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君贤臣》寻鹿迷了路

32、第 32 章

　　苏珢蕴正准备离开去收拾东西，顾雨舒却把他拦了下来：“我说怎么总感觉少了个人，你那好儿子呢？”

　　苏珢蕴默了默，过了半晌才说道：“我嫌带着他麻烦，把他留在宁州了。”

　　顾雨舒明显也愣了愣，缓缓抬手向他举起了一个表示厉害的手势。

　　“你真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

　　“……寻修文不会武功，不留个人在他身边出了事怎么办？”

　　顾雨舒点了点头：“你想的周到。”

　　苏珢蕴：“……再见！”

　　顾雨舒再次一把拦住他：“干什么这么着急？”

　　苏珢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维持心态：“师兄你如果真的很闲的话，不如把东西早早的收拾好，明天我们就可以动身回京了。”

　　“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吗？”顾雨舒有点兴奋。

　　“嗯。”

　　“那我这就麻利的下去收拾东西！”

　　等到顾雨舒走了以后，苏珢蕴才安心的坐下来。他这师兄什么都好，就是话多了点。

　　清风徐徐，烈日当空。

　　入了夏，这天就越来越热了，人也越来越懒。好在眼下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回去了或许还能在家歇两天。

　　十日后。

　　苏珢蕴百无聊赖地躺在自家院子里的躺椅上，一本薄薄的书盖着脸，阳光和熙。

　　枝影颤颤，花影摇曳。

　　微风不燥，轻抚过发梢，飘忽的白云被困在四方的天空。院子虽不大，却是仿的江南的样式，院子的四角都放上了一口缸，缸里种着碗莲。正是碗莲开花的时候，碗口大的荷叶飘在水面，顶着一朵朵含苞欲放的粉花，摇摇晃晃。

　　院墙下还种着树，与院墙齐高，虽说这样容易招贼，但苏珢蕴并不怕贼。这里每夜都有人轮流守着，倘若有歹人敢翻过这座墙，无异于找死。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苏冉此时就正蹲在院墙上。

　　本来也在小憩的苏冉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趴在墙头上往外望了望，看见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叩了叩门。苏冉本来想就这样趴在院墙上喊，想到上次苏珢蕴警告过他要有礼貌，不能趴在院墙上喊人，他就默默地跳了下去，轻手轻脚的把门打开，探头出去。

　　苏冉：“请问你有什么事？”

　　那位小厮模样打扮的人先是抬手行了礼，然后将一个礼盒递给苏冉。

　　“小的是宋府派过来的，我家老爷听说贵府苏大人爱喝茶，特地带上一些宁州特产的红茶，附上一张药方，请苏大人笑纳。”

　　苏冉虽然不认识宋府的老爷是谁，但他对宋家的少爷可没什么好感，又不知道怎么拒绝。正在犹豫之间，苏珢蕴听到了动静醒了过来，问道：“苏冉，什么事？”

　　苏冉又转头过去回答：“是宋府来的人，义父要见吗？”

　　苏珢蕴的嗓音哑哑的，睡意尚未消散，他揉了揉眉头，说：“不可怠慢，把人请进来吧。”

　　“是。”苏冉转头对着外面的人说：“这位小哥请进吧。”

　　“是。”

　　那人走进来以后，对着苏珢蕴先是磕了一个头，在苏珢蕴示意起来说话以后，才说道：“我家老爷听说大人刚从宁州回来，特意叫小的带了上好的宁红茶给您。”

　　苏珢蕴笑了笑：“谢过宋先生的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况且苏氏与宋氏并无往来，这……”

　　“老爷说了，他与大人的授业先生是好友，这份礼您和另外几位大人都有。而且大人的先生曾经与我家老爷说过替您要个方子，今日特地配了几丸药送来，望大人莫要推辞。”

　　苏珢蕴见对方把韩商都搬了出来，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抬手示意苏冉接过盒子。

　　“那我就谢过宋先生了。苏冉，送客。”

　　宋家的小厮抬手作揖，道了声告辞，便退下了。

　　苏珢蕴打开了那个礼盒，看着里面分装了几个小盒，取出来看里面有两个瓷罐装着的是茶叶。外形紧结，苗锋修长，色泽乌润，是上好的茶叶。

　　宁州的特产宁红茶他早有耳闻，记得去年年底上供的贡品也有它，周濦还分了他点。另外还有一个小纸盒里面装的是药丸，并不难闻，反而还带着一种独有的幽香。旁边放着两张纸，一张是药方，一张是服用的说明。

　　苏冉送了人回来，看见苏珢蕴正在拿着那个盒子端详。苏珢蕴见他回来了，将茶叶放回盒子里，示意他放在屋内茶桌上收好。

　　苏冉看着他手上的药丸和药方，说：“那这两样东西呢？”

　　苏珢蕴看了看，也一并递给他。

　　等苏冉走了以后，苏珢蕴继续悠闲的躺在躺椅上，把那本书盖在头上遮挡阳光。

　　这样的日子很清闲，要是日日都能这样清闲就更好了。

　　苏珢蕴想着，不一会儿就开始迷糊，晕晕地睡了过去。

　　夕阳将逝的傍晚总是凉爽的，没有阳光炽烈的暴晒，风也跟着清爽些。舟车劳顿之后苏珢蕴这几天总是懒懒的，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也许是因为真的累着了。只是以前在西北的时候，有时哪怕是六伏天也要出去同敌人厮杀，倒也不觉得累。或许人真的是不能闲着，一闲着就会觉得累了。

　　等苏珢蕴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昏沉，月明星稀。魏文此时也正好过来叫苏珢蕴过去用膳，苏珢蕴躺在躺椅上清醒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迷茫了片刻，然后彻底清醒了过来。

　　“先生呢？”

　　魏文笑呵呵地回答：“韩先生正等您呢，今晚厨房做了您爱吃的红烧鱼，快起来吧！”

　　苏珢蕴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大氅，或许是韩商路过看见他在院子里睡着时给他盖上的。

　　他把大氅收好，放在躺椅的扶手上，随后便去了饭厅。

　　苏珢蕴走到饭厅，看见韩商正支着头等着自己。

　　“你最近忙，又是从宁州刚回来，看着你在院子里睡着了我也不好叫醒你。即使再累，也要记得回房再睡，着了凉不是说着玩的。”韩商看见他来了，给他倒了杯水，又接着说：“你师兄前两天染了风寒，今日我去看了他也没见好，反倒是更厉害了些。你也要注意。”

　　苏珢蕴点了点头应了声，随后入座：“也许确实是累着了，不知怎么的，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夏日里嗜睡也是正常，只是下次不要在院子里睡着了。我想着你睡的浅，难得有清闲的时候，也不好叫醒你。”

　　苏珢蕴端起那杯水：“劳烦先生费心，我下次会注意的。”

　　韩商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放在苏珢蕴的碗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说：“你也别跟我保证什么，你师兄前几天还跟我说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结果又被风寒撂倒了，药也总是不老老实实地喝。”

　　楚师兄嘛，多多少少都是有点逆反的心理在的，没个人在一旁看着哪里会乖乖的听话？

　　苏珢蕴一边抽着鱼肉里的刺，一边默默地腹诽。

　　苏珢蕴也叹了口气“顾师兄回来了估计能好些，毕竟有个人看着，先生你也不是不知道师兄那个性子。”

　　韩商又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摇了摇头，沉默地吃着菜。

　　本来韩商的府邸早已修好了，只是他不想回去住。那地方有些偏，他自己年纪大了，总是喜欢热闹的。苏珢蕴也和家里闹别扭搬出来在外面住，苏冉又是个孩子。苏珢蕴平时也没什么精力管他，韩商在这的话还能管管他读书。

　　接下来这一顿饭都很寂静。等到吃完了，碗筷都收拾下去漱了口之后，韩商才开口道：“今日你父母来了。”

　　苏珢蕴伸出去端茶盏的手顿了一下。

　　“下月初一是你妹妹的及笄礼，问你要不要回去。我想着你睡着了，便说晚些我来与你讲。你怎么看？”

　　苏珢蕴抿了一口茶，没说话。

　　“我也不谈你和你父母之间关系如何，只是我觉得这一趟你应该回去。”韩商见他不说话，只好先开口说着。“就算宁国公府里有再多的龌龊，名义上你毕竟还是苏家的人，况且你妹妹也还是不错的，对你这个哥哥是端的十二分的尊敬。”

　　外面都传苏珢蕴是宁国公长子在外的私生子，自从他十岁那年高烧失忆之后他便被接到了宁国公府，只是他这父母都不怎么管他，吃穿用度上则是能扣则扣。宁国公那时在西南驻守，家里的事情也不清楚。

　　倒是这个小他七岁的妹妹，把他当嫡亲的哥哥一样看待，三岁那年就颤颤巍巍的经常给他送吃的。即使是十二岁之后他拜入了韩商门下，也经常带着奶娘偷摸地跑出来看他。

　　苏珢蕴就算是有多不想看到那群人，可这次是他妹妹的及笄礼，他若不去恐怕也寒妹妹的心。

　　韩商自然也知道他从他的父母关系不睦，知道他的为难之处，便说：“你若不想去的话，我也可随意为你编个借口。不去就不去，咱们也不堵自己的心啊。”

　　苏珢蕴沉默了片刻说：“既然是珢玥的及笄礼，我这个做兄长的总是要去的。”

　　韩商看见他攥着杯子不松手，知道他是又想起了以前那些事心里不好受，心里也怪着自己不该在今夜提那些糟心事。

　　从前苏珢蕴的父母对他爱搭不理，是因为他私生子的身份见不得人。如今又上赶着来，无非是因为苏珢蕴成了当今陛下跟前的红人，年纪轻轻官居一品。而他的父亲却是个碌碌无为的庸夫，半点不见宁国公年轻时的风采。

　　苏珢蕴12岁那年便跟着韩商了，连拜师礼都是周濦给的，可见他在宁国公府是真的不受宠。

　　韩商还记得拜师的时候正是冬日里，像这样侯公府里的公子本都是该娇生惯养的，苏珢蕴却是满手的冻疮，身体也不好，衣服也都是又薄又旧的。还是韩商自己托了大夫拿温补方子养着，又有周濦在暗中补贴，这才慢慢养了回来。

　　只是冬日里不知怎的苏珢蕴总会有一段时间不好，常常在本该团圆的日子里闭门谢客，连苏冉都被赶到韩商这里来，一连几年都是他一个人度过热闹的新年。

　　原本是天之骄子，命格却是天煞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