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十字（上卷）》冬暝

51、第十二章 暗夜之影

　　[1]

　　深夜，沙漠之底，革命军营地。

　　一片泛着蓝色光芒的鳞片照亮了房间，枢久夜放下手中的书卷，捏了捏眉心。耳旁似乎还是晚餐时段互抢烤肉的璎洛菲和莱昂的吵闹声，这些人真是越来越能折腾了，枢久夜低叹了口气，嘴角却有些微微勾起。
　　这样热闹的情景，有多少年没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了？

　　“房间里？这还真是难得啊，夜，你居然会在不是危机关头的时候用法阵召唤我。”蓝色的微光在房间的角落里一闪而过，一个低软的女声打断了枢久夜的记忆，他抬头看去，有着银蓝色长发的美艳女人左手端着烟枪，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坐到了他的对面。
　　“说吧，找我什么事？”女人端起烟枪，有些不满的抽了一口。

　　“抱歉，约修娅，这么晚了还找你过来。”枢久夜起身，倒了杯红茶给自己的契约兽，“但这件事我能讨论的对象只有你。”
　　“……和菲妮丝的研究有关？”约修娅皱了皱眉，放下了烟枪。
　　“对。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暗之魔灵么？”枢久夜回到约修娅的对面坐下，“我在炎牙沙漠的阿滋罕部族里意外遇到的暗灵所说的，七个最强的暗灵之王。”

　　“结合你在胧月森林里所发现的遗迹记载，三万年前的圣战之后，魔君冥辰陷入封印使得五境的暗属性面消失，而代表五境光属性面的圣明明晨在战后为了保持五境世界的平衡运转，将自身一半的力量强行转化为暗属性。然而转换后虚弱的明晨无法控制那些暗属性力量，使得它们散落在了五境的各个角落里，这些力量被称为‘暗灵’。”

　　约修娅回忆着，继续说道，“这些在菲妮丝的预言里都得到了证实，然后你在那个邬煦少年的身上又发现所谓的暗灵并不是我们原先所想的那样具有高度智慧，它们用自身的力量诱惑拥有高智慧的生物，比如人类，从而进化为各方面都超越五境原有生物的‘暗灵’，之前菲妮丝所怀疑的历史上那些勇者的传说，也都是基于暗灵存在的。”

　　“没错。夏零亚还告诉了我暗之魔灵的存在，按他的说法，暗之魔灵是七个最强大的暗灵所寄宿的人类，分为金，木，水，火，土，魂，暗七种属性。由于力量过于强大，被暗之魔灵寄宿的人类甚至能够超越躯体与生死，成为永生不灭的高级灵体，约修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所使用的术法力量基于对自然界元素的感知，本身的信念与觉悟越强大，感知力就会越强大，很多时候感知力是与我们的年龄成正比的，因为活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长，信念和觉悟就会越深。”约修娅用烟枪磕了磕桌子，“……所以拥有暗灵的力量，又存在于这个世界千年甚至万年以上的暗之魔灵，会是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

　　“所幸它们似乎被什么东西限制着，并没有参与人类的历史。”枢久夜分析道，而后抬头看向了约修娅，“夏零亚还说过暗之魔灵是五境唯七的圣明代言人，所以一旦找到它们，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有机会见到圣明明晨？”

　　“……你遇到暗之魔灵了？！”约修娅一愣，手中磕着桌子的烟枪也停了下来。
　　“只是怀疑而已，所以才找你过来。”枢久夜捏了捏鼻梁，“你听说过星裔佣兵委员会上连续七十年排行第一的银翼佣兵团吗？”
　　“那个从来没有一次失误的佣兵团？”约修娅点了点头。
　　“这次革命军所雇用的力量里就有他们的存在，而据他们的团员说，整个银翼佣兵团其实只有七个人而已。”
　　“七个人？”约修娅诧异道，“怎么可能，他们还完成过消灭百万大军的雇用任务啊……”
　　“这一次只来了两个人，但那两人……”枢久夜顿了顿，向约修娅描述了第一次见到木清灵和流沙的情形，如同圣战时的魔君冥辰一般一击劈开了大地，继而使用木系术法让一切都愈合恢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枢久夜也只会认为这是一场荒谬的梦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约修娅喃喃摇头，“以他们的年龄，就算是有着千年寿命的血魅族人也做不到那种程度，用木系术法恢复整个空间？我活到现在都没听说过……难道说？！”
　　忽然明白了枢久夜的意思，约修娅惊异的抬起头，“银翼佣兵团的人数是七人，七个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它们是暗之魔灵？！这么说来也通了，银翼佣兵团，说的就是有着银色羽翼的圣明明晨啊。”

　　“现在我也是怀疑而已。”枢久夜叹了口气，抬起了自己被黑色护腕束缚的左臂，“如果说这一切都成立，这里的封印应该会在接触到暗之魔灵时产生巨大的共鸣反应，就像当初遇到夏零亚的时候一样。连普通甚至弱小的暗灵也会有剧烈反应，为什么在碰到暗之魔灵的时候悄无声息？”

　　“你的左臂没反应？”约修娅也愣了一下，“……会不会是因为对方强大到能隐匿气息？”
　　“它们再怎么强大，也只是圣明分离出的一半力量，不可能在这个封印下隐匿。”枢久夜看着自己的左臂，将左手握成了拳，“总之约修娅，你好好调查一下银翼佣兵团的背景，我现在不能离开火烈岛。”

　　“明白了，交给我吧。”吐了口烟圈，约修娅抬手撑着左脸，眯了眯眼睛，“不过我倒没预料到你会这么尽心的帮助琉羽的血裔复国呢，夜，今天你用了限制身份去谈判吧？我身上印着那个图腾的鳞片发光了哦。”
　　“不然怎么可能一次性就签下那种合约。”枢久夜端起红茶，抿了一小口，“革命军现在的情势急需要运输势力的帮助，否则一旦龙骑士速攻，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本身很厌恶，不过你果然最擅长这一类的事吧，夜。”换了只手撑着脸，约修娅微微一笑，“严峻的谈判，暗中发展的势力，偷偷蛰伏的力量，与看似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对手较量，这些才是你与生俱来擅长的事呢。”

　　“约修娅。”枢久夜沉默的放下了茶杯，眼神有些冰凉。
　　“是，是，我知道你讨厌这些东西，所以才成了个旅行考古者。”眼见饲主就要炸毛，约修娅连忙妥协，一边站了起来，“那我就先走了，银翼的事我会调查的，有消息再联络你。”

　　淡蓝色的法阵重新在房间的角落里亮起，走进法阵的前一刻，约修娅突然回过了头来，“夜，代我向璎问个好。”

　　“……嗯。”枢久夜有些意外的应了一声，看着约修娅消失在了法阵之上。

　　[2]

　　黎明前的地下营地是一天之中最安静的时候，没有了士兵们的喧闹和演练声，空旷的广场显得有些的寂寞。
　　该亚靠坐在秘密监狱的墙上，有些无聊的抬起了头。四周依旧一片漆黑，然而在营地了生活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外面已经是接近黎明的时候了。
　　监狱的房间里传来维西尔打的山响的呼噜声，该亚自嘲的笑了笑，连一个囚犯都睡的比他好啊。

　　距消灭第四龙骑士·凌华一战已经过去了四天，在这期间他的父亲德库·奥索卡带领革命军第一分队去了雪华岛，而本部在枢久夜的帮助下，已经和沙漠第一运输势力蒙特家族签订了契约，大批军火成功运抵了地下营地。有了军备的支持，这几天里革命军与火烈岛龙骑士团发生的小冲突也都取得了绝对胜利，使得革命军的声望如日中天。

　　然而这所有的消息都是他从路过的士兵处打听来的，没有人特地的告诉他，有些时候该亚甚至感觉那些风头正劲的革命军干部们根本就遗忘了他的存在，遗忘了他这个德库的儿子还在营地的角落里看守一个据说很重要的敌方大将。

　　真是讽刺啊，甚至连他的父亲是什么时候离开了营地，也没人告诉他。

　　该亚紧了紧怀中的长枪，摊开了自己的双手。即使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下也不难看出那双手上布满了坚硬的老茧——那些都是他日复一日拼命练习长枪的结果。然而就算成为了革命军里一流的金术师又能怎样？父亲依旧不重视他，那些干部们也依旧只当他是个优秀的士兵而已。

　　该亚·奥索卡，没有人看见他眼底的渴望与雄心。

　　“哟，小子，你又是一夜没睡啊？”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了该亚的沉思，监狱内原本还打着呼噜的维西尔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来聊聊睡不着的原因？”
　　“阶下囚给我闭嘴。”该亚抬头，手中的长枪狠狠打了一下身后的墙壁，“你还轮不到跟我讲话。”
　　“别这么冷淡啊，关在这里这么久，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发呆，老子快发霉了啊。”维西尔百无聊赖的翻了个身，望向窗外只能看见一点头发的该亚，“听你刚刚的动作，应该是个很厉害的金术师？”
　　“整个革命军里的金术师，我没信心赢过的只有苍羽好而已。”该亚握紧了长枪，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唇。
　　“哦？这么优秀的人被派来整日的监视我，革命军还真给我面子啊。”维西尔哈哈大笑，然而该亚却觉得那些笑声如剑一般一声声插进了他的心里。
　　“闭嘴！”
　　“这就是你睡不着的原因，小士兵？”停止了笑声，维西尔的眯了眯眼睛，在黑暗中勾起了嘴角，“革命军也真舍得让你只当个看守囚犯的人啊。”
　　“我叫你闭嘴！！”被戳到痛处，该亚恼羞成怒的一□□向监狱，却被德库实现留下的魂系结界给弹了回来。
　　“别这么着急，小士兵，你现在的样子真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维西尔一声轻笑，“我们来好好谈谈？要知道龙骑士团最重视的就是优秀的士兵了……”

　　黑暗中，维西尔的声音缓慢而具有致命的诱惑，他一字一句的说着让该亚目瞪口呆的事情。该亚呆呆的站在原地，他清楚的知道此刻自己应该捂紧耳朵又或者一枪冲刺让监狱里的那个人闭嘴，然而那个人所说的事实又像是有魔力一般诱惑着他一点一点的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