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十字（上卷）》冬暝

45、第六章 战线确立

　　[1]

　　即使是聚集火沙系元素的所构成的火烈岛，夜间的风也依然有些凉意。红发的剑士独自坐在沙漠之中的某个小山丘上，浓郁的夜色吞没了他的身影，几乎连那一头醒目的红色短发都被黑色隐没。晚餐后，年轻的革命军首领并没有回到房间休息，而是一个人来到了营地之上的沙漠，在空旷寂静的夜色中发起了呆。

　　风中夹杂着沙漠尘土与隐约植物的味道，苍羽好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知道那是火烈岛沙漠中所特有的植物，三株。正是这样夹杂着沙砾与三株树的风陪伴他走过了在火烈岛的童年，也唤醒了此刻他对故乡的所有记忆。

　　一个人影在黑暗中默默的走进了他，苍羽好回过头，向着那个人影微微一笑，“老师。”

　　“已经能够听声辨人了？好，这些年你在阿撒斯佣兵团里也过的艰苦啊。”被识破身份的德库走到了苍羽好的身边坐下，灰色的耳翼微张，似乎在看着周围的景象。
　　“能在这样的黑暗中明确的向着我走来，正常人是不可能办到了，除了根本不是用眼睛视物的老师撒。”苍羽好蹭了蹭鼻尖，往旁边挪了一点，让德库坐下。

　　“记得从前教导你剑法的时候，有一项练习是通过蒙眼听声来躲避对手。那项练习几乎花了我们近一年的时间？不过偷奸耍滑的你到最后还是没通过考试，让宫殿护卫军里那些家伙笑了我足足一个月，上将军德库也有完成不了任务的时候。”想到过去的日子，德库有些怀念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苍羽好的头顶，“如今你都能做到听声辩人了。”

　　“是啊，那时候的德库老师超级严格的撒。”回忆犹如被打开的匣子，曾经的画面一一浮现了出来，“每天我最大的精力都用在如何逃课上了，还曾经被父亲抓到过一次，气的他胡子都快直了，母亲却在一旁数落他，护着我说这么小的孩子由他玩去，整天剑术剑术的，迟早得变得和你这武痴一个德行。”

　　“境主年轻的时候的确是的武痴，对金系的剑术痴迷的近乎入魔。说起来他的朋友和心腹下属几乎都是打架比剑认识的，后来阿撒斯的龙剑团长也是，据说当年他们俩打了足足七天也没分出胜负，为此境主他甚至错过了你的出生，当他匆匆忙忙的赶回羽之境，得知后夫人产下的少主是儿子时，高兴的向天连笑了三声‘好！’，大概觉得他的剑后继有人了吧。”德库抬头，耳翼渐渐张开，如羽般轻轻的抖动了一下。

　　“诶，原来我的名字是这么来的？”苍羽好微微有些错愕，随即无奈的回过头，“父亲他，真不像是个境主。”

　　“当时认识他的人都这么说，但是在他的带领下，火烈岛渐渐成为了三岛之中最繁荣的岛屿，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直到那些东西的出现。”德库顿了顿，有些沉默的张了张耳翼，似乎是在看着身边的人。

　　“龙骑士……吗，不用担心，德库老师。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战胜它。”苍羽好握紧了身侧的长剑，抬头坚定的看着德库。

　　“我明白你的决心，好。否则在脱离阿撒斯佣兵团后，以你的身手足够在佣兵界混的一席之地，根本不需要再回来淌这趟浑水。”德库微微一笑，转头与苍羽好对视。即使被布蒙住了眼，那种灼热视线的感觉也依然让红发剑士一怔，“不过，好，我正在想知道的是，你怨恨过你的父亲吗？把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丢给你，让你的一生都注定为其奉献。”

　　“……老实说，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有恨过。”沉默了一会儿，苍羽好仰头看向了满夜繁星，缓缓开口，“在面对阿撒斯佣兵团里繁杂非人的训练之时，在看到别的小孩向父母诉苦之时，在看到别人不顾一切的追寻自己梦想之时，我都非常的怨恨他，恨他给了我天堂般的生活又让我跌入地狱，恨他毁了我的一生，让我失去追寻梦想的自由，只能一辈子致力于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奢望。

　　“实际上，在刚刚被带到阿撒斯的那几年中，我曾经因为受不了训练及佣兵任务的艰苦生活而偷偷逃了出来，但我发现居然没有任何人愿意收留我。在那个名为红莱的小岛国上，力量和强大才是人生活下去的本钱，因为资源贫瘠，哪怕是小孩子也要力所能及的干活，没人愿意收留一个什么都不会，连剑都拿不稳的男孩。

　　“隔了五天，我饿的实在受不了，只得乖乖的回到了阿撒斯。我回去的时候龙剑团长就坐在门口，轻蔑的看着我，说他原本以为我至少能撑一个月，没想到才五天就回来了。他将父亲的这把黑剑给了我，然后告诉我阿撒斯不养吃白饭的人。”

　　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黑色长剑，苍羽好有些释然的笑了笑，“然后我就拼命的练剑，拼命的接任务赚钱——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让我拼命赚钱的动力并不是雇佣银翼，而是因为钱能买到各种让我快乐的东西。那时候的我只想着既然所有人都不爱我，那我就加倍的爱自己；既然所有人都不想让我快乐，我就要笑的比谁都高兴；既然谁都觉得我没用，那我偏偏就要成为最强的佣兵。很孩子气的想法吧？但就是靠着它我才在阿撒斯里生存了下来，接触到了足够多的人，从而明白我所肩负的使命，到底是怎样的东西。”

　　德库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收拢的耳翼，似乎在想着什么。

　　“啊啊，老师这些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撒千万别告诉别人丢脸死了。”似乎被自己刚才的话给肉麻到，苍羽好挫败的狂抓着自己的头发。

　　“但是现在，我一点都不恨他了。”终于平静了下来，苍羽好换了个姿势坐着，重新握紧了剑，“回想起来，比起还能战斗的我，他大概更痛苦吧？明明是个拿剑的战士，却眼睁睁的失去了自己的人民与土地。而且……如果不是他，我大概就不会遇到阿洛他们了。”

　　“看来你找到真正的同伴了，好。”德库抖了抖耳翼，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
　　“是撒，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来着。”苍羽好故作嫌弃的摆了摆手，眼底却是一片笑意，“不过……说到这个问题，你呢，德库老师？你……有怨恨过父亲么？”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何来怨恨？”德库一声轻笑，拍了拍苍羽好的肩，“守护琉羽之姓，这是当年选择参军之时我对自己发下的誓言，而你的回归让我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好。”
　　“但是……老师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吧，该亚的母亲她……”苍羽好顿了顿，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在德库面前提起这个人来。

　　“尼娅，她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所以该亚他恨我，也是理所当然的。”提及已故的妻子，德库的神色黯了黯，“但这和我的誓言，并不冲突。”

　　“她……”

　　“死于这个地下军营的建造。是我错误的估计了巢穴里火山蜥蜴的数量，让她所在的小队陷入包围，而那时候我正在和龙骑士对阵的前线，无法抽身回来救援。”德库的耳翼微微垂下，却又忽的扬起，然后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好，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别因回忆拖住了脚步，放眼未来才是我们现在该做的事情。”

　　“老师……”苍羽好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老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最终点了点头。

　　[2]

　　时间飞快的过去了三日。莱昂与罗回到了地下营地中参与第一次战役的讨论，而璎洛菲也在苍羽好和枢久夜的帮助下了解了现在的大致局势。

　　整个羽之境为三座主要浮岛——苍林岛，火烈岛，雪华岛和无数附属小浮岛组成。原本每座主岛都有代表自身的琉羽姓氏以及标志性建筑的皇宫，每二十年在三姓之间选出一个代表羽之境的‘境主’。和地上三境的‘境主’不同，羽之境的琉羽境主只是享有同样高度的外交待遇，并不像别的境主那样有着传说中保存本境元素之力，可以一敌万人的力量。

　　然而在龙骑士出现之后，琉羽姓氏被推翻且赶尽杀绝，到如今只剩下好·霍西尔·琉羽一人。肃清了所有敌对势力后的龙骑士团组建了一统整个羽之境的帝国，分封管理三座主岛，现下三座岛的所属分别是——第二龙骑士·风尘，苍林岛；第三龙骑士·烈焰，火烈岛；第四龙骑士·凌华，雪华岛。而作为龙骑士团团长的第一龙骑士·苍影则选择留在了作为帝都的苍林岛-暮城，无特殊情况不会轻易露面。

　　“所以我们现在的目标只能是第四龙骑士·凌华。”

　　地下营地的作战会议厅中，苍羽好指了指地图上标有冰凌形状的地方说道，“苍林岛有两名龙骑士镇守，最好不要打草惊蛇；而烈焰驻守火烈岛多年，一旦打起来它很可能识破我们的陷阱，让我们的准备功归一篑；只有凌华，他性格暴戾，最受不得弱者的挑衅，所以才会离开自己的驻地跑到火烈岛上来，就是因为我们最近的动静有点大。”

　　“但是你怎么保证苍林岛上的龙骑士不会行动？假如说我们真的战胜了凌华，难保另外三个龙骑士不会合而攻之，到时候我们就算有删除程序和银翼的人在也难逃全灭了。”莱昂皱着眉问道，他的口气依然不友善，却比以前平和了很多——至少愿意参与讨论，并听取苍羽好的意见了。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第一场战役后其余的龙骑士就会知道我们手里有删除程序，虽然我不能确定这到底能造成多大的威胁，但至少我们这边有让它们忌惮的存在了，第一龙骑士·苍影不是傻子，它不会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为了替部下报仇就冲上来。”苍羽好一顿，手中的剑点了点地图上的雪华岛，“并且一旦消灭凌华，雪华岛就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而借由第一场战役大胜的我们可以快速联络有意加入的势力，一举拿下雪华岛，建立防御基地。雪华岛四周空气严寒，暴风雪肆虐，所以我们只需要守住与火烈岛的交界处的雾之虹桥，苍林岛上的兵力想要到雪华岛就只能通过空路，而他们领军的龙骑士还对我们手里的删除程序缩手缩脚，这样的军队能攻下雪华？”

　　“如果能在雪华岛建立防御基地，那我们就真正有和龙骑士团相抗衡的力量了。”德库张开了耳翼，侧头道，“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第一次战役能够胜利，好。”
　　“我们一定会赢的，对上凌华那样冲动的首领，加上他并不知道我们手里的筹码，一定能杀它个措手不及。”苍羽好自信的扬了扬眉。

　　“报告！绯红之王酒馆送来的情报。”一个身穿轻甲的士兵快步跑了进来，向房间内的众人鞠躬行礼后掏出一封信放在了桌上，退了出去。

　　苍羽好连忙拿过信件打开阅读，然而随着阅读的过程，他的唇角却越弯越高，最终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看看，刚刚还说它冲动吧。”放下信，苍羽好抬头看着众人，眼底是看到胜利的荣光，“信中说，在上次与烈焰的公开对持以后，第四龙骑士·凌华向第一龙骑士·苍影递交了肃清申请，希望将这段时间过于活跃的革命军一网打尽。苍影同意了他的请求，但烈焰拒绝协助，所以这一次前来剿灭我们的队伍，都是凌华从雪华岛上抽调的。”

　　“那白痴，这样不就更利于我们去雪华建立基地了？”莱昂挑了挑眉，显得有些摩拳擦掌，“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过了雾之虹桥，已经到了赛河下游。据信上说凌华行军十分张扬，路过之处人人皆知，丝毫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那么大家，一切就按之前定下的计划行动！”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众人，苍羽好露出了一个充满着自信与战意的笑容，手中的长剑狠狠刺进了如今敌军所在的地方。

　　“既然是送上门来的肥肉，我们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