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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麻衣似雪 ...

  •   □抽屉

      2002.10.7

      “菜橱怎么回事?!”红光一开门就觉得不对,奔向靠西墙戤着的大竹架,恼怒地问道。

      “菜橱没事,”蔡叽坐在浴缸里漠不在乎地说,胸前横搁着一块木板,点着菜油灯,边斟酒边翻一堆破碎的竹简,“是里面的肉出了事。”

      红光开了一半橱门急忙摔上,“我早就对你说过,不要在家里做药引——肉都生虫了,最后让我们都生病死掉!”

      “不会用腐肉做药引,”蔡叽后仰着头看他生气,咧着嘴解释,“因为没来得及放进冰井就有病窖……你今晚不在这住?”

      “不住。”他匆匆收下挂在门后的披风和凉帽,还莫名其妙地四顾,再从堆在地上的衣物间抽出一根挂剑带。

      “还没洗。”得提醒他。

      不过他不在乎,把披风甩在肩头,开始往腰上绑剑带,蔡叽也不再理他。

      “你在看什么?”他默默地站了良久,问。

      “手稿——”蔡叽有些奇怪他没有利索地走人,看来是有话要说,就迟疑地抬头,“一堆破烂的回忆。”

      “谁写的?”

      “不知道,没有签名——他好象深怕别人看不懂,不停地重复叙述,有四五遍,每一次由不同的一组人物重复,但每说一次,什么新的东西都没添。”

      “很闷?”

      “当识字本看。”红光又闭嘴了;蔡叽则屏住了气,心想我可别憋死了才好啊。

      “哎,说说太子无巽是怎么死的?”非常随意的语气。

      “我怎么知道?”他凝视幽幽的灯心,也随口回答。

      “你不是在场吗?”红光低头盯着泼落地板的水花,如果用热皂角茶油汤泡澡就说明刚刚治疗过恶性传染病或是接触过尸体。

      “我们只是射了几百发箭,然后隔夜回去接收遗体。”

      “见到他了吗?”

      “当时我们什么都不懂。”他的表情和前天应对蓐收时一样坦诚。

      “也许你见到了但不知道他是谁,”红光顽冥起来,“你什么都不懂但不表示你没见到他。”

      “为什么老爱问这个?”他为难地笑笑,拨弄着竹简。

      “因为你从来没回答:是或不是。”

      “我回答不了。”也许是热水的缘故,他脸色微微发红。

      “你甚至不反问:‘见没见到有什么差别?’”红光有些无趣,故作轻松道,“反正他已经死了。”

      “死了才棘手……”他嗓门压得很轻,似乎是自言自语,转念立刻反悔,将自己整个人都潜进水里。红光当然听到了,两天前音乐很响,女人笑得很浪,他们喝的不少,蓐收在公子仓面前问起蔡叽檇李偷袭事件时,仓竟然脸色都不变一下,也许他没听到,如果是假装没听到,那又代表什么?

      “你说……?”

      “没说。”他钻出浴汤,一如既往的洁净微笑,“我们那时就像群鸭子伏在壕沟里,有人尿急报告说‘驮’不住了,伍长说‘驮不住就放下!’”为缓和气氛加个小笑话。

      “‘驮不住’——那是姑蔑的土话,”他也顺势笑起来,“同公子仓一样,他小时候更是杂七杂八,叫哥哥叫‘嘎尬’!”

      “对,‘嘎尬’也和鸡蛋同音。”紧张稀释了,但话题又兜回到主人公身上,依旧尴尬。

      “怎么会败的那么惨,不是一般的边境骚扰吗?”红光转头看窗外黝黑的树影。

      “弄不清。”他皱皱眉附和。

      滴水不漏。他要不真的一无所知,要不就知道得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多;他也许会终生缄默,也许现在不说、将来在千钧一发时说。

      “你不是在檇李骁勇战敌才晋身甲盾兵的吗?”还是快快结束话题。

      他哧地笑喷出来,红光也觉得逗,“算了,你再怎么骁勇也杀敌有数。”蔡叽骨瘦如柴、但形体优美,尤其手臂内侧和胸脯上散布着深浅不一的几十颗痣绮丽绚烂、让人惊奇——就像冰镇过的鳜鱼尾鳍。

      红光把披风裹在左手,凉帽夹在腋下,右手开菜橱,提出那挂臭肉,用手背关上橱门,“以后不准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带进家来!”蔡叽头也不回:“把橱门敞开让它通风。”红光装作发怒,不予理会,扬长而去,留下他失去笑容,长嘘一口气,望着竹简上花纹般的字发呆,回想起漏嘴的那多余的半句话,一片也看不下去了。

      所以当公子仓进来时他仍坐在发冷的浴汤里,并且以为红光忘带雨披折回来的。

      “下雨了。”他稍稍侧了侧脑袋。

      “对,毛毛雨。”听到这声音他有些惊愕。

      “你在看什么?”

      “呃……书。”

      “濮来旦给的吗?好看吗?”

      “都是名言警句。”

      “那么是恐吓人喽?”

      所有人都寒公子仓,即使他很亲切。他从来没有单独与蔡叽交谈过,而现在却正抹着脸上的雨水,并在隔板上脱掉了靴子。蔡叽站起来,急忙擦干自己。

      “红光呢?”他避免看对方的裸体。

      “他今晚不在。”他发现公子仓已经注意到屋里的异味,急忙道歉,“就因为这味道,我忘了把药收好……”

      “他今晚不是要赶去檇李么?”雨水在他笑眯眯的睫毛上闪光。

      “不知道。”这是实话。

      “你也是檇李人吧?”闪光的雨点猝然而下,又是一个来问老话题的。太子无巽是怎么死的?尸体怎么会那么支离破碎——吴国人必定知道他的身份?他是被哪支人马截住的?是孤独的死去还是有目击者……永远不够详尽!

      “就在分湖南岸。”他立刻换上那种患有遗忘症的胆怯目光。

      公子仓点点头,“是乌戍。”其实他的诸暨口音比起其父来相当纯正。

      “在分湖东南,更靠近我们这边。”

      “吴国人在开沟,大概会动些土木工程。”他依然在解释红光的行程,“那边有些舒鸠、蔡国商人和冶炼师的麻烦。”见他默然无语,又补充:“他们在走私。”其实蔡叽并不在乎,对于红光,他总觉得是自然而然的事,稽查走私也好,审办军营丑闻也好,他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即使自己天天目睹死亡和腐烂,也从不怀疑红光身处危险——而公子仓是来警告他身处危险的吗?但他从国君儿子眼里看到反而是信赖,并急于让光身裹着件套衫的准卒接纳自己,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在若耶溪边跳舞,下雨了把商兢送回家……”他当然看出了蔡叽的疑惑,但也不必把女友的来去都老实交代。

      “当然……”他空洞地回答。

      “因为怕雨会下大……”

      “当然、当然,”他警觉起来,“我给你拿干衣服。”

      “不用麻烦。”太客气了,即使比这还麻烦,又有谁敢拒绝呢?

      蔡叽扯出红光的衣服时想自己是否先该端正衣装,不过又会怠慢……他奔到外室时,公子仓却不见了,粘满泥糊的靴子无力地横卧在一起,屋顶有沙沙的雨点,门前林外有轱辘缓缓驰远的泥泞之声,他打开门。竹楼前停车的空地依然是空的,而公子仓靠在栏杆上顺着檐漏细细的水柱仰望四斜面形的房顶,马鞭仍捏在手心,看来他是一路走过来的。“房子盖的不错。”其实都是那些治愈的病患你一把茅草、我一根竹子,粗竹为柱椿,竹篱涂桐油为墙,花了半天盖好的,完成后大家就地吃了一顿米粉蒸肉。下层四周无遮栏,堆放柴禾杂物,种药草。上层竖柱支撑,距地八尺,一道竹篱分成两半,外间宽敞,设堂屋和火塘,既接待客人,又生火煮饭取暖,隔板上放了一只大浴桶,他要摸的死人太多,需要常泡皂角汤;内室就是卧房;楼室门外是走廊,一侧搭登楼木梯,一侧搭着露天阳台,摆满坛坛罐罐。因为漏的厉害,红光找人重新翻盖了屋顶草排,又把四周排水沟挖好盖上石板,典型的越人栏杆式吊脚楼。

      “以前在檇李你是住水上的吧?”公子仓接过衣服回到房内,光脚踩在清涩的新编竹席上。瞧,切入正题了。

      “是做不成葑田就架屋。”最初的葑田是由泥沙淤积菰葑根部,日久浮泛水面形成的自然土地。“做木架浮在水面,里连填满带泥的菰根,等水草生长纠结填满框架再沥泥增肥改成耕地。”为防止它们随波逐流或人为偷盗,用绳子将一块块浮岛拴在岸边;而风雨迫打之时,又牵走停泊到避风地方,等天气好转,再把它们放回宽阔水面。这就是分湖两岸人共同的生活,他们牵着葑田交错而过,可以看到彼此的文身和脸上风霜……

      “那你喜欢吃茭白吗?”脱了上衣的公子仓有些好笑地问。与太子无巽打擦而去。

      “我?”葑是菰的根,菰生长出粗大的茎就是茭菜,“我最恨茭白。”人总有直陈好恶的权利。

      “我也是,我最怕茭白炒猪肉。”公子仓笑出声来。他依然在迷惑,但已忍不住瞪出乌珠大悟状:“天哪!那老鸦儿还每次都炒茭白给我们吃!!”

      “濮来旦说他一闻到茭白味就火冒三丈,所以对伎女们分外仇恨,愈加性情大发,现在他要去老鸦儿那里就是为茭白,然后听她们嚎到断气……”说得很轻佻,但脱下湿裤子套进红光的睡衣动作却是那么流畅,腰椎那鼓出的几节尾椎在火塘边显得相当润滑,一向刮得极短的发茬几乎戳到蔡叽的额头。

      “我一直以为濮来旦是个……”

      “是个什么?别看他不冷不热,总把姑娘带到大典藏室里幽会。啊,扶我一下。”为什么要谈这个?难道他对公室贵胄的糜烂生活想法太天真?当初他与红光邂逅时,红光谈论自己的约会就像过夜时在马尾巴上吊块石头那么自然。

      “那你问过红光……”公子仓突然按在他肩上的手静止了,他暗暗自问:这肩膀让他按着是个什么感觉呢?但他就是说不上有些什么感觉。树林的梭梭声中,沉闷的轱辘声伴着马铃自远而近,给人以错觉:似乎就是刚才远去的那辆马车。车声最终停止了,公子仓低垂眼帘不动声色,蔡叽又胡乱猜测,他同这个深夜驾车的人又有关系吗?

      “带马铃的北方佬,哼。”公子仓轻笑,然后提高嗓门,“蔡国商人,他通过走私剑器牟取暴利,还说服了吴王驻兵乌戍建立冶炼场地。”

      “就是前天要请所有人喝酒的那个?”

      “践踏践踏尊严也不是坏事,瞧瞧我们这帮以美男子自命的风流时髦郎,个个自鸣得意,嚼不完的舌头,都装出了一副富比王侯或礼乐世家的架势,其实连单身汉的逍遥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他感到双手僵硬,仿佛曾经把手伸进了冰雪里一样。

      公子仓在对首坐下,仍面朝门外,似乎回想起方才的有趣,又有些不快,微微地笑了,蔡叽以前从来就没有要留意他的念头,因此觉着特别新鲜。

      “你见过商兢吗?见过。她就是所谓苗条尤物一类。不过在我看来她就像是长脚鹭鸶一只。她自然还有个女伴,女伴长得矮矮胖胖,名字叫卷菜还是菜卷……红卷,介绍给我们的时候就听见她咯咯傻笑。”

      “红卷?”

      “对,所有女人不是叫红卷就是叫红线。同我们跳‘拔步长’舞的一半女人都叫红卷,要不就是她同半营的君子卒都上过床。”

      红光在小船上约见情人,醒来发现她把他的衣服都拿走了。他撑船离开荷藕区,并不着急去找她,女人的小小任性他从来不挂在心上。进入另一高荷区,几乎是弯腰在荷叶下穿行,正好遇见一个仰面躺在须虑小艇上的年轻人,一册竹简盖在脸上挡太阳,双臂交错在胸前,看来很惬意。他看到裸体的红光,稍稍有些惊讶,红光从他的穿着上猜出是调防的会稽甲盾士,问他怎么一人在这里,“我原来以为会稽甲士都喜欢挤成一团。”他有些难为情地笑笑:“我迷路了,划了很久只是在原地打转,索性先休息。”

      “那如果没人来这里你该怎么办?”

      “等星星出来。你呢?”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同女友约会,结果她拿了衣服独自走了。”红光的直率非常动人,好像出怎样的意外对他而言都是再自然不过的。对方的船已经漏了,红光让他上自己的船,把独木舟系在一起,往外划。两人交谈了一会儿,什么都说,又什么都没谈到。红光的身体很好看,柔和、黝黑的□□,只在肩膀上文了一只环形鸠鸟;四肢像光洁的树干,头发如溶去杂土后在水中自由舒展的菰草葑须。他带着羡慕和赞赏望着他,红光建议他也可以脱掉湿淋淋的衣裳烤烤太阳。一条水蛇在船头游弋,他们决定跟着上前看个究竟,结果驶入一片水中枯木林,接近了句乘山的水下掩体,非常阴凉,两人一起游了会儿泳,潜进坍塌了一半的掩体隧道,那里在二十年前发生了战争,现在已了无痕迹……

      “那个自大狂也许是他本人,也许是个刺探者。”公子仓似乎很开心——为周遭面临的险境而暗自高兴,“今晚也去了若耶溪,”随即又咬牙,“他说——每次来越国都买房子带几个女人,只是这次想同男人试一试。”公子仓语调已变得极度生硬:由于面对火光,头发显得富有立体感;目光冷酷,脸上有某种挑衅但又脆弱的神情。这时,蔡叽正在摊地铺,瘦长、匀称,皮肤紧紧贴着肌肉,胳臂细长,肩膀的骨骼突起,他已经不再笑了,极力不看向仓那一边。难道,他也有在火上烤的感觉?

      路的东北首是一人高的杂草灌木,十几只麻雀簇拥在一根垂的头狗尾巴草上,惊觉而起,随风扬起半翼的距离,再次落下,一簇一簇,此起彼伏,犹如浪潮;随即豆大的雨点敲打着尘土,瞬间消散,点倾注成线,将道路冲成一片泥泞,道边的农户春耕时将路面切割的支离破碎以疏浚沟壑,他们那些饱受非议的车马立即陷成一团……蔡叽先摊开蓑衣举过头顶罩住面色苍白横躺在脚下的君子卒大人,但他手抖的可笑,即便蓑衣还没重到无法举起,也不再管大人尊贵的昏迷不醒,把蓑衣扔给车下步行的传令兵,这孩子开心地挥了挥手,跑到队列前面去了;他把垫在那人身下的牛皮斗篷搭在头顶,时不时伸手去将昏迷者被风吹乱、贴在额头面颊上的头发捋顺到脑后以作补偿。前后两车上堆着的所有还能佝偻起上身的乘员都将腿软绵绵地垂在车外,晃荡着溅满泥浆,脸上是高度含垢忍辱的麻木表情。夹杂在雨中的清风倏忽飘散,太阳又没头没脑地投射下来,烘起一片腥臭。斗篷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一个穿着破旧的姑娘立在水田里插秧,撑着腰,头发乱糟糟,盯着他懒洋洋地问,“有吃的么?” 这一带都是从吴国迁过来的垦荒边民,早年可能是从越国掳掠过去的,吴军进攻时他们负责辎重随营,越国反攻时他们又上缴粮草;他们给脱臼的吴国兵接骨头,也给失血过多的越国兵涂金创药;如果吴国败退了他们就去抢劫落单兵卒,反过来也毫不犹豫地驱赶越国败将--反正哪边出征都会顺便杀他们的头。车边的一个孩子手忙脚乱地掏盐竹筒,他伸出手拉她跳上车,用斗篷盖住她,两人在下面接吻……然后她靠在车椽上漫不经心地用盐拌耱糍吃,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头发松黄的村姑,她的眼睛则在周边那群年轻的脸上扫来扫去,但大家都累的要死,没人理她。“伤的不轻”,她使劲把僵卧不动的诸多肩膀踢开,好让自己站起来,“我兄弟”,她舔着手指,“被吴军抓过去,大概被你们杀了呢......”没一句真话,“我要走了”,她跳下车,有破洞的裙子紧紧贴着壮实的小腿,如果她回头就先在这里呆一天,反正期限还有宽裕,但她根本没回头。

      “你摸到她了吗?”那个倒盐桶的孩子兴致勃勃地问。

      “摸什么?”

      “胸脯,你摸了吗?”

      “胸脯没什么了不起的。”孩子看上去傻乎乎的,随便说什么都能让他咯咯笑;武器早已和旁人一样,丢的精光,看起来一点伤也没受,真是奇迹。他从背上解下另一个竹筒递给蔡叽。
      “是啥?”蔡叽接过来,但他只是神秘兮兮地鼓励他试试。

      是酒。蔡叽把竹筒还给他,总有那么些孩子,天生的柔和热情,很是可掬宜人。

      长官过来训斥蔡叽,问刚才让谁上车了?那个君子卒呢?什么君子……卒?就是只剩下胸部以上、但已劈掉左肩,那块发黑的尸首。刚才他是拎着仅剩的右手把它扔上车的,真是惨不忍睹,任一父母如果想看孩子的遗体他都会劝阻——他自己就是因为去看了好友的残尸而再也想不起他生前容貌的。“太难看了,压在最下面。”

      “那就别去动它,也别再糟蹋它,否则的话我要你好看!”长官气势汹汹地掉头而去。

      那孩子问蔡叽,“君子卒是谁?”

      “不知道。”

      “他们脖子上都有鹰笛,上面刻着名字。”

      蔡叽伸手下去,感觉像在抽干了水后一两天的泥塘里抓黄鳝,终于捉住了这支铜笛,看了看,“自乍。” 不对,名字应是前面那个字,“自乍”是说明出自私人冶炼场。

      他又问那孩子,“你叫什么?”

      “×××” 什么?你叫什么?

      “我叫……”

      “蔡叽——刚才长官这么叫你的。”那孩子太机灵了,但可爱的热情天真相使他颇有吸引力。“能把那鹰笛给我看一下吗?”他伸出脏兮兮的手。蔡叽做的远比他想要的多——把鹰笛链子套进了孩子的脖子,再塞进衣领,在外拍了拍,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蔡叽别过头,看那白得发烫的云层,急于想把这一切都忘掉。忘掉……他以后的生活与此不会有任何干系。

      他只忘掉了最不该忘掉的部分。

      蔡叽睁开眼,公子仓仍挨着他俯卧,头侧向外,被褥只盖到腰际,红光的的那件贴身擂睡的布衫在幽暗的火光中分外显眼,“麻衣似雪”大概指的就是这个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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