
五分钟后，楚逍遥给了回复，聊天框另一端的景楠晟看着亮起的屏幕，扬着嘴角回了个张着大嘴喊“好”的兔头动态表情包。
总算是坐到了下班点儿，穿戴整齐的楚逍遥第一个走出了办公室的门儿，其他编辑随后也很快接连离去，只剩下仍然撑着脖子对着电脑发呆的亓易和他隔壁桌的小李。
“小亓，你还不走么？”小李略感奇怪地戳了戳亓易的胳膊，亓易依旧在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行啊，完全不行啊，文档什么的根本看不进去啊，一看到别的作者老师发来的文档就会联想到封鸢，就会开始纠结下次该以什么心态去和他联络。
亓易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失去了光彩。
其他人在面对感情方面的波动时，还能试着强迫自己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内容，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儿，没准儿办公效率还能借此机会显著提高；然而，对于亓易来说，封鸢，就是他的工作内容，往左往右，往前往后，他都绕不开这个人。
啊啊，为什么封鸢要是个作者啊，为什么封鸢会被分到我手底下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这些个“为什么”直到小李轻手轻脚地往他桌子上放了个平安符，顺便又自己在胸口处画了个十字，用怜悯又悲怆的声调冲他说了句：“阿门。”然后快速离开办公室，亓易都没想明白。
他也没什么可能能想得明白，这种命中注定的缘分，兴许能让你抵抗它一次、两次，绝对不会再给你第三次机会，让你能从其中幸免，就比如这一次，它还真是一点儿错过的机会都没给他们两人剩下。
“这个是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亓易的耳朵，还没等他扭头，就瞥见一绺白发从他左肩处飘了过来。
封鸢正站在他身后，俯下身，好奇地看着他桌上的平安符。
那个平安符还真是不简单，小小的桃木板子被塞得满满当当，边儿上围了一圈八卦，稍微靠里点的位置刻了密密麻麻的梵文，最中间还雕了个十字架，仔细看过去，十字架的中心还隐约画了个太极图，凑近了一闻，还能隐约闻出阵蒜味儿。
这还真是……打算靠一块儿平安符把世界上各种类型的鬼都当场超度掉，让自己百毒不侵的架势。
也不怪封鸢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认出来这东西到底是想起到个什么作用，它的成分实在是有些过度复杂，往好听了说就是——“包罗万象”。
“如果是一个太极八卦图的话……”封鸢摸着下巴，试图将眼前的物件和自己认知中的东西进行匹配，“兑卦和巽卦画反了，离和乾中间夹得是兑，不是巽，巽在坎和乾中间。”
“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亓易完全没有在意封鸢究竟在说着什么，坐着转椅滑向右侧，飞快地拉开了他与封鸢之间的距离，“我又要碰上什么危险了？”
封鸢收回落在那枚平安符上的目光看向亓易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突然现身是为了什么？不怕被其他人看到？”亓易暗暗松了口气，尽管知道只要有封鸢在他就不会真的有事，他也还是不想再体验濒死时的感觉了，毕竟虽然死是不会死，但是疼是真的疼啊。
封鸢看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没说话，转身从他的桌子上拿了笔纸，写到：“我确认过了，其他的人类都已经离开了。之前那次，没有立刻清理你的记忆，是因为你当时伤得太重，魂力过弱，难以承担术法的力量，需要修养。如今已经五天过去了，现在再进行清理应该没问题了。”
清理……我会再次忘记封鸢？
亓易突然觉得自己胸口处有什么东西隔着皮肉狠狠地揪了自己的心脏一把，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了上来。他低头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我……我的记忆一定要被清理不可么？”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然带上了些许颤抖，“要是我不想忘掉你呢？”
好奇怪啊，明明只要忘掉封鸢，审稿子的时候就不会走神了；明明只要忘掉封鸢，就不会总是想起来他的脸了；明明只要忘掉封鸢，就能不被那根莫名其妙产生的红线影响，总是想一些奇怪的事情了……
可是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候，心里，这么难受。
“亓易，我不建议你保有与我相关的记忆。”封鸢永远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信息可以帮助你们了解这个世界，让你们能更好地生存，但是有些信息并不是你们的理智能允许你们接受的。你已经见过了沈渊，对吧？而且你最近这几天，因为接触了我，也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我说过，你很特别，所以，我非常希望你可以与寻常人类一样，平安，稳定地过完这一生。
“作为‘天命’子虚的使者，我也应该这样做，在我看来，如果不是因为成为我的编辑，你不会被牵扯进之前的事件中来，这是由于我的出现造成的，应该被修正的地方，你本不该有任何关于我的记忆。”
“可是我已经见识了啊，我已经在这个有妖有神的世界中了啊，就算我忘记你，难道你就不存在了么？”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路蜿蜒到嘴角，有点咸，“我和沈渊又不一样！”
真是糟糕啊，怎么又哭了。这下又要被人骂没有男子汉气概了吧……
亓易心里想着，慌忙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不想这副表情被封鸢看到。
真是活见了鬼，都这个时候了我在意他能不能看到我的表情做什么啊！
他喉头哽咽，忍不住地有些委屈：“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是你的玩具么？是神明的玩具么？你们想让我记起来什么我就要记起来什么，想让我忘记什么我就要忘记什么？凭什么啊！”
封鸢垂手站在原地，过了半天才想起来，胡不喜曾经跟他说过，碰到眼睛里冒水的人要记得帮忙擦一擦，不能干站着。
他随手找了块儿布子，向着亓易伸出了手，却被对方打开了：
“别碰我，也别碰我的记忆。我说了，我不想忘掉你！”
“危险。”
“什……”
“碰！”
被封鸢推开的亓易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声闷闷的响动可能是枪响。一枚状若子弹的黑色物体笔直地擦着封鸢的耳朵打在了办公室的墙壁上，却没有在墙上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是完全渗进去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亓易，你是我必须好好保护的存在，是我生活中无法忽略的一部分，请你不要误会，我绝不可能将你的安危视为儿戏。”
封鸢的眼睛不含悲喜地注视着亓易，用毫无感情的语调说着足够被称为表白的话语。
“啧。”
亓易所在的办公楼对面的大楼楼顶，一个穿了一身黑色皮衣又带了黑色兜帽的男子发出了一个极轻的气音，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收了枪，生涩地进行着拆解。一阵风吹过来，掀起了他兜帽的一角，暴露了他眼角的泪痕：
“那个笨蛋鸽子，挡过来干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耳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