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深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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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重新来到“春风酒楼”，现在距离案发不过一个时辰，但天色确是越来越黑。
一个跟周焕穿着同等官袍的青年郎君抱臂站在酒楼门前，而察罪司的司卒已经把酒楼团团围住。
“阿焕。”那青年听到脚步声便回头，虽喊着周焕的名字，但狭长的眼睛却似笑非笑地看向崔子鹭，嘴角边是浅浅的两个梨涡。
崔子鹭也冲对方一笑，转而细细打量起来。这位青年气质温润，笑容清新明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崔子鹭总觉得对方的笑容一点都不温暖，反而有种精黠之感。
“首司让我把他带回来重新查案。”周焕语气还是那么凉，跟冰块一样。
“我就说嘛，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你不管不顾便把人抓到察罪司，实在是不像你办事风格啊。”青年熟络地把胳膊搭在周焕肩膀上，眼睛弯成湖中月牙，“不过我已经帮你把案发现场和相关人员控制住了，我相信真相一定能查清楚。”
青年名叫萧崇，也是察罪司少司之一。案发时他正跟着周焕在这家酒楼二楼喝茶，结果听到店小二呼救。周焕不由分说直接根据店小二的指证踹开了崔子鹭的房门，然后把他抓走。萧崇是个人精，他觉得一切的证据都指向崔子鹭实在是太过于巧合，只是他跟周焕共事那么久，知道对方脾气执拗劝不得，只得自己将酒楼封锁起来，等周焕自己想明白了再回来重新查案。
“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周焕往旁边一坐，立刻有司卒给他递上茶水。
崔子鹭当了个白眼，直截了当：“李姑娘、她的侍女还有店小二，我全都要见。”
“后两者可以，只是李姑娘遭此一事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跟你见面有些不妥。”萧崇很自然上来接茬。
“那我不见，你见。”崔子鹭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到时候我躲在屏风后面，小声告诉你我要问的问题。”
跟周焕相比，萧崇实在是太好相处了。他爽快点头，随后让狱卒把那三人带过来。
“你姓崔？”在此空当，萧崇突然一脸好奇看向崔子鹭。
崔子鹭“嗯”了一声。
萧崇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就是从大漠回来的少将军是不是？”
大漠军营的少将军分化为坤泽的消息不知何时在朝都散开，别有用心的人盯着，没有用心的人看着。萧崇属于后者，但他也听说大漠少将军英勇无比，还有清风明月之姿，一直都很想结识。
“我相信你一定是被陷害的。”萧崇拍拍崔子鹭的肩膀，“放心，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崔子鹭感激，然后斜眼去瞧那个从一进门就板着脸的阎王爷，像泄愤一样冷哼好几声。
李姑娘的侍女跟店小二都被叫过来，崔子鹭细心发现侍女见到他时神色未变，反倒是店小二有些慌慌张张的。
崔子鹭先问侍女：“今日的雨是在酉时一刻下的，这时候天色已晚，你跟你家小姐为何还在外边而不是赶快回家？”
侍女：“我们原本是要在申时回去的，只是临行前小姐说想去内城城南的安家铺子买上好的浮印云锦，如此便耽误了时辰。”
萧崇听闻便起疑：“安家铺子？我怎么记得外城也有安家铺子的店面呢，你们为何舍近求远，要来内城买？”
这时店小二立刻赔笑，插嘴道：“少司大人，内外两城的安家铺子虽然同属一家，但店内的布料有所不同，可能这浮印云锦只在内城有。”
崔子鹭眯起眼盯着店小二，突然想起这人便是给自己安排厢房的人。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崔子鹭轻笑，只是幽暗的眼眸无光。
“咱们酒楼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耳读目染也就知道些。”店小二干笑。
“那你再把你看到的原原本本告诉我。”崔子鹭修长白皙的食指轻扣桌面，无意间释放出强大的压迫感。
店小二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我，我正要上楼看看有没有客人需要帮助，结果就看到一个黑衣贼人从李姑娘的厢房里跑出来，跑到了那位的房间。”店小二伸手指了指崔子鹭，“而屋内的李姑娘正在低声啜泣。我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连忙呼救，正在二楼喝茶的两位少司大人听到我的叫喊也赶了过来。”
“你看清楚他是跑到了我的房间吗？”崔子鹭凤眸锐利，语气咄咄逼人。
他是上过战场浴血厮杀的英勇将军，是面对层层包围依旧面不改色的勇士，常年在军营中锻炼出来的气势格外强大。店小二移开跟崔子鹭对视的眼神，点头没说话。
“对了，你的抹布挺特别的，上面怎么绣着一只鸳鸯啊。”崔子鹭突然出声。
店小二赶紧看了一眼自己的抹布，随后把它从肩膀上抽下来塞进怀里。
等那两人退下后，萧崇凑过来低声道：“这店小二有问题。”
“我也看出来了。”崔子鹭点头。
“只是人证物证还是指向你，你的嫌疑还是很大。”萧崇摇头咂舌。
崔子鹭汗颜：“赶紧把李姑娘叫进来，一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
在等李姑娘的时候，崔子鹭趁机到酒楼各处查看情况。他穿着察罪司司卒的衣服，又故意低头不让人看见正脸，所以大家都没怎么注意他。崔子鹭先是去了李姑娘的厢房，她的厢房距离自己厢房不远不近，中间有个转角。此时厢房里非常凌乱，床榻上被褥很乱，崔子鹭抓起被子闻了闻，只闻到浓浓的胭脂味。
“你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周焕依靠在门口，懒洋洋道。
“你果然是阎王爷，一直在催命。”崔子鹭没好气道，然后来到自己原本的厢房。
这间厢房被司卒翻过，也很凌乱，那身夜行衣正放在桌子上。崔子鹭走过去抓起衣服闻了闻，还是一股胭脂味，只不过这胭脂味带着淡淡的酒香。
“你不觉得奇怪吗？李姑娘既然说自己用银钗刺伤了采花贼，那么这衣服上为什么没有血迹，甚至连血腥味都没有。”崔子鹭问周焕。
他又把夜行衣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发现这是最大尺寸的夜行衣，任何人都能穿的进去。
“因为李姑娘刺伤的是你的额角。”周焕一本正经。
崔子鹭：“······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一个人在混乱之中还能精准命中同一个地方吗？现在那李姑娘吓得差点晕死过去，这么小的胆量还敢那银钗扎贼人？而且你闻闻，这夜行衣上面有酒香，可我从未饮酒。”
周焕瞧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表情还是很狐疑。接着崔子鹭带着周焕去了后厨，让每一位厨师闻闻夜行衣上的酒味，其中一位厨师闻出来这是他们春风酒楼独有的橘花酒。只不过这橘花酒还未开始售卖，仅有店内人能接触。他又询问了店里其他管事，得知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案发截止到现在，三楼厢房就只有他跟李姑娘两位住客，并且全都是同一个店小二接待的。
“所以这夜行衣是酒楼中的某位人栽赃陷害我的。”崔子鹭扬起嘴角，眼神轻蔑。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司卒来报，说李姑娘开始接受问询。崔子鹭跟着周焕一起站在屏风后面，由萧崇独自审问。但由于李姑娘时刻处于受惊状态，便由李夫人陪在自己女儿身边。
“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萧崇照例安慰几句。
“少司大人，不是说采花贼已经抓到了吗？”李夫人看着爱女失魂落魄的模样，格外心疼，转而恶狠狠道：“一定要把那贼人千刀万剐！”
“事情还有疑虑，一切不能这么早下定论。”萧崇轻扣桌面。
躲在屏风后的周焕脸色一僵，随后低声道：“萧崇问你，要问什么问题。”
崔子鹭暗暗一惊，心想这察罪司少司竟然有自己的一套交流秘法。
崔子鹭：“问她有没有看清那人的脸。”
周焕翻着白眼，觉得崔子鹭问的问题很傻。
李姑娘：“未曾看清，那人带着面罩，屋内光线又暗。”
崔子鹭：“屋内光线为何会暗？你只是在厢房等侍女，并不是入眠，室内的光线怎么说都不应该昏暗才是。”
刚才崔子鹭去李姑娘房间搜查的时候就发现了端倪，那屋内的蜡烛基本上都已呈现燃尽的状态。据李姑娘自己交代贼人在她屋内总共待了一刻钟，假设这一刻钟内蜡烛全灭，那么不应该会烧成这个样子。
崔子鹭把这些疑虑全说了出来，李姑娘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李姑娘，你的侍女跟店小二已经全招了，他苦苦演戏已经没用了。”崔子鹭突然从屏风后走出来，直勾勾盯着李姑娘腰间挂着的香囊，上面一只鸳鸯栩栩如生，跟刚才他在店小二那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李姑娘瞧见他愣了几秒，并没任何太大反应。
事发后，周焕不有分说直接把崔子鹭抓到了察罪司，这导致很多人都没能看清这位“采花贼”长什么样子。但李姑娘，就算没看清，也应该能记得对方的眼睛和声音。
“说吧，你是不是想自毁清白，好让你的家人同意你跟店小二在一起？”崔子鹭背手而立，气势如虹。
崔子鹭早就觉得这出戏是李姑娘等人自导自演，他只在李姑娘床榻上闻见胭脂味，并没有闻到属于任何乾阳的体息。如若真有人侵犯了李姑娘，那不可能不留□□息。而夜行衣上面的橘花酒证实李姑娘的帮凶是酒楼里的人，夜行衣的尺寸那么大，是为了随机挑选替罪羊时保证任何人都能穿得下。那名店小二，破绽太多。酒楼有规定，只有厢房里的住客摇铃时店小二才能上去，这样能保证厢房的安静。可是当时厢房仅有两位住客，李姑娘说害怕没有摇铃，而自己全程都在睡觉自然也不可能摇铃。所以突然上三楼的店小二就显得很可疑了。
再加上抹布上的鸳鸯，和李姑娘腰间香囊上的鸳鸯同属于一只······一切真相显而易见。
最后李姑娘跟店小二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导自演，李姑娘不想嫁给书生，却又拗不过自己的父亲，只得跟情人店小二商量这出戏，以牺牲清白的方式换取自由。原本他们想的是凭空捏造出一个采花贼，结果额角受伤的崔子鹭跌跌撞撞歪打正着进来酒楼，这才成为替罪羊。
“怎么样，我都说我不可能是了吧。”崔子鹭得意洋洋，看向周焕的眼神有些挑衅。
周焕冷笑，挥手示意司卒缉拿崔子鹭。
“这件事完了，可另一件事还没完。”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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