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十字（上卷）》冬暝

61、第二十一章 撤离

　　[1]

　　“前段时间承蒙关照啊。”维西尔缓慢的开口，他身后持着无数火把的军队将整个雾之桥也照亮开来，“没想到你们竟然能拖住两名龙骑士，我收回之前的话了，琉羽血脉的继承者，你有足够的力量与我一战。”
　　苍羽好的眼神沉了沉，并没有答话。
　　“但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靠着龙骑士那变态的破坏性取得的胜利，似乎并不能服众啊。”维西尔舔了舔唇角，似乎在期待接下来将发生的战斗，“这次就让我们好好打一场吧，好·霍西尔·琉羽。”
　　“我可不想把难得保存下来的力量用在这种无聊的理由上。”死死抓着身下骑兽的鬃毛才忍耐下心中想要拔刀为罗报仇的冲动，苍羽好沉默了一会才蓦地开口，“木清灵，流沙，我记得你们的任务是保证整个革命军的主力安全到达雪华岛吧。”
　　“啊拉啊拉，终于轮到我们上场了吗？”流沙打着呵欠从队伍里走了出来，“一直逃命似的赶路，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们的存在了，老板。”
　　“不知道第一龙骑士·苍影是否在这附近，所以速战速决。”苍羽好说完，指挥着羽鹫退到了一边。
　　“了解——”流沙拖着声音答了一句，走到了队伍之前。

　　“只是一个小鬼，能做什么？”维西尔皱了皱眉，手中的令旗扬起，身后顿时响起一片整齐的拔刀声，整个龙骑士团蓄势待发。
　　“还不到四十岁的小男孩，可没资格叫我小鬼啊。”流沙哈哈一笑，手中璀璨的大地之力爆发开来，“移动吧，我的大地！”

　　霎时间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无数由土构造而成的圆柱从革命军所在的地方升起，越过目瞪口呆的龙骑士团，直接穿过雾之桥，架到了对面的雪华岛上，构成了数座坚固的大桥。

　　“你不是赶时间吗？老板。”流沙有些嚣张竖起拇指点了点身后的雪华岛，示意苍羽好先行。
　　“交给你们了。”苍羽好点了点头，挥手指挥身后的革命军登桥渡岛。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玩呢？帝国第一武将大人。”双手插进了裤兜里，流沙挑衅的笑着，看着还因自己的术法而呆愣在原地的维西尔。
　　“别小看我！”维西尔回神，恼怒的指挥军队破坏流沙搭起的土之桥，却惊异的发现大部分士兵都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木之元素，罗格里斯蔓藤召唤。”一直沉默的木清灵放下了手，众人这才注意到她的周围不知何时已然被恐怖的蔓藤包围，这种传说中只生长在梦之境边缘，叹息之海海滨的可怕蔓藤有着惊人的繁殖能力，哪怕砍断也能迅速自愈形成新的蔓藤，且尤其喜欢吞食具有智慧生命力的生物。
　　蔓藤以木清灵为中心，铺天盖地的从地上冒起，拖走最近的士兵吞食。整个龙骑士团转瞬之间便陷入了一片刺耳的惨叫声中。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挥剑砍断不停扭动着扑上来的蔓藤，维西尔已然无暇理会从土桥上撤走的革命军，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木清灵和流沙，惊恐的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龙骑士团仅仅两招就全军覆没在了对上的术法之下。

　　他疑惑的皱眉，如果说龙骑士的强大是因为上个世纪强大的元素科技力量，那眼前两人的强大则毫无根据，他们使用着和这个时代同样的术法，只是被数百倍的扩大强化，那根本就是违背常理的存在，哪怕真的有术师能够使用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力量，也会立刻死在同样强力的术法反噬上。
　　难道他们是地上三境的境主？但并没有听说过有境主是女性或者小鬼，再者地上三境的境主又为什么要以战争的方式插入羽之境的局势？

　　“银翼佣兵团团员，木清灵，流沙。”看着维西尔挫败而纠结的表情，流沙蹲在桥上拍了拍手，璀璨的大地之力再次从他手中疯狂的聚集，“好好记住它，可不要在去约克索长河的路上忘记自己的死因了啊。”
　　光辉猛的爆裂开来，大地如同海流一般波动了起来，将罗格里斯蔓藤与挣扎的龙骑士团士兵一起抛起，而后湮没在了土地形成的漩涡里。

　　许久，怒涛汹涌的大地才恢复了平静，漩涡凝固在了原地，上面充斥着纠缠在一起的蔓藤与士兵尸体，还有很多被折断大树，飞起的沙石，甚至不知名的动物，看上去犹如人间炼狱。
　　“唔……还是让他给跑掉了啊，该说不愧是帝国第一武将吗？”流沙走到了凝固的漩涡中央，踢了踢一个还惊恐大张着嘴的头颅，声音有些不爽，“木，你怎么没看着他？”
　　“我以为你是瞄准他去的。”木清灵淡然耸了耸肩，手中的木系元素发出柔和的淡绿色光芒，四散飞出。光芒所到之地，方才还犹如人间炼狱的景象慢慢消失，变回了平日里在普通不过的雾之桥边缘。
　　“走吧，弄成这样龙骑士团不会在贸然追过来了。”收回了手，木清灵叫上了还在赌气的流沙，向着革命军消失的方向走去。

　　[2]

　　雪华岛的气候犹如大陆上的冰之境，常年被冰雪所覆盖。当苍羽好一行率领着革命军主力到达德库所说的地方时，正好遇上了夜间的暴风雪。夹杂着冰粒的冻风吹的人几乎站不稳，也为那座隐没在风雪中的巨大要塞增添了几分森冷锋利的气息。

　　迎接他们的是亚穹族的修行者。他似乎已经在风雪中站了很久，连耳翼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风雪在他的脸上肆虐，几乎就要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苍羽好放下遮挡风雪的手，看着前方不再年轻的导师，忽然有些热意涌上眼眶。
　　“老师……”他开口，艰涩的声音在暴风雪中微不可听。然而德库还是听见了，他的耳翼扬了扬，走上前来用冰冷的手握住了学生的手。
　　“没事了，好。”德库微微的叹了口气，“先组织大家进来吧，这样的气候只有在要塞里才是绝对安全的。”

　　直到天已经蒙蒙亮，苍羽好所带回了革命军主力（第二，第三分队）才被彻底的安顿进新建立的要塞基地里。期间即使得到了木清灵与流沙的报告，为了防止敌军的继续追击，身为主帅的苍羽好还是带着革命军第一分队的队员彻夜守在要塞前方，丝毫不敢松懈。
　　肆虐了一夜的暴风雪已然停息，当苍穹之眼的第一缕光点亮大地之时，天际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些人影。看清来人的面目之后，一直紧绷着脸的苍羽好终于发自内心的微笑了一下，一边带人迎了上去。

　　“莱昂！”
　　“苍羽。”莱昂点了点头。他看上去非常疲惫，眼眶深深的凹了下去，眼神中丝毫不见平日里的开朗，仿佛陷阱死水一般毫无动静。
　　“莱昂？”似乎看出了同伴的异常，苍羽好关切的看着他，“烈焰对你做了什么？”
　　“啊，不，我没事。”被那个名词刺的一跳，莱昂终于回神，向着苍羽好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现在革命军的情况怎么样？”

　　“你走之后我们穿过了沙漠到达雾之桥，在那里遇上了前来堵截的维西尔。”苍羽好一边说着，一边将莱昂送进了要塞之内，“不过维西尔并不知道银翼的存在，被打的措手不及，他并不知道我们与银翼的三次之约，所以在龙骑士看来他们又多了一个需要忌讳的力量。”
　　“平安到达了就好。”莱昂稍稍放下心来，一边四下张望，“罗呢？他应该比我早回来的。”
　　闻言苍羽好不自觉的僵了一下，莱昂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也停下脚步来，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罗怎么了？”
　　“莱昂……”苍羽好低下头，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罗……他牺牲了。”

　　久久的沉默，直到苍羽好快要受不了这窒息般的沉默抬起头来，莱昂依旧睁大了眼睛呆立在原地。他的嘴微微的开合，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各种纷杂的情绪在他眼底交织成汹涌的大浪，几乎就要扑出来。
　　“莱昂，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我们都很难接受它。”被莱昂的反应吓了一跳，苍羽好双手握住莱昂的肩来回摇了摇，“这是罗的随行带回的消息，罗他使用了里斯禁咒之一的心狱，成功束缚了第二龙骑士·风尘，所以我们才有机会安全到达这里，你明白吗？我是说罗他……”

　　“该亚——！！！！！！”粗暴的打断了苍羽好的话，莱昂终于从暴怒的空白中回过神来。他一把推开前面的苍羽好，怒气冲冲的向基地大楼走去，“你给老子滚出来，现在，立刻——！”

　　原本还在会议室向德库了解雪华岛情况的璎洛菲和枢久夜也被这声怒吼惊动，一行人急忙跑下楼来，刚下楼就看到莱昂手中一个爆裂的火焰，不远处亚穹族的少年就这么划着血线飞了出去。

　　“莱昂，住手！”来不及分享同伴平安归来的喜悦，璎洛菲赶紧跑过去查看该亚的伤势，而枢久夜和苍羽好则一左一右紧紧将气的双眼血红的莱昂按在原地。

　　被火焰灼伤的皮肤发出了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璎洛菲忍着胃里传来的呕吐欲望，一边用在北迦教会时期学会的方法飞快的对该亚的伤口做着紧急处理。莱昂是真的直接下了杀招，那一击让亚穹少年直接失去了意识，整个胸膛的皮肤被烧得翻卷开，连肋骨深处都是被火焰灼烧的痕迹。

　　“就为了你这样的蠢货……就为了这样的理由，居然陪上了罗的性命！！！”拼命挣扎着想要上前殴打已经失去意识的该亚，莱昂咆哮着，犹如一头愤怒的狮子，“你他妈死一千次也抵不上罗，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声嘶力竭的莱昂，璎洛菲结束了手上的急救工作，将该亚交给了闻声赶来的革命军木系术师后，起身走向了他，“莱昂，你冷静一点，该亚他……”
　　“还有你！”猛的打断了璎洛菲的话，莱昂因暴怒而赤红的双瞳狠狠的盯向了璎洛菲，“你不是删除程序吗？你不就是为了解决龙骑士而来的吗？那为什么还让罗就这么死了？！”
　　“我……”一直为此内疚的原因被莱昂毫不客气的问了出来，璎洛菲有些无措的退后了两步，却撞上了站在后方的德库。

　　扶住了失措的璎洛菲，德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算是安慰，然后上前了两步，毫不犹豫的给了莱昂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回响在基地中央的空地上，莱昂的脸被打了歪向了一边，好半天才回过头来。
　　“你的怒气就只会撒在这些担心了你一整夜的同伴身上？”德库缓缓的开口，耳翼因为生气而高高扬起，“该亚的命抵不上罗的是吧？那换我给罗偿命怎么样？来，现在就一刀杀了我，然后再把他们三个也一起杀了，这样罗就能回来，革命军就能胜利了？”
　　一把拔出莱昂腰间的短剑塞进他的手里，然后抵在了自己心窝上，德库沉声说着，系在眼部的缎带被风吹的扬起。

　　“不……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烫手一般丢开了手中的短剑，莱昂崩溃的滑坐到了地上，伸手撑住了额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有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滴的落到了雪地里。
　　“不是答应过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吗……罗，你这个骗子，之前那么多次比现在还绝望的情况你不也奇迹般的一一化解了？革命军的战胜，第三分队队长，你怎么能死在这样的地方啊……”

　　眼泪从眼眶中汹涌而出，莱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雪地上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