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君贤臣》寻鹿迷了路

11、第 11 章

　　蜀州，圣医谷。
　　宋玘身着白衣立于高楼栏边，明月共清风，衣袖翻飞，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一只鹰站在栏杆上，歪着头看着男子。
　　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缓缓上楼，来到宋玘身边，是他的夫人，林家的小女，林莩。
　　本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因为保养得当，脸上鲜见皱纹，鬓边更是没有一丝白发。未施粉黛，也未佩戴些华丽的首饰，更显江南温婉之风。
　　“怎么了，可是筠儿来信了么？”林莩缓缓开口，低声问着自家夫君。
　　宋玘没说话，只是把那封信递给她。
　　林莩接过那封信，接着月光默读着那封信。
　　“筠儿要你入京？”林莩看到一半抬头看向宋玘。
　　“夫人接着往下看。”宋玘指着信说。
　　林莩默默往下看着，突然她的目光凝聚在了两个字上面。她似是不相信，又重新仔细看了几遍，直到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才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宋玘。
　　“阿宁找到了？他真的没有死？”林莩声音不禁有些颤抖，自己姐姐的孩儿真的找到了么？
　　“筠儿是这么说的，只是……”宋玘目光凝聚在那张信纸上，欲言又止。
　　林莩有些着急了，连忙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他似乎将当年的事全都忘了，在京中也有了新的身份。”
　　林莩松了口气，似是宽慰道：“忘了也好，毕竟当年之事着实……”
　　“只是筠儿还有些事不明白，便想要我入京。我想了想，不如我二人就去这一趟，顺便看看宋茗那丫头，听说她这几年腿脚愈发地不方便了，也不愿给我这个当哥哥的写信，这么多年了，还倔着，唉。”宋玘一边摇头，转身去寻笔墨回信，一边说道。
　　林莩跟着他，到了书桌便伸出纤手帮他研墨，还嗔怒道：“妹妹如今也是太后，你怎的还一口一个丫头？！”
　　“她如今是什么身份那也是我妹妹。”宋玘一边写回信一边平静地说。
　　宋玘写完回信，笑着看着身边人。“信件两日便可送到，夫人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好？”
　　“不若后日就走，明日总要收拾些行装，后日一早便走，可好？”
　　“都听夫人的。”
　　二人商量完，宋玘又走到栏边，将信放进鹰脚边的小竹筒里，还摸了摸鹰的脑袋。那只鹰也依偎似地蹭了蹭他的手。
　　“珣风，辛苦了，到了地方让你少主喂你些好的。”
　　鹰听了之后，又蹭了两下宋玘的手，继而恋恋不舍地展翅高飞，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它还是比较亲你。”林莩在一旁看着说。
　　“我养大的鹰，不亲我亲谁？”宋玘笑了笑。“走吧，楼上风大，夜深也该睡了。”
　　“好。”
　　燕京，苏府。
　　韩商起得很早，待苏珢蕴收拾完打着哈欠出房门时，便见着他在院子里打太极了。
　　“先生起得好早，昨夜睡得可还好？”苏珢蕴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缓缓说道。
　　“还行，只是今早起来听见你在咳嗽，可是昨晚受凉了？”韩商面露关切之色。
　　“早起呛了几口风，多谢先生关怀。”
　　韩商点了点头，接着道：“要多加注意身体。我让你府上的厨子备了早膳，先下应该好了，你用罢之后便去上朝罢。”
　　苏珢蕴没说话，俯身行礼完就下去了。
　　用罢早膳后，苏珢蕴就先去上朝了。虽到了春日里，早上未免还是有些凉，官服并不厚实，韩商便半骂半劝地拿了件大氅叫他带着才让他走。
　　苏珢蕴并不喜欢坐轿或马车上朝，他一般都是骑马去的，只是当韩商见着苏冉牵着马出来时脸又黑了几分。
　　苏珢蕴权当没看见，翻身上马一刻未曾磨蹭，还不忘岔开话题：“先生倘若今日就要去宋府，不如下午再去，他今日也要上朝，只是午时就回去了。”
　　韩商没提防他，一时不慎给他岔了过去。
　　“知道，你且先去吧，过了朝会我也要进宫的。”
　　苏珢蕴听先生说完，便策马扬鞭而去。
　　韩商看着他走远了也不好再说什么，摇了摇头转身回府。
　　韩商见外头天色很好，阳光明媚的，便想着去外头街市逛逛，买些东西，顺便去看看自己府上修缮得怎么样。魏文见他要出门，便赶忙去为他备马车，不料韩商摆了摆手，直接拒绝了。
　　“不用，我的腿脚还好，走走对身体也好。对了，你家大人中午可回来用午膳？”
　　魏文躬身道：“大人午膳都是在宫里头用的，先生午时可回来用膳？”
　　“不，我在外头吃。”
　　“外头毕竟不如府里头的，先生午时不如还是回来吧。”
　　“我午时估计也会在宫里，就不回来了。”韩商随意披了件氅衣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待你家大人回来了记得与他讲，上早朝还是不要骑马的好，早上风凉。”
　　“是。”
　　韩商在外头逛了有一阵子，掐着时辰进宫，同陛下说了些授课的事又同太子见了一面，便出了宫。顺路去见了苏珢蕴，得知宋渟筠下了朝便出了宫，韩商便在外头找了个馄饨摊子，吃了碗馄饨，又在外面逛了一圈，才去了宋府。
　　这边宋渟筠刚刚午睡转醒过来，便听得主簿说外头有位自称是韩商的人求见，宋渟筠听了便要主簿将人请到正厅，自己披了衣裳收拾好就去了外头。
　　“伯父是何时进京的？怎的也不让人来说一声，侄儿有失远迎。”宋渟筠看见韩商坐在厅里喝茶，迎上去笑着说。
　　韩商放下茶杯，说：“你我也是熟识，我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托你帮我与你父亲说点事儿。”
　　宋渟筠坐下，掀开茶盖撇了撇茶沫，道：“伯父直说便是，侄儿必定尽自己绵薄之力。”
　　韩商斟酌了一下，接着说：“我有个学生，早年间冬日里不慎掉进湖里了，后头虽捞了条命上来，却也留下了顽疾。”然后笑了笑又说：“京城里找不到些好大夫，这病治了好多年也不见好，我想着，你父亲医术高超，就希望他能进京一趟，来看看我这学生。”
　　宋渟筠听着，小口抿着茶水，然后答道：“原来是这事，倒是辛苦伯父走这一趟了。前两日我便已去信给父亲了，想半月后我父亲便进京了，先生不必太过担忧，医者仁心，父亲想必会愿意的。只是不知伯父的学生是？”
　　“听说侄儿也在朝中，想必也认识他。”韩商顿了顿，喝了口茶，又接着说：“他如今是谏院的院令，叫楚望宣。”
　　宋渟筠笑了笑。“倒是有印象，楚大人是个敢直言不讳、有主张的官员，伯父倒是有个好学生。”
　　“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这孩子也只不过是心直口快而已。”韩商摆了摆手，笑着说。
　　“楚大人这样的官可不多见，有这样的官员是大周之幸。”
　　“倒也不敢这样说，听说侄儿如今是国师？”
　　“不过是个闲差罢了，也没什么正事，伯父说笑了。”
　　“欸，各司其职，都不可轻易否定的。”韩商摆了摆手说。
　　“听说伯父有三个学生，不知另外两个是……”宋渟筠似乎是很感兴趣地问。
　　“倒也没什么好说的，最年长的那个叫顾雨舒，最小的那个叫苏珢蕴。”
　　“那伯父倒是教导有方，三个学生皆是当朝二品上的大员。”宋渟笑了笑，又转了话题：“听说伯父被陛下任命为太傅了？侄儿就先在此处祝贺伯父了。”
　　“倒也不必祝贺，我一向闲云野鹤惯了，进了东宫当太傅反倒是拘束不过，想必日后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去各处云游了。”
　　宋渟筠点了点头，附和道：“那倒也是一桩遗憾。”
　　接着他又宽慰韩商：“不过我父亲也将要来京中久住。伯父与父亲向来要好，如不嫌弃，伯父日后可常来，也可带着楚大人，也好让我父亲给他瞧瞧。”
　　“倒是有些劳烦你了。”
　　“伯父说笑了，哪里谈得上劳烦，为伯父分忧不过侄儿分内之事罢了。”
　　“说起这件事，我想起你似乎也是和你父亲学医术的，向来比起你父亲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倒是伯父谬赞了，父亲的医术高超，侄儿远远不及，哪里是先生说的那样。”
　　“不必自谦，你的医术世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用不着我谬赞。”
　　韩商看了看外面天色，起身理了理衣衫，道：“天色也不早了，倒是在此叨扰了侄儿许久”
　　宋渟筠见着便也跟着起身，说：“伯父说笑了，哪里有叨扰，侄儿见伯父来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叨扰。伯父不如留下来用晚膳，晚上我再套车送伯父回去。”
　　“倒也不必，晚膳我就不在此处用了，前几日王府走水，不知怎的就烧到了我那。现在住在我那最小的学生府上。他怕是会等我一同用晚膳，就不便再在此用了。”
　　“那我送伯父。”
　　“不用了，我自行回去，你就不用再送我了。”
　　宋渟筠自知不能韩商决定的事便由不得旁人再改动的，便没有再坚持下去，只是同韩商略微客套了几句，便说：“伯父慢走。倘若我父亲入京侄儿必定第一个通知伯父。”
　　韩商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氅衣，披上系好之后便同宋渟筠告了别，然后在宋府主簿的带领下出了府。
　　一旁立了许久的王菁望着韩商远去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出声：“少主，原来你要找的人竟是韩先生的学生么？”
　　宋渟筠立于檐下，一阵清风徐来，他伸手接住了一片散落的花瓣，然后毫不怜惜地把它碾碎扔进了池子里。
　　“他的身份多了去了，哪只这几个。”宋渟筠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轻轻地笑了几声，偏头看向王菁。
　　“只是他都失踪好些年了，当初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怎会突然出现在京中？”
　　宋渟筠听了王菁的话，许久才出声：“谁知道呢？”
　　王菁：“少主确定就是他么？”
　　宋渟筠也只是笑笑，半蹲在池子边随手折了枝花枝逗着池子里的锦鲤，并没有正面回答王菁的问题。
　　“好多年了，原本我也以为他死了，只是终究放不下那份执念，这又突然让我寻到了他的行踪，啧啧，果然苍天不负有心人。”
　　王菁看着他，便也没有接着问下去，躬身退下吩咐下人准备晚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