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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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珢蕴在勤政殿等了有些时候才等到周濦。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阵风轻拂。苏珢蕴莫名觉得周濦来时带着些风尘烟火味，许是今日他没有穿象征着帝王威严的龙袍，只是着一身玄色常服，衣袖绣着祥云图案。
苏珢蕴只是愣了一瞬，便赶紧起身下跪。
周濦走到他面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躬身将他扶起来。
待周濦坐下后，他才问向苏珢蕴。
“允亭如此着急找朕，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回陛下，今日江南那边的人来信，说是赈灾粮不够，甚至还有以次充好，在粮食里掺沙石的现象。赣州那边已经有百姓闹起来了。”
周濦正饮着福海端上来的热茶，听到这句话时愣了一下，随后放下茶盏，问道：“那朝上怎么没有听到谏院提起这事？”
苏珢蕴斟酌了一下，随后道：“臣怀疑，有人压下了此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周濦突然冷不防地发问，语气很平静，但大殿里却一时有些窒息般的寂静之感。
赣州一带去年遭了涝，收成毁于一旦，今年春日里更是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一笔赈灾粮对于遭了涝的三州百姓而言不仅仅是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更是救命的东西。
周濦的皇位来的本就不是那么名不正言不顺，甫一登基，先是蜀州遭了旱，黄河决堤，又是三州遭了涝，民间早已是人心惶惶。更有甚者，到处散播谣言，道当今陛下的皇位来路不正，是弑父杀兄得来的，如今所有的天灾都是上天的惩罚。当初苏珢蕴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才堪堪将谣言压了下去。周濦也开了国库拨了一大笔赈灾珢去各地，可如今这笔银子却出事了。
苏珢蕴不慌不忙地跪下，朝着周濦叩首道：“臣知道此事其中利害，绝不敢妄言，如今还请陛下定夺。倘若放任下面的地方官员将此事压下去，百姓们一旦闹起来，臣不敢预料后面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周濦似乎是叹了口气，许久未曾说话，苏珢蕴也就一直那样跪着，一直没有抬头。
“起来吧，跪着做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濦又恢复了如平常一般轻松的语气，只是眼神晦暗不明，看上去像是深渊，让人琢磨不透又不敢让人去琢磨。
苏珢蕴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此事对于周濦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是关乎着他帝王尊严名誉的事。三州百姓怕是已经不仅仅是闹到衙门这么简单的事了。
“此事，容朕想想。”周濦顿了顿又说：“明日未时三刻，你再来一趟，朕会交代你要做的事情，你先下去吧。”
苏珢蕴听了这话，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行了礼就退下了。
周濦看着他走了以后，斜倚在龙椅上。平日里威严的皇帝，在此刻有些疲累了。他闭着眼，支着头，回想着苏珢蕴方才与他说的话，此事令他是真的感觉到了劳累。水可载舟，亦能覆舟，他刚一登基，攘边患，定叛乱，建新朝，却没有抓紧牢朝内的吏治，让地方上钻了空子，才闹出了这样的事。如今也是时候该管管了，民生毕竟为本，周濦也最是在意这些。再者，他也不希望从前那些烂摊子再被有心人翻出来。逆王至今在逃未被捉拿归案，朝中也不知有着多少余孽，真的再经不起过大的风浪了。
他也是真的觉着有些累了。
苏珢蕴出宫门的时候，正巧遇到宋渟筠也从宫里出来。苏珢蕴倒是没有说什么，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就翻身上了马。倒是宋渟筠见了还要走过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不用抬头。
苏珢蕴本不想理会他，但是奈何宋渟筠过于自来熟了些。
“苏相的伤可好些了？”宋渟筠话语里带了点笑意，却勾起了苏珢蕴一段并不大美好的回忆。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受了伤这回儿事。苏珢蕴面无表情地腹诽。
苏珢蕴客气而疏离地笑着，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礼貌些：“小伤罢了，倒是劳烦国师大人记挂。”
“见到了便想起来，随口一提罢了。倒是苏相要注意些，我那药性有些猛，切不要染上风寒了。”宋渟筠也回以他礼貌的微笑。
苏珢蕴：“……如今快五月份了，染风寒倒不是件容易的事。”
“虽是这样说，但这风寒之疾最容易找上些没防备的人，苏相还是要注意些。倘若这个时候病了，陛下却也要忧心烦恼些，毕竟这朝中还有哪个人能替了您呢？”
苏珢蕴听了这话面不改色，依旧礼貌客气而疏离地笑着，但心里已经开始防备他了。
“国师说的是，只是倘若本官病倒了，朝中也自有能干的官员，也就不劳国师大人关心本官了。天色不好，本官就先回去了，外头风大，国师大人也不要在外逗留太久，当心给雨淋了。”
宋渟筠：“无妨，我带了伞。”
苏珢蕴：“……”要不是因为你是周濦的人老子早就派人杀到你府上去了，你晚上睡觉最好两只眼睛轮流值守。
苏珢蕴最后朝着他笑了笑，策马而去。
宋渟筠倒也没着急走，看着苏珢蕴远去的身影低声笑了笑，王菁今日驾车来接他，却看到他在风里站了许久也不上车，便走了过去。
“少主，您这怎么像把他给惹急了？”
宋渟筠笑了笑，说：“你看他还是同以前一般像只猫儿似的，没撸顺毛就开始恼我。”
“我并不是很明白少主在说些什么，苏大人怎么看也不像只猫。咱府里头养的猫可没有这么凶，还挺粘人。”
“这不他还跟我不熟嘛，那猫你刚抱时它不也挠你？多日子久了就好了。”
“可我看苏大人并不是那么想跟少主熟悉的样子。”
“来日方长。”宋渟筠笑着说。
王菁并不是从小就跟着他的，自然也就不大明白宋渟筠在说些什么。宋渟筠也没有再说下去，转身上了马车。王菁也跟着上去，驾车回了府。
“我上次要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苏珢蕴一边把脱下来的大氅交给一旁候着的魏文一边问苏冉。
“查不到。”苏冉很老实地回答。
苏珢蕴似乎是没听清，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查不到，底下人能查到的东西义父你都知道。”
“这天底下还有你查不到的事儿？”苏冉有些慌，连忙道：“实在是查不到多余有用的消息了，宋大人他藏的太严实了。我们能查到的也是些世人皆知的事。”
魏文知晓最近苏珢蕴有些受凉了，便吩咐下人熬了姜汤，他端上来之后便退了下去关上了门，顺便屏退了下人，自己在院子外头候着。
“说说以前你没和我说过的听听。”苏珢蕴吹了吹姜汤，说道。
苏冉想了想，回答：“宋家以前和苏家来往密切，这个义父知道吗？”
“苏家？我怎么不知道？”
苏冉连忙说：“并不是咱们京城里的这个苏家，而是赣州的苏家。”
苏珢蕴放下姜汤，来了兴趣：“是那个十二年前被定了通敌叛国罪名的苏家？我记得是判了诛九族的吧？那宋家同苏家先是连了亲，两位家主又是师出同门，苏家人都死绝了，怎么宋渟筠安安稳稳地活到了现在？”
“来人说，当时是陛下把宋家保下来了。”苏冉斟酌了一下，又接着说：“许是太后的原因。”毕竟当今太后是宋家家主嫡亲的妹妹。
“行了，这件事，不要再查下去了。”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周濦那就不得不停止了，苏珢蕴可不想去试探一下帝王的底线。
“你再去联络一下赣州那边的人，叫他们注意一下当地官员的动向，看看能不能拿到此次赈灾银粮的账本，我或许过几日就会前往赣州。”
“是。”
苏冉轻手轻脚地退下了，苏珢蕴便端起那碗姜汤继续喝，只是此时姜汤已经凉透了。但苏珢蕴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在想事情时总是很随意的。
本来他是在想赣州的事，想着想着却想到了自己从前的那些事儿。他虽是苏家人，可他同定都侯并不亲厚，自己的父亲也早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便与世长辞，母亲没多久也郁郁而终。十岁那年他便被周濦领到了王府，他的武功都是同着周濦一块学的，大了些他便同周濦一块上战场，也立下了些不大不小的战功。
想着想着他就支着头睡着了，倒是奇怪，许久未曾做梦的他居然难得的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好像也就七八岁，但他十岁之前的记忆他都是不记得了的，周濦说是他小时候高烧不退，醒了以后就忘了以前的事儿。
苏珢蕴在这个梦里倒是清醒，知道自己是在梦境里，不过他倒是对这个梦有点兴趣，毕竟他对十岁前的事是一点不记得了。
然后有个看着十来岁的男孩子出现在他的面前，看着苏珢蕴。
男孩子长得很清秀好看，也很高，两个人的距离，苏珢蕴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他很认真地看着苏珢蕴，仿佛是要将他看穿看透来。
明明并不认识他，但是苏珢蕴莫名的觉得他有点眼熟，便也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就这样许久未说话，久到几乎要让苏珢蕴以为他是个哑巴。终于男孩子开口说话了。
“你不记得我了吗？”
苏珢蕴：“？”苏珢蕴觉得很奇怪，但想着这既然是个梦，有些奇怪也并不是很奇怪的事，然后对面的男孩子又开口了。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给你个东西吧，你好好收着，你不是很喜欢我的玉佩吗？只是我那块玉佩是祖传的，并不能给你，我便让人给你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刚好可以凑一对，只是刻的字不同罢了。”说罢他递给苏珢蕴一块玉佩。
苏珢蕴接过那块玉佩，看着这枚玉佩，越发觉得奇怪了。这枚玉佩的样式和他第一面见宋渟筠带着的那枚玉佩一样，只是上头刻的字是“宁”字。
他正想再问，却听到有人在喊他。
“允亭，允亭？”
苏珢蕴猛然惊醒，睁眼却看到是韩商坐在他面前。
韩商语气里有些生气：“你怎么在这睡着了？晚膳好了，快随我出去一同用膳。”
苏珢蕴头有些晕晕的，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许是突然惊醒的缘故，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以后不许在书房里头睡着了，听到了没有？”
“我今日只是累着了，小憩一会儿罢了，先生不必太过担心。”
韩商哼了一声，虽然生气，但也没奈何，朝中事多，苏珢蕴又身居要位，自己有时间好好看顾一下就算了，不必太过苛责。但还是忍不住说：“倘若为师不叫你，你是不是能一直睡到明日早上？”
苏珢蕴笑了笑，说：“倒也不至于，主簿会叫学生的。”
韩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同苏珢蕴一道用晚膳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