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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静雅(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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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宇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
颈间缠了厚厚纱布,转动时伤口略觉刺痛,守在病床前的母亲哭到眼睛都红肿。
家中这两日发生种种怪事,赵母越想越觉得身上发凉,赶紧联系了相识的大师请他过来查看,又给儿子打电话想告知他出事了,但打了许多次手机都打不通,心急如焚下,她直接让司机送自己去公寓那边找人。
没想到密码锁一打开就闻到那股令人惊恐的焦糊味道,奔到厅口一看,儿子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半边衬衣被血染成红色,满地锋利的玻璃碎片和粒粒裂碎的檀珠。
那一刻,赵母只觉得天都塌了,两腿软得站都站不住。
还是司机先冲进去看了情况,颤声说还活着,她才能扶着墙壁站起来。
送到医院一检查,颈部切割伤,幸好伤口不算太深,且赵母赶到时已经没再出血,加上送医及时,缝合后很快脱离了生命危险。
“大师说我们被怨灵缠上了,不死不休......”见儿子醒来后靠在床头神色恍惚,赵母哭着抓起他的手,“...这个静雅好狠的心啊...她这是,要我们一家人下去陪她吗?”
一早大师赶到赵宇的公寓,进门就不由锁紧了眉头:“好重的戾气!”
随即起了神通卦,卦上显出阴气极重,但屋内并无阴魂,当下把罗盘放在厅中间的桌面上,又让人把门窗全部打开,然后上香开始清宅。
他一念咒,罗盘的指针就不停地抖动,连做了三次才把公寓内残留的阴气清除,之后跟赵母说,这恐怕是静雅在大婚那日惨死,心存怨念不愿往生,又舍不得新婚丈夫,想索了赵宇的命去陪她。
“......还会再来,不收了,贵府恐将遭大难。”他摇头叹息。
轻则财破人伤,重则家败人亡。
赵母大惊,苦苦哀求,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把儿子救下。
大师思忖良久后,让赵母准备好所需物品。
“...宇儿,你别怕,我们请师傅帮忙做超度法事送她走。”赵母抿了抿唇,伸手抚着儿子的头,“妈不会再让她动到你一根头发。”
见儿子沉默不语,她含泪劝道,“...妈知道你觉得对不起她,但那事,本就不是你的错...”
“...只能说你们有缘无分...”
“如今人鬼殊途,大师说静雅若是做下恶事会连轮回都入不了,我们请大师把她收了,再做场法事超度她,让她脱离鬼道,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也算是帮了她...”
赵宇仰头靠上软枕,闭了闭眼。
记忆中最后一幕是无数尖利玻璃朝自己飞来,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母亲说她赶到时满地都是碎掉的珠子,看来是那串母亲千求万求才得来的护身手串救了他。
他不想让静雅觉得孤单,但他还有未尽的责任,不能就这样抛下父母亲人死去。
“...好。”许久后,赵宇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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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十月十三,宜出行、祭祀、解除。
解除意为清扫宅舍、解除灾厄。
已是入冬,空气湿冷,天色苍郁阴沉。
赵宇微笑着给守在外面的保安又扔了包好烟,拉开车门,闪身坐进。
他刚才进了一趟火灾现场,因那栋园林主楼还一直保持着被烧毁的状态,走一圈下来,鞋底沾上了不少黑色炭屑。
但他没时间清理,一上车便立即驶离,并在几秒内将车速开到了车道所限的最大速度。
在楼里焚香祭拜时就觉得后背阴寒,这会儿坐在暖气十足的车内,依然觉得冷意阵阵,难不成真如大师所说,静雅的阴魂被他引出来了?
赵宇僵直着身体,微微抬眼朝后视镜瞥去。
什么也没有,后座空空。
刚松了一口气,车顶忽地落下一只焦黑手臂,五指大张,“啪”地一声拍在玻璃上!
赵宇条件反射地要踩制动,但马上又想起大师的叮嘱:一旦阴魂跟上,绝不可停车,需马上赶回。
今日微雨,天寒地冻又是傍晚时分,马路上车辆并不多,赵宇沉住气,踩着油门一下越过前车往目标地飞驰,为求速度,他专门开了超跑出来,宽敞车道上,其它司机只看见一道银色风驰电掣般自旁边闪过。
但他们看不见的是,这台车的顶上趴了个黑黝黝的鬼体,姿势怪诞扭曲,似人又不是人,焦烂的腐肉挂在骨骼上,可怖至极。
阴魂数次想爬下车顶,但冷风厉厉,吹得阴体飘飘摆摆,加之车子前头挂了符,每次尝试着伸手过去都会被弹飞,只能死死贴在顶上等待时机。
很快车子便下了大道,在转盘处一个大转弯后又飞速驶向郊区的一片豪华别墅群,最后停在其中一白色独栋小别墅前。
赵宇一把扯下挂在车内的纸符,打开车门迅速下车,然后朝大敞的屋内疾奔。
车顶上的女鬼发出厉叫,像被触怒了一般紧追在他身后。
这间别墅本是婚房。
赵宇知道母亲不喜静雅,连说带哄跟父母说自己和静雅婚后先住在郊区别墅,等有了孩子再搬回老宅,赵父一心想抱孙子,一秒都没等就同意了,赵母本来想反对,但当脑袋里闪过几个白胖娃娃满园跑跳喊她奶奶的画面后,心头一热,也不再吭声。
把钥匙交给静雅时,赵宇真的从静雅的眼睛里看到了光,灿若繁星,美得无以伦比。
后来静雅就开始自己布置这里,大到客厅沙发,小到床头摆设,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亲手准备。
门框上贴着喜联,窗户上贴着大红双喜字,就连卧室的床上都是绣着百子同心的大红被罩。
出事后屋子便被封了,赵宇睹物伤情不愿再住,但也不想让人拆掉,这些东西暂时就保留了下来,赵母本想过段时间再来处理,没想到大师要选在这里做法,因婚房对于任何一个憧憬婚姻的女子来说都意义重大,他觉得或许能让静雅念起当初与赵宇的情意,不再有伤人之念。
不能也无妨,反正进了这处,她便是无影无形也逃不了。
赵宇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负二层地下室,他刚闪进,身后的那股阴风就跟着刮了进来,守在门口的小徒弟“砰”一声将门关上,挥手将符纸贴在门缝之上。
地下室四周无窗,顶上可以透气透光的天井窗已被厚重铜皮封死,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最佳抓鬼处,除此之外,屋内四角都挂上化煞铜风铃,屋子中心还摆了个微微泛黄的铜葫芦。
阴风入门后发现不妥,想退出已是不行,顿时被逼出戾气,四周弥漫出浓重杀意,站在屋中的大师猛然睁眼,朝半空中劈下符纸,大喝一声:“出来!”
只听一声炸响,符纸轰的一声击在某物上,躲在角落的赵家人看到周围的烛火“轰”地爆出火星,地上的黄纸开始无火自燃!眨眼间地上散落的黄纸全都燃起,彷如一片火海。
这是被火烧致死的厉鬼最恐惧的场景,火光中,一团黑影跌在黄纸堆上边尖叫边挣扎。
线香所围成的弧圈很小,赵宇以身挡在父母之前,心口剧烈跳动。
俯身跪在地上的女鬼肉身焦烂,已经没有半点生前的模样,赵父赵母惊怖万分,赵宇却忍不住上前一步想看个清楚,就在这时,女鬼突然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赵宇后背倏地爬上凉意,这不是静雅!这是,这是——
不等他出声,屋内阴风暴卷,带着火星的纸灰朝一直在喃喃念咒的大师和守在门口的小沙弥扑去,大师面上霎时被点点火星灼伤,但他动也没动,口中咒语未停,小徒弟到底还是道行不够,惊叫一声后忍不住往旁边闪躲了一下。
只这一下,门外的两道阴风“轰”地冲破阻隔扑进地下室!内侧有符,里面这只女鬼无论如何也是出不去的,但小徒弟这一让,外面紧跟而来的厉鬼就冲了进来。
厉鬼竟是不止一个!
鬼这种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形成,大部分人死后都会忘却前身诸事,自行去向本来该去的地方,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只有少数的死前经历了极度恐惧或对人间执念深重人,才能机缘巧合变作鬼。
看来除了赵家儿媳执念过重不愿往生,她那同样死在火场的伯父伯母也滞留在了人间。
——没想到这场法事会如此凶险,说不好今天这场活要出大事!
大师眼角急抽,从袖口中抖出几张涂满了朱砂的黄符,嗖嗖几声射向不同位置,地上女鬼却忽地消失,三股阴风同时卷起,在密闭的地下室里撞来撞去,四角铜铃发出急乱而诡异的铃声,赵宇扭头一看,身侧十八根原本烧得极旺的烛火被吹得左摇右晃,明明灭灭。
之前得过交代,三人连忙伸手去护,但打火机不知怎的全都失灵,没有东西续火,烛头很快便全都熄了,偌大的地下空间顿时只剩一些符纸还在微燃,到处弥漫着黑气。
被符纸击中的阴魂亦显出原形,烛火一熄,赵宇一家三口的味道便散了开来,厉鬼顿时有了目标,诡异黑雾中,一抹红影朝还在试图用火机点燃烛火的赵宇扑来!
非人类的诡异力量速度快得出奇,鬼影刹那间已近在咫尺,被火烧过又被水泡过的焦烂身体可怖得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面目被黑雾裹着看不清楚,但龙凤褂上华贵的金丝银线还能依稀辨出,分明是静雅死前所穿的婚服。
赵母瞠大双目,以最快的速度挡在儿子身前,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赵宇想拉开母亲已经来不及,低呼脱口而出,“静雅!别——”
求求你,别伤害母亲!
余话未完,但呼声中尽是哀求。
阴风扑面而来,赵母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她已经能想象得到被厉鬼撕碎的痛苦,可为了保护儿子,却依然挡在前面动也不动,只在心中想,我命休矣。
森冷气息贴着赵母的脖颈掠过,那一侧的肌肤瞬间被寒气刮出了鸡皮疙瘩,但想象中的痛苦却并未到来,回首一看,红影竟是将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绕到赵家三人身后的另一鬼影驱出了线圈。
“还我命来——”
本想偷袭的厉鬼尖叫一声,张开双臂朝红影扑去,眨眼间两道鬼影便斗了起来。
这场景可真是太出乎人意料,就连刚闪到门口把小徒弟从鬼爪下推开的大师都愣了一愣。
厉鬼凶猛,若是三只一齐发难,他根本没有把握能一并除掉,这屋子已是黑雾弥漫鬼气森森,今晚不是厉鬼消散就是活人生殉,他正后悔自己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却没想到这赵家儿媳原来是护着赵家这边。
惊喜下士气顿时大振,指间扬起一道杀鬼符纸,咬破舌尖喷出鲜血!
符纸染上血水的瞬间精光耀目,被射中的阴风显出焦黑人形,坠在一地还闪着火星的纸灰中痛苦打滚,满屋尘灰飞扬,大师两步并作一步地冲到屋中方桌前,抄起桌上铜葫对准他念出收魂杀鬼的厉咒,只见鬼体仰起鬼脸,裂开血口,发出声声凄厉无比地哀嚎,随即鬼体扭曲变形,倏地化作一道腥臭黑雾被吸入葫芦,再也作恶不得。
那边两道鬼影也分出了高下,怨气冲天的大伯母终究是没能斗赢为护住心爱之人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静雅,被逼得离屋子正中越来越近。
“阿延!快!”大师朝小徒弟大喊,双手紧握铜葫对准剩下两个女鬼,小徒弟被吼得身子一抖,赶紧伸出两只白嫩嫩的手抖抖索索地结印,好在慌乱下没记错手势,手印结成如获神通,被定住的女鬼喉咙中发出咯咯怪声,随着一声凄厉啸叫,同样化作黑雾被收入了葫内。
而铜葫口转过来时就已闪离的静雅悄然立在角落,抬起一双毫无人气的眸子看着赵宇,却不再靠近了。
松了口气的大师举起手里的符纸犹豫了一下,赵母以为静雅不会放过儿子,死死将赵宇挡在身后,颤声道,“...静雅,你要杀就杀我,我来给你偿命!”
“...是我选在那家酒楼摆宴!是我让你回去换首饰你才没了逃命机会!是我不让宇儿去救你!...”
“...我也没有在礼金里面放那一块钱!我就是看不上你!...都是我!跟宇儿毫无干系!”赵母白着脸低喊,最后咬着牙说,“...因我觉着你命硬,怕你克了宇儿!可是,大婚当日我赵家也是真的灾祸临头...我没说错,你就是个丧门星!”
这时候说这些...怕是要把静雅惹得怨气冲天啊...
缩在后面拉着儿子不让他往前的赵父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淌,怕得腿肚子直打哆嗦。
赵宇却知道母亲是想激怒静雅,好让静雅放过自己转而找她。
他松开手,朝赵母低喃,“...母亲,静雅不会克我,是我们赵家欠了她...”
法医在静雅身上找到的珍珠首饰已经被烧得发黑,用指甲轻轻一刮,珍珠层就掉了。
从几个伴娘口中得知这两样首饰的来历后,他将珍珠项链收进保险柜,又买了一对硕大的南珠,合着那副烧坏了的,一起送回给那位好命婆。
项链是静雅的母家传了几代的陪嫁,耳饰是好命阿婆对静雅最大的祝福。
好命婆看到东西时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等他转身要离开时才道,“...那姑娘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目秀神清,其人定是秉性坚毅识大体,本是福相,但我又看到她眉心有黑气...”
摸完身骨手纹,看完眉相,察觉那个名叫静雅的孩子当日要遇灾,还是跟火有关,她试探着问了几句,女孩一说到新婚丈夫就眉目温柔,显是爱极了男人......婚礼在即,她一无亲无故的老太婆,要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只怕会被人骂到臭头,思来想去,才将自己戴了多年的珍珠耳饰取下借她,想着珍珠属水,多少可以帮她挡挡煞,没想到最后还是...
明明是赵家的劫,却偏偏让这个孩子挡了灾。
太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赵宇听完后什么也没说,坐上车才知道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现在想来,连大师准备齐全的情况下对付两个厉鬼都如此凶险,那天晚上,区区一个护身手串,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它们的戾气?他依稀记得,陷入完全的昏迷前,有冰冷的东西按在颈子上的感觉...
分明是静雅救了他。
静雅父母过世后留下的遗产在赵家看来不值一提,但在几个亲人眼里就是块可以分食的肥肉,大伯一家费尽心思争抢,大伯母甚至想让自己乡下侄儿娶了静雅,吃绝户的嘴脸丑陋得人尽皆知,所以静雅直到婚礼那日才通知了那边。
本就带着怨恨而来,还惨死在婚礼现场,烈火烧遍全身无法扑灭,皮肤被烧焦黏在地板上...常人根本想象不出那是何等的绝望与痛苦......冲天怨气将二人化为厉鬼,生前事逐渐模糊,脑海里却深深刻下要赵家人偿命的誓言,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种种诡事。
赵母震惊回头,看到儿子眼眶里沉寂的悲痛便知他所言不虚,赵宇跨出线圈朝静雅走去,赵父赵母倒吸一口气,但静雅没有动手,反而往角落飘开。
秀美女子如今变作了焦烂鬼体,喜庆婚服破败不堪阴森可怖,身上还因先前的斗法多出的道道伤口,她哪里愿意让心爱的丈夫见到这副面容?昏黑之中,一团暗红躲了又躲。
这时铜葫开始抖动,满怀不甘与怨恨的两只厉鬼发出痛苦厉叫,用力挣扎企图脱离束缚,鬼声尖利刺耳,震得众人气血翻涌,大师脸色一变,迅速往葫口又拍了张符纸。
但厉鬼不愿魂飞魄散,合二为一后戾气猛增,在铜葫里面左冲右撞想要破出,符纸已然是镇不住,逐渐开始消融,大师迅速用手去盖,顿时五个手指被啃噬掉一层皮肉,黏腻的鲜血顺着指缝涌出,忍不住惨呼一声!
静雅扭身朝铜葫扑去,赵宇猛地冲上前一把将她抱住,“——不要!”
怀里鬼体冰冷而腐朽,一点人气也没有,但赵宇只觉视线模糊,泪水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流。
他哪里值得她这样。
当年不过是因为路过校园小道,看见她被同级男生团团围住调笑,一时不耻,上去把人拉开,见几个男生满脸不忿,把其中最高大的那个按着脖子教训了一顿。
都是学弟学妹,出手不狠也没有留下伤,这事早就忘于脑后,收到静雅的感谢信时只觉得好笑。可多年后,这傻女孩成了他的妻子,为了他遍体鳞伤,死于非命,现在还为了护着他们赵家,要与大伯大伯母同归于尽。
怀中响起低低呜咽,如泣如诉,下一秒静雅就要飘离,赵宇只来得及抓住她焦黑腐烂的右手,可一用力,那手背上的焦皮烂肉就从骨架上脱落,他不由绝望叫道,“静雅你别走——”
黑雾中静雅回首看他,轻轻摇了摇头。
赵宇还要去抓,却被用力推开,挥手间静雅的指甲在他手心肌肤划出小口,一阵剧痛袭来,他终是握不住静雅的手骨,凄惶颓然地被推向赵父赵母那边。
红影直直朝大师那边掠去,小徒弟惊慌失措地让开,满手是血的大师倏地松手,就在铜葫内厉鬼破开符纸要冲出瞬间,红影带着一股猛烈阴风冲了进去,葫内像被无形力量摇撼,剧烈晃动,大师咬牙掏出符纸,就着手上的淋漓鲜血画了几下然后猛然盖在葫口!
不多时铜葫里面便没了动静,地下室浓重黑雾瞬间消散干净,视线变得清晰,若不是满地的纸灰线香还有烛火,方才的驱鬼过程就像是噩梦一场。
赵宇只觉得耳中嗡嗡作鸣,眼前昏沉一片,父亲母亲带着哭腔的关怀问询他听不见,大师说话的声音他也听不见。
只有静雅那句低吟幽幽荡荡地在他耳边回响——
我从来没有怨过你,别再内疚,
下辈子如果有缘,我一定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