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窥雪》夏诺多吉

11、11

　　下雨的声音被老凌和徐女士的斗嘴声淹没。凌泉睁开眼，确认这是人间。
　　她叫了声“妈”，喉咙好像失灵了。
　　老凌看见她醒了，手足无措地迎过来，“感觉怎么样？活着真好吧！”
　　“喝水。”她说。

　　徐女士给凌泉喂水的时候，思维跳跃地跟她说了几件术中跟术后的小事，比如许知遇哭的很大声、池澈连叹气都没有，但池澈的手机不小心被他摔碎了屏之类的。
　　凌泉问：“你跟老凌呢？什么心情？有没有想过失独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徐女士狠狠瞪她：“我查了下你的保险，受益人你竟然填的是你爸的名字……”
　　“……”
　　老凌反驳：“明天还有一份保额更大的，填的是你的名字！”

　　一家三口正演情景喜剧，主刀医生进了病房，她笑着跟老凌和徐女士打了个招呼，然后给凌泉做检查，边问：“精神怎么样？我们单独聊几句？”
　　医生跟凌泉聊了会儿下一阶段的治疗和术后注意事项，称她是个豁达的姑娘，往后运气会好的。

　　凌泉小小的走了会儿神，从窗户看出去，明明是春末夏初的阴雨天，怎么一暗起来，这么像快要下雪的深冬。
　　她又好像一眼看见了世界上最浪漫的雪。今天冬天，她有机会看雪吗？

　　没过多久，池澈跟吴教授一起来了。护士正在给凌泉做心电监护，瞧见吴教授，打趣问他：“这到底是不是您儿媳妇啊？”
　　吴教授一怔，笑着说：“这得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

　　这是为时尚早的美好愿景。凌泉觉得她的运气说了才算。

　　池澈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庆幸她会说话的眼睛还有些神气，否则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来面对她，才能显得自己是一个能经大事的成年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能抗事的，其实不然。

　　许知遇哭的时候，说终于懂了，为什么凌泉喜欢他却不敢说，因为他是一个理智到可怕的人。
　　许知恩问他：“凌泉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
　　他从不相信言情小说里的爱情，他觉得海枯石烂这个词儿跟天长地久一样荒诞可笑。
　　他坚信，喜欢跟爱都是流动的。

　　他甚至想过停滞之后会怎样。但始终没想通，爱如果以记忆的方式存活，算爱吗？还是该用其他的方式来命名？

　　凌泉对池澈眨眨眼睛，对他说：“等我好了之后，带我健身呗。”
　　“不带。”池澈喂她喝粥，“早上你根本起不来，说不定还把我拖下水。”
　　“行吧。那我去找私教好了，找个特别贵的双开门大帅哥。”
　　“听你爸妈说，医保报完，你卡里的余额都不够手术费。现在你是个超级穷光蛋。”
　　“没事，我把你送的婚纱退了。”
　　“首先，退不了。即便能退，款项也是原路返回。”
　　“那你借我点儿？”
　　“做梦！”
　　凌泉哈哈大笑：“人家都说初恋甜的像甘蔗。你确实像甘蔗，又甜又渣。”

　　隔天池澈买了新鲜的甘蔗带来医院。他不吃，凌泉也不能吃，他们俩就看着，一个说不一定甜，另一个说不一定很渣。

　　-
　　这年冬天，池澈带凌泉去北海道看雪。许家姐妹也跟来了。

　　许知恩新交往的男朋友是个健康达人，她不想输，随身带体重秤。
　　凌泉近来状态还行，许知遇让她也称一称。她比秋天那会儿重了三斤。
　　“优秀！”许知恩对她比大拇指。

　　池澈暗暗记下凌泉的体重，发给她的主治医师。又跟吴教授确认了一下这边某医学专家的联系方式。

　　窗外的雪停了，凌泉问池澈：“可以堆雪人吗？”
　　池澈让她把衣服穿好，坐在窗边等他。

　　老凌正好打来视频通话，凌泉把镜头对着大雪中的池澈，说：“我好开心哦，大帅哥正为我堆雪人呢。”
　　徐女士问了些每日必问的问题后，说：“我跟你爸婚礼的照片，修图师修好啦。”

　　凌泉对许知恩做了个飞吻的动作，这事她办的靠谱。
　　许知恩悄悄对许知遇说：“谈恋爱次数多的好处，就是前男友可以涵盖各行各业。”
　　许知遇无语地问：“修图师也跟你搞过？”
　　“嗯哼！”

　　老凌跟徐女士在深秋的那场婚礼，浪漫而温馨。策划人是凌泉，执行人是池澈跟双胞胎姐妹。
　　那天徐女士可高兴了，一天内笑出了两道褶子。小池跟吴教授都去参加婚礼了，还坐在主桌。
　　林之然也去了，以许知遇新男友的身份。

　　看着池澈修长笔挺的身影，专注堆雪人的样子活脱脱还像个少年。许知恩第N次问凌泉：“他到底行不行啊？”
　　许知遇说：“行不行都跟你没什么关系。”
　　许知恩拍着胸脯说：“我发誓哈，这大半年我都是拿他当姐夫的。我只是想知道我们凌泉在床上有没有开心过。”
　　许知遇：“废话，不开心干嘛睡那么些年。”

　　凌泉才无所谓她们理解的版本到底是什么样子。劫后余生，她跟池澈不再因为过去的误解拌嘴。
　　哪怕他们曾是两个可笑幼稚的大儿童，也不妨碍他们在限时的生命里，努力学习用力享受限定的爱。
　　或许限定才能永恒。

　　风很大，池澈并不能听清楚凌泉跟她的好朋友们说了些什么。他看向被窗户框柱的凌泉，她也正透过窗子看向自己跟自己身后的这场雪。
　　他忽然想起她的十七岁。那天她趴在他教室外的窗沿上，一张生动的脸，灵的不像话。
　　跟这个瞬间一样，她顶着“爱人”的头衔，定格成了一个永恒的烙印。

　　池澈想堆一个世界上最可爱的雪人送给他的女朋友，于是耗时很久。
　　凌泉看困了，打算眯一会儿。
　　阖眼之前，她翻出她的遗愿清单，把最后一项划掉。
　　又发了条语音给池澈——
　　跟你在一起久了，我的感性越来越不持久。我怕待会儿就说不出口了，所以现在要赶紧告诉你，我好爱你。你也很爱我吧，哈哈哈。谈恋爱真好，谢谢你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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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的架构很窄，所以写不成长篇。这次依然写了一个伪命题。
我喜欢把爱情里面一些角度很小的点放大去写，写成年人在敏感状态里的对垒。
可能没写好，留白也很多。观感就是“没必要”“好矫情”“好无聊”“本来说开了就好”。
这是我写东西的癖好跟通病，我也一直在反思。
感谢大家还愿意看到这里，我们下个故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