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嫂的悲摧生活》流觞客

3、孔乙己出场了

　　这个人是个读书人的样子。
　　王小明恍然大悟，若不是读书人，哪能有闲情把走大街走的跟逛花园似的。看他旁边那些个人，哪一个不是蓬头垢面步履匆匆，或背或挑或提的负着重。也就是读书人才会有这点儿穷讲究的斯文气。
　　只见这个读书人慢慢踱到豆腐摊前停住了脚步，原来是来买豆腐的，王小明因为不了解情况，不知这人与杨二嫂是否相熟，便略低着头手中忙碌着，等着他开口说话。
　　谁知等了大半天，直到王小明觉得花儿开了又谢了几轮，直到沧海仿佛变成了桑田，还是没等到人吭声。便不耐烦抬起头来，不想却瞧那人双拳紧握，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伸长脖子微张着嘴正欲说话。
　　大概是联想到自己的姿势动作有些不符合礼教规范，还被看了个正着，那读书人一下子涨红了脸，赶忙敛容正色站的笔直。
　　王小明看他那样子，扑哧笑了。
　　那书生看的愣在当场，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买豆腐不是来发呆的，赶忙道：“翠花姐姐，请为吾取一方豆腐。”

　　虽然这书生声音极好听，仿佛落雨天屋檐下雨滴碰撞的清脆，可是王小明没心情去欣赏。这书生的问话不伦不类显得怪异，可是王小明的好奇心没有去燃烧。因为她的心全部被引到那书生的称呼上了：翠花姐姐，翠花姐姐，翠花姐姐……
　　“翠花，上酸菜！”王小明同学脑袋里不由自主涌上了那首在某年莫名其妙大红大紫的口水歌，仿佛又回到了满大街都是那诡异的男声在捏着嗓子喊：“翠花，上酸菜！”的时代。
　　一群乌鸦呱呱叫着自头顶飞过。
　　挣扎半天，王小明鼓起勇气用手指着自己，用疑问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对方。
　　那书生不知王小明为何这种表情，便问道：“翠花姐姐，你如何这副形容？”
　　不是叫杨二嫂么，怎么是翠花？脑子里恍惚记起好像刚才王大也叫我叫了一个名字，却记不真切具体。难道他叫的是翠花？！

　　尽管想到这层，王小明仍心有不甘的自我催眠，他不是叫我，我不叫翠花；他不是叫我，我不是翠花；他绝对不是叫我，我绝对不是翠花。
　　书生看她神情，愈发觉的奇怪：“翠花姐姐，你可是身体抱恙，脸色为何青中带绿？怪哉，怪哉！”
　　王小明从眼睛里飞出把把飞刀恐吓他：我不叫翠花！
　　那书生恍然无觉，一口一个翠花姐姐叫的那个欢乐。

　　王小明无力的摇摇头，也不说话，木然的转身，取了帕子包一方豆腐放在了案子上。
　　那书生小心翼翼的执起豆腐，仔细的放好，朝着王小明一笑：“翠花姐姐，如此我便告辞了。明日再会。”
　　翠花姐姐，翠花姐姐，翠花姐姐……
　　王小明终于忍不住把手中的刀重重一放，粗鲁的动作显然吓了那书生一跳，脸上竟然露出惊异的神色，结结巴巴问道：“翠，翠花，姐姐，你，你如何，如何……”
　　王小明硬生生从脸强挤出一朵花来，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亲切一点。但是很显然，她意图挽回形象的计划惨遭失败。
　　因为那书生看到那幅诡异的笑脸居然忙不迭的低下头来，看来他已经被吓得连看都不敢看了。那书生猛然间又记起了圣人礼仪，意识到讲话不看人是不礼貌的，就想找些事来做已掩饰尴尬。不想手竟是空的，只好左右环顾，摆弄手指。

　　看着他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王小明惊呆了。她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从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被人吓成这样。
　　王小明努力，再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悦耳动听，她诚恳的说道：“那个，你，能不能别叫我翠花……姐姐！”最后那两个字是硬生生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你明明看起来才二十来岁，明明还没多大，你为M叫我姐姐。为M，这是为M啊？！！！王小明在内心呐喊。
　　那书生不是王小明肚子里的蛔虫，所以他没有听见她的呐喊，他只是疑惑的抬起被吓得通红脸，看了看王小明，又赶紧的低下头去，绞着手指轻声问道：“那，翠花……呃，那我唤你杨，杨，杨……”不知为何这“杨二嫂”三字他终于没有说出来，就断了声音。

　　王小明忙止住他：“别，别，不用叫我杨二嫂。”
　　杨二嫂……咳，还是算了吧。
　　“那在下唤你何名讳？”书生抬起头来，眼神轻飘飘的望过来。
　　额……王小明顿在当场。
　　王翠花？王小明头上滴下汗来……还是算了吧。
　　王莲花？大汗！
　　王菊花？瀑布汗！
　　王小明心里泪流满面，自己怎么就跟花儿过不去了呢。
　　看到书生在等自己答话，王小明有了个主意，她笑眯眯的瞧着书生，恳切道：“明儿再告诉你好了。”
　　那书生失望的点点头，便向王小明告辞了离开。
　　忽然响起了隔壁大婶惊奇的声音：“咦？孔方兄，你又来啦？终于买到豆腐啦？今儿这是第几趟啦？你还真是每天不吃豆腐不成啊！那为何前几天不曾见你出来买豆腐？莫不是改去了别家？”

　　噗！孔方兄，王小明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读书时跟人打赌是否有人叫这个名字，还真有人叫这名儿啊。
　　怪不得来了这几天了都不曾看见过他，原来他是生病了才一直没有出现。
　　不过，他爹娘既然都爱钱爱到为儿子取名为孔方了，何不索性取名叫孔元宝呐？好歹元宝比铜钱值钱的多啊。
　　孔方赶紧看了一眼王小明，眼见着她笑的花枝乱颤，登时羞红了脸，话都讲不好了：“休，休得胡言！在下，在下前几日身体染恙，是故……”
　　他终于没有说出个鼻子眼来。
　　见他分辨，大婶嗤道：“休，休，休啥休！你当真不愧那个诨号‘孔乙己’哈！我说错了不成，我今儿这都是第三次看见你了。”

　　孔乙己？王小明登时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斯文俊秀的书生。
　　被称作“孔乙己”的孔方脸越发的红了，直红到了耳根。
　　孔乙己，这就是那个“窃书不算偷书”的孔乙己？王小明不敢置信。
　　孔乙己不是胡子拉碴好吃懒做的么？竟是眼前这个白净书生？
　　“你是孔乙己？”没等反应过来，王小明这句话已经问出了口。
　　孔方摇头，涨红着脸道：“非也，非也！在下孔方。孔圣人的孔，天下大方的方。非那劳什子孔，孔乙己！”
　　那大婶见他分辨，嗤之以鼻道：“甚么孔圣人的孔，天下大方的方。我看是孔雀的孔，贻笑大方的方！”
　　“你，你，你……”孔方气的说不出话来。

　　王小明见不得欺负人的人，又见这孔方明显软弱可欺，便忍不住站出来打抱不平，冷笑道：“贻笑大方的方？贻笑大方你知道甚么意思么？”
　　她哪里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年代的人读书的便少，况是镇上大妈。王小明赌的就是这一点。
　　王小明推测没读过书的人应该是不会知道这个词的意思的。所以，应是一位既能识文断字又有些地位身份的说的，不然也不会被人鹦鹉学舌了去。
　　不过能识文断字的人毕竟是少数，以讹传讹最终传到了贩夫走卒口里，又被一传再传的。所以大多数不识字的人应该大多只知这是句不好的话。具体怎么个不好法，却是说不出的。
　　自己就曾遇到过初中毕业不知这句话寓意的人，何况这个年代读书的人本来就少，何况镇上大妈。王小明赌的就是这一点。
　　果不其然，那大婶支吾半天：“不就是，不就是……”却终于没有说出来。
　　“不就是甚么？我看你不知道吧！不知道呢，还是不要胡说得好，免得贻笑大方！”王小明继续冷笑。
　　孔方感激的望着王小明，王小明对其笑着点点头示意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