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患者》樛木卿

2、迷雾2

　　那是顾希敉，那是他想尽一切办法找了几年的人啊，他终于，终于找到了。

　　相逢来得如此滑稽，费尽心思却山川湖海，间隔太久的思念穿过长风，落到眼前，猛地红了眼眶，却干涩得流不出泪来。

　　钟一璟走上前去，每一步都很轻盈，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他又不见了，一幕幕往事闪过，一声声的璟哥响起。

　　钟一璟想冲上台去抱住他。

　　顾希敉看到钟一璟了，略显吃惊之外也没有多余的表现，发言依旧流畅官方体面。

　　发言结束，有人携家眷去拜会，有人受托引见，蜂拥而至，顾希敉应付完一波又一波的人。

　　钟一璟站在原地不动，目光全程追随着他，但顾希敉始终没有要和他相认的意思。

　　不经意间，俩人暌隔多年的对视，那一眼里黯淡了的星海又亮了，钟一璟目光依然热烈。

　　顾希敉别过头去，他永远这么炽热，他依旧应付不了。

　　许燊走过来，顾希敉对他说：“燊哥，钟一璟是你找来的。”

　　“你用的都是肯定句了，不是也得是了，”许燊推了推金丝眼镜说。

　　“你会害死他的。”

　　“我是在救你。”

　　“我们两个注定要死，何必拉多一个无辜的人呢，完全没必要。”

　　“我听着怎么感觉你对他还有感情呢。”

　　“没有。”顾希敉否认道，松了松领带，又说：“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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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希敉走去停车场，准备回家，这两天睡不好，太阳穴隐隐刺痛，拉开车时被抱住了，抱住他的手，戴着他送的手链，一条太阳手链。

　　钟一璟在后背环住他，紧紧抱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寂静中，钟一璟的心跳声和喘息声格明显。

　　过了片刻，钟一璟低沉的声音里，极力掩饰哽咽声，“希希，这几年你去哪儿了？璟哥找了你好久，”钟一璟在顾希敉后劲深吸一口气，“璟哥好想你，知不知道，你个没良心怎么能一走了之。”

　　“我们分手了，早就没有关系了，”顾希敉说。

　　钟一璟抱得更紧了，说：“没有分手，我没说过。”

　　“说没说过无所谓，我们之间早就断了，从三年前你不要我开始就一刀两断了。”

　　“没有，我说了没有，不许断。”

　　到最后，钟一璟哀求道：“希希，不分手好不好，不要分手。”

　　顾希敉不想和他说这些了，结束就是结束了，不想再对这个人抱有任何的幻想了，是他说的永远不会离开，是他说的永远在一起。

　　许诺的是他，毁诺的依然是他。

　　“放手吧，钟一璟，过去的事就算了，你该往前看，找一个更好的，”顾希敉按上他的手，“我也会往前看的。”

　　他曾经很贪恋这双手，喜欢看，喜欢握。

　　顾希敉用力想推开钟一璟，可他越用力，钟一璟也越用力箍紧他，顾希敉脸色微变，喊到：“钟一璟，你弄疼我了。”

　　闻言，钟一璟赶紧松手，改拉他的手，以防他跑掉，顾希敉甩手甩不开钟一璟，瞪着他看究竟要干什么。

　　两个人的胶着又陷入沉寂，电话响了，钟一璟不动也不接电话，任由电话响个不停。

　　“不想接电话就请关机，很吵”，顾希敉说。

　　钟一璟微蹙眉头，接起电话：“喂，秦队。”

　　“胡宇受伤了，在医院抢救，你过去。”秦队急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安静的停车场，电话的内容很清楚地传出来，顾希敉看着钟一璟，有些震惊，在警局里受伤了？

　　钟一璟自作多情，以为顾希敉舍不得他走，就对顾希敉说：“乖，加完班我再去找你。”

　　“不必。”

　　“我知道你家地址，乖，加完班就去找你，别闹脾气了，”钟一璟说完不放心，伸手进顾希敉裤兜里，顾希敉按住他的手，说：“你要干嘛？”

　　钟一璟强行摸出顾希敉的手机，存他的号码和加了好友，边操作边说：“不许再拉黑，不许再玩失踪，你会躲着我，燊哥可不会。”

　　钟一璟将手机塞回顾希敉手里，走出几步又回头，快步上前抱住顾希敉，摸上他的后劲，不舍地说：“希希，等我，好不好，不要又不见了，璟哥真的受不了。”

　　对钟一璟的话和触碰，顾希敉没有任何回应，低头看着好友页面，头像是他们和崽崽的合照，名字是“账号已注销”。

　　顾希敉不禁觉得好笑，第一次加他时的名字是“账号进行曲”。

　　当年是钟一璟不要他的，现在演这般深情给谁看，他不会心软的。

　　顾希敉坐回车内，发了条“不要联系”的信息，将电话卡拔出来销毁。

　　钟一璟走进病房，胡宇乌黑的脸色里透着暗黄，刚动完手术在昏迷中，钟一璟检查完窗边和卫生间后就出去了。

　　颜乐盯着钟一璟，说：“不对劲，钟一璟你不对劲。”

　　“有屁就放。”

　　“我怎么感觉你很开心啊，该不会是你对胡宇灭口的吧，”颜乐说着就放下泡面，要给钟一璟铐上手铐，说：“兄弟一场，我会尽量争取给你减刑的。”

　　“想死，是吗？”钟一璟一把把颜乐提起来，颜乐两脚丫在空中扑腾两下。

　　“钟一璟，你不对劲，你太不对劲了，不会真是你动的手吧？”

　　“自找死路，上帝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给我忏悔去吧”钟一璟作势要把颜乐摔在地上。

　　“璟哥，等等，小的还有话说！”颜乐咽了一下口水，说：“璟哥，你嘴角带笑意，面色红润，真像得手了什么，我发誓，作为兄弟我相信你的。”

　　钟一璟笑了一下，颜乐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喊道：“该不会是找到我嫂子了吧？”

　　钟一璟将颜乐放了下来，点点头，“找到了。”

　　“怪不得你今晚满脸春风，说起来，我嫂子真牛，离家出是几年打起啊。”

　　“胡宇怎么回事。”

　　颜乐又端回在椅子上的泡面吭哧哧吸溜，含糊不清地说：“昨天审了一天一句话都不肯说，突然说要去上厕所，谁知道在里面被捅了，这一刀的手法足够要了他的命，还好他命大，心脏竟然在右边。”

　　钟一璟上眼睑较窄，双眼皮褶皱线深邃，看起来桀骜不驯，是一个不好商量的人。

　　他咬着下嘴唇，锁紧眉，钟一璟思考时就会这样。

　　“是不是没找到人？”

　　“还不清楚，正在查”，颜乐吃完最后一口泡面。

　　秦轩已经来到医院了，刚好听到钟一璟的问题，说：“没找到。”

　　钟一璟和颜乐齐齐向秦轩看去。

　　“今天的监控呢？”颜乐问。

　　“看了，并没有可疑人物进出”，秦轩神色严肃。

　　“会不会是内……”颜乐没敢说完。

　　“不可能”，钟一璟打断了颜乐，“秦队，或许可以看前两天的。”

　　“看前两天的有什么用，人是今天伤的”，颜乐反驳道。

　　秦轩抬手制止颜乐，颇赞赏看着钟一璟，示意他继续说。

　　“我怀疑，人不是今天进警局的，而是今天之前就已经进来了。”

　　秦轩点点头，恶狠狠地说：“不错，前天局里终于要给那批开机速度击败全国1%，有着警龄20年的电脑换掉时，那杀手充当工人混进来的，他奶奶的。”

　　“人是昨天才抓的，杀手前天就进来，难道他知道胡宇肯定会抓，看来这起贩毒案没那么简单。”钟一璟翻看胡宇的资料，沉吟道。

　　颜乐背脊发凉，难道这两天上厕所都和那个人待在同一时空里吗？要是不经意抬头，就看到一张黑暗中的脸盯着自己，得多惊悚。

　　颜乐光想想心里就发毛了，他没有钟一璟的胆识和体魄，只想去机关单位实习的，谁知道被分配到禁毒队来了。

　　颜乐在心里哭唧唧，他只是一个爱动漫爱周边偶尔手冲一下的中二单身青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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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宇醒了，黑漆的瞳孔慢慢恢复清明，前面站了一排人，他首先看到了钟一璟，就是这小子不要命，顶着他的枪也要把他抓住。

　　“谁要你的命，你知道吗？”秦轩问他，胡宇闭着眼并不回答。

　　“你拒绝配合我们的工作，以为会有人来救你，但是来救你的人反而是来杀你的，即使这样你也不配合警方的合作吗？”秦轩用犀利的眼神看着胡宇。

　　胡宇苦笑了一下，“警官，我自己猪油蒙心掉钱眼里，被人坑了算我倒霉，别那么多废话了，给个死法吧。”

　　“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你在践踏生命，触犯法律，竟然将这说成倒霉，你自找死路，上帝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颜乐义愤填膺地说道。

　　秦轩拿出他的手机给他看，说：“这是你和这个叫M 的有过四次交易，四次交易的毒品都在警局，M是谁？”。

　　胡宇不说话。

　　“你不配合，我们也有办法查出你背后的毒枭，只是时间问题，你要是配合我们，说不定立功可以死刑缓行，再或者可以无期徒刑，留一条小命在。”

　　胡宇更是露出了讥讽的表情，闭上他的眼睛。

　　钟一璟咬着下嘴唇思索，道：“其实，从你被抓住那一刻起，你就知道自己死定了，配不配合警方都得死，甚至等不到被判决时就已经死了，而且你很笃定凶手一定是你的同伙。”

　　他停顿了一下，说：“还是说，你在害怕什么？胡宇，你是在害怕配合警方之后，要付出的代价比死还可怕吗？”

　　胡宇猛地睁开满是血丝的眼，凶横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要不是你我会变成这样吗？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好哇，看是我被你杀快还是你爷爷奶奶被杀快。”

　　话刚落音，胡宇就不动了，乌黑的脸色终于苍白了一点，有了病人的模样，他的身体稍微有些哆嗦，伤口处的鲜血直流不停，

　　胡宇无父无母，是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在一个极其偏僻落后的农村里长大的，爷爷前阵子住院了，估计就是买粉给爷爷治病的。

　　有警员推门进来报告，秦轩知道他要报告什么信息，让他直说。

　　“已查到M的转账账号来源，是一家新注册的公司，华年公司，法定人叫顾希敉，而且他是都城最大集团的新任董事。”

　　“什么？”钟一璟推开众人，来到那警员面前捏住他的双臂，又问了一遍：“你说是谁？那人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