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君贤臣》寻鹿迷了路

29、第 29 章

　　宋渟筠看着眼前十六七岁的姑娘，有点想笑。明明是正青春的好年纪，却天天板正着脸，跟他哥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阿瑶，生意还成吗？怎么有空来宁州找我了？”宋渟筠收了扇子，笑着说。
　　“本来很忙。”宋瑶坐的很正，不像宋渟筠一样吊儿郎当的。“姨父有事托我和兄长说，信上说不清，我就来宁州了。”
　　“什么事？还劳动你来。”
　　宋瑶没说话，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展开推到宋渟筠面前。
　　“什么东西？”宋渟筠拿起那张纸看了看。
　　“从安启来的书我都想办法运到京城里了，但兄长也知道，这些书籍在大周是违禁品。”宋瑶笑了笑。
　　“知道，辛苦了。”
　　“信上说了，哥哥身上的毒，可解。”宋瑶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宋渟筠看着纸上的“非死难解”一个头两个大，指着那两个字对着宋瑶说：“你管这叫可解？”
　　宋瑶并没有看那两个字，云淡风轻地说：“我只是传话的，虽难解，却不是不可解。姨父说了，忘忧极寒，以至阳攻之，可解。”
　　“以蛊攻蛊？”
　　“不。”宋瑶放下茶杯，抬眸道：“以毒攻蛊。”
　　宋渟筠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风险太大，你哥哥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住。父亲他有几成把握？”
　　“三成。”
　　两个字一落地，两个人面对面沉默。
　　“姨父说，三成已经算是很大了，哥哥早年在西北，环境恶劣。不谈忘忧，就说那大大小小的刀伤剑伤，很多都是自己生生扛过来的。如今的身子也是外盈内亏，硬撑罢了。”
　　宋渟筠攥紧了掩在衣袖下的拳头。
　　“不解算了，我知道他活着就好，反正我也不记得他的样子。”宋瑶抬头笑了笑。“你也不想，对吧。”
　　“那年我知道真相以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整夜整夜地想念。你们怪林姨告诉我真相，可我不后悔，起码我知道我还有个哥哥。”
　　“蜀州太远了，远到父母亲人没了我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哥哥那些年过得好不好，兄长说陛下让他认了宁国公作祖父，却也没有父母。他真的过得好吗？”
　　宋渟筠回答不上来。
　　宋瑶默默的看向窗外，几点雨丝从外面飘进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
　　宋瑶抬手，接住了几点雨丝。
　　宋渟筠知道她心里很难受，可她不愿意说。她的性子和她的父亲一样，一样隐忍，一样坚韧。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如果她愿意的话……
　　“你想见他吗？”
　　宋瑶蓦地回头。
　　“你的哥哥。”宋渟筠接着说：“如果你想的话。”
　　悬在空中的手无力地垂落。
　　即使过了很多年，即使她已经忘了哥哥的模样，可她还是会想。
　　宋渟筠看着她，却没有继续追问。他看见女孩眼角偷偷地滑下一滴泪，然后被垂下的发丝很好地遮挡住。
　　“我想。”
　　宋瑶抬头。
　　“我肯定会想见他的啊，即使我们现在非亲非故，互不相识。可他是我的哥哥啊，我怎么会不想见他呢？”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却仍旧说着。
　　“可是我这样子怎么见他？动不动就爱哭。要是见他时没控制住自己怎么办？给他惹了麻烦怎么办？我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了……”
　　宋渟筠想起身给她擦眼泪，抬手犹豫了片刻还是拿了块帕子递给她。
　　宋瑶这两年帮忙做着药材的生意，时常出去历练。远的地方她连西域都去过，可她却闭口不提说要去见她的哥哥。宋渟筠早两年就知道了苏宁在哪，他也有苏珢蕴的画像，可宋瑶一眼也没看过。
　　她害怕她在外面与之擦肩而过的某一个人，会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宋渟筠也是这样。
　　他在知道了对方的下落之后，曾在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他想去见他，却又不知道相见之时应该以怎样的身份，以怎样的立场，又怎样靠近他，怎样留下他。
　　他不知道对方性子变得怎样了，也不知道对方究竟过得好不好。他只知道对方把一切都忘了。
　　忘了自己曾经的一切，包括他。
　　对面的宋瑶泣不成声。
　　十二年前的那场灾祸，害了太多的人。
　　死了的人不得安宁，活着的人徒余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