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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入V,三章合一章) ...


  •   窗外月亮又大又圆的挂在上空,皎洁的光辉将整个世界照得亮如白昼。屋里没有点灯,但却可以清晰的看到屋里的一桌一椅,包括人。

      有风从窗户上吹进来,将青色的纱幔吹得飘起来。

      赵绾绾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转过身,看着隔着半个身的距离背着她躺着的宋颐,望着她脖子上的某个地方,神情渐渐变得温柔起来,过了一会,她身体动了动,往他身后凑了过去。

      宋颐先是肩膀微微避了避,然后身体往前挪,直至脸贴着床围。

      赵绾绾的表情缓缓冷下来,心里讥讽的哼了一声,仿佛是故意,继续挪过去,甚至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宋颐挣扎了两下没有躲开她,于是随她去了。然后她的手才从他的腰离开,跟着抚上他的脖子,在他脖子上的那颗痣上流连。

      宋颐只觉得自己整个脖子都有虫子在爬,胸口带着一股烦躁,甩了一下肩膀将趴在他身上的赵绾绾甩开,然后从床上坐起来。

      宋颐的声音冷淡的:“我还有公务,我去书房。”

      说完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穿了鞋子拿了外衫。

      赵绾绾目光冷冷的,也跟着从床上起来,坐在床沿,看着抱着外衫准备离开的宋颐,不屑的讥讽道:“你躲什么,我们是夫妻,我不过碰你一下便受不了,你这是准备为谁守身如玉?”

      宋颐转过头来,看着她,表情带着嘲讽,还有不愿意隐藏的嫌恶,那是一种仿佛窥探到她的秘密后而露出的极度厌恶的表情。

      “你若真的想,不如我们今天就将洞房花烛夜补上。”

      说完扔了手上的外衫,往回走了两步到了床边,手放到领子上作出要解衣服的动作,跟着看着坐在床沿抬着头,一动不动冷冷看着他的赵绾绾,又故意道:“脱衣服啊,怎么不脱。”

      他笃定了她不会真心想和他做夫妻之事。

      赵绾绾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冷,还有一种愤怒,看着他,然后吐出一个字:“滚!”

      宋颐这才将放在衣领上的手放下来,同样表情冰冷的看着她。

      这时,外面有丫鬟焦急的过来禀报:“大爷,大夫人,不好了,老夫人又吐得晕厥了。”

      宋颐这才捡起地上的衣衫,头也不回的离开。

      赵绾绾今天过得并不顺意,总想要发泄什么却无法发泄,她拿起床上的枕头,往他身上扔了过去。宋颐侧身躲开,转眼就出了寝卧,将门碰的一声关上

      *** ***

      中秋过后,天气渐渐一日凉似一日。

      李昭昭在武安侯府如同丧偶一样的婚姻仍在继续,赵竦大部分时候都不在侯府,就算回了侯府他也极少会进内院,就算进了内院,他也不会进她的明渠院。

      李昭昭觉得这样的日子反倒是挺好的。

      至于赵竦让人送来的那尊观音菩萨像,李昭昭让人认认真真的供奉了起来。反正多拜路神仙也没坏处,就当她求菩萨保佑她财运亨通,铺子能开得顺顺利利了。

      她让人重新装饰粉刷的铺子已经弄好了,李昭昭去看过,很满意最后的成果。

      接下来就是招兵买马的事情了,李昭昭手里没人,铺子里的管事、账房、伙计、还有看守铺子的护卫,都需要在外面招人。

      管事和伙计她手里已经有了一些,是原来租她铺子的东家手里的人。那家人原是做布匹生意的,在盛京开了十几年铺子,赚够了银子,如今年纪大了,便想叶落归根回乡下买田置地,做个清闲的田舍翁,不再做这辛苦的营生。

      原来的东家要遣散的管事和伙计,李昭昭见这些人老实本分的,又都是熟手,便问他们愿不愿意留下来跟着她。

      这些人失了业正愁谋生,如今有人要请他们做事,工钱也不比从前少,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李昭昭与他们签了雇契,之后便把铺子的前期筹备工作也都交给了其中姓于的管事,让他带着那些伙计一起准备。

      但仅有他们这些人还不够,李昭昭对于管事道:“对外张贴招人告示吧,我还需要另招三个管事帮我管着另外三个铺子,账房每个铺子一个,还有伙计,你看着四个铺子一共需要多少人,便按着实际招多少人。不过,铺子里的伙计我想要一些女伙计,最好是年轻的妇人,管事和账房先生也不必拘于男女,只要能力好就行。”

      于管事听着很有些诧异:“女伙计?”

      “夫人,这真是……少有铺子会招女伙计的,世上也没有多少妇人愿意抛头露面出来干这些活儿的。”于管事有些为难道。

      李昭昭笑了笑道:“我做胭脂水粉、钗环头面都是女人的生意,自然是女人更懂得客人的需求。”

      她本还想全都用妇人做伙计的,但想了想,铺子里一屋子女人,恐会有人看着觉得好欺,借故为难。

      李昭昭又道:“你先发告示吧,若实在请不到女伙计则再说。”

      于管事于是对她拱了拱手,没有再多说。

      随着李昭昭一起出来的金枝张望着铺子的四周,问李昭昭道:“姑娘,我们铺子里卖的胭脂水粉、钗环首饰这些,是自己请人研制,还是从别处进货再放在铺子里卖?”

      “我们请了人自己做,我们既然要卖就卖有我们自己特色的。”

      “可我们一时哪里找得到这么多擅长这些功夫的人?”

      “我已经让人在江南请了一批匠人和簪娘,他们前几日已经上了船,过不了多少时候就能到盛京了。”

      金枝很是惊讶:“姑娘,您是什么时候做了这些事的。”她每日陪在姑娘身边,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李昭昭笑了笑,没有说话。

      开铺子的事情是她还没出阁的时候就开始筹划了,那时宋颐高中,她想着自己怕是很快就可以出嫁了,又想着好的匠人和簪娘不好找,怕是要找很久才能找得齐,于是便先让人在江南慢慢找着。

      不过到目前为止,她这里倒是还缺了一个会调香的人。

      她看中了一个有这门手艺的人,可惜人家不愿意跟随她,而她目前又实在技艺符合她要求的人替代她。

      李昭昭有些愁起来,心想若是实在找不到别的人选,自己只能再顾一次茅庐。

      李昭昭在外面一直逗留到傍晚的时候才回了武安侯府。

      刚一进内院,路过花园时,便看见那个叫珂玥的姬妾表情慵懒的坐在椅子上,摊着自己的双手欣赏自己指甲上染的朱红蔻丹,与跪在地上的另一名姝丽女子说话。

      “檀雅,别以为你是邓大人赠送给侯爷的,就将自己当回事了。绮兰阁里的规矩,看来你是一点都没学会。”

      “你上一次犯错,是侯爷亲自罚的你,这一次就不用劳动侯爷了,让我这个姐姐教教你规矩。”

      跪在地上的檀雅双肩都被另外两名女子按押着,气力不足的挣扎,却又挣脱不得,于是一双美目只能含着泪看向珂玥,神情万分可怜。

      站在珂玥身后的那群姬妾们看着檀雅可怜的神情,并没有怜悯,却反而用袖子捂着嘴角得意的笑起来,仿佛看到她被欺辱到尘埃里,她们便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椅子上的珂玥扬起嘴角,弯腰伸手捏着檀雅的下巴抬起来,看着这张如莲花一般妖而不艳俗的脸,脸上带着恶劣的表情。

      “你说该怎么罚你呢,划破你这张脸怎么样?反正侯爷也厌恶你,你这张脸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檀雅拼命的摇头,脸上带着求饶的表情。

      然而她的求饶并没有求得她的放过,珂玥继续道:“就在你两侧的脸上各划一道口子吧。”

      珂玥说完放开了她的下巴,伸手从发髻上拔下一支簪子,用簪尖的部位往自己手指碰了碰,仿佛是在试探簪子的尖利程度究竟能不能划开一个人的脸。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若这个地方里的人全都是属于一个男人的女人,那这个江湖便会变得更加的险恶。

      李昭昭本不欲去管,走在离她们有些距离的路上,目不斜视的直接走了过去。

      只是那个檀雅已经看见了她的身影,目光远远的跟随着她移动的身影而移动,目光在向她求救,嘴角无声的动了动,口型仿佛在说“救救我!”。

      当她看着李昭昭脚步不停的走远,眼里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珂玥自然也发现了李昭昭,但她并不将她放在眼里,也明显看出了李昭昭并不会管她们的事。

      她低头看着目光绝望的檀雅,看着她嚅动的嘴唇,“哼”了一声,伸手就在檀雅脸上“啪,啪”的就是两巴掌,骂道:“你想叫谁来救你?”

      檀雅被打得瘫坐在地上,嘴角流出血丝。

      那两声掌掴的声音实在太过响亮,响亮到李昭昭再难以挪动脚步。

      李昭昭停下脚步,听着身后远处珂玥毫无顾忌的折辱声,顿了一下,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转过身往这边走了过来,目光清冷的看着珂玥,声音平平淡淡的,但却带着令人不敢质疑的凌厉:“怎么回事?”

      珂玥含着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李昭昭敷衍的行礼:“见过夫人。”

      其余人左右相望了一眼,有人畏怯,有人不屑,也有人先是畏怯但见珂玥不惧也跟着不惧的,但都不约而同的跟着珂玥一起对着李昭昭行礼。

      珂玥行完礼后自己自起身来,笑对李昭昭道:“夫人,您不知道,这檀雅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簪子却死不承认,我正让她认错呢。”

      “都是我们绮兰阁的姐妹们内部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就不劳烦夫人费心帮我们断官司了。夫人放心,只要这檀雅认了错,向我道了歉,我绝不会为难她。”

      檀雅这时候却爬过来,伸手扯着李昭昭的裙摆,抬着头对着她拼命的摇头,眼睛闪着泪光道:“夫人,不是的,那簪子是我从邓家带过来的,是邓大人曾经赏我的,我没有偷窃。”

      “夫人你看,这人还在撒谎。”

      李昭昭脸上面无表情,对她们伸出手:“簪子呢?”

      站在珂玥身边的那个女人悄悄的望了珂玥一眼,见她并无反应,又看了看李昭昭,最终还是将手里的簪子交了出去,小心的放在了李昭昭的手心。

      李昭昭拿起簪子看了一眼,是一支很普通的玉叶金蝉簪,并不算十分名贵,但也能值上一些钱。

      她看着珂玥,问道:“你既然说这簪子是你,那你该知道这簪子上面刻了个什么字。”

      珂玥只当她是诈她,脸上不屑她的小伎俩,挑着眼睛道:“夫人看错了,这簪子上没有什么字。”

      檀雅这时候却抬着头对李昭昭道:“夫人,这簪子上刻了一个白字,原是奴家的姓。”、

      珂玥微愣了一下,跟着怒瞪了檀雅一眼,骂道:“好啊,你这个小贱人,偷了我的簪子竟还敢在我的簪子上面刻上自己的姓当成是自己的,难不成你还想说我冤枉了你?”

      说着便准备抬手再狠揍她,却被金枝拦了下来。

      李昭昭拿着簪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珂玥:“你说这簪子是你的,可我怎么记得这簪子是我赏给檀雅的。”

      珂玥抬起下巴,一脸不信的呵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在这之前,这位新夫人连檀雅的面都未必见过,怎么可能赏赐她东西。

      但跟着她看到李昭昭脸上的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不管这簪子是不是她赏的,她现在说是她赏的那就是她赏的。

      珂玥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道:“夫人,可不兴这样颠倒黑白的。”

      金枝脸上讥讽,她刚刚可不就在故意颠倒黑白冤枉那个檀雅,如今被人颠倒了一回倒还委屈上了。

      “看来是你冤枉了檀雅。”

      “现在既然真相已经大白,是你冤枉了她,但你却打了她两巴掌,你说该怎么办?”

      珂玥握了握拳,脸上带着股恨意,怒问道:“夫人想怎么样?”

      “我看这样吧,你打了她两巴掌,那就让她扇回你两巴掌,这样算是扯平了。”

      “夫人,你敢,我可是太子殿下……”

      “你是太子殿下赏赐给侯爷的我知道,你上次已经说过了。”

      金枝将檀雅扶了起来,对她道:“现在有夫人为你做主,你不必怕她,她怎么打的你,你现在就怎么打回她。”

      檀雅却连连摇头,咬着唇道:“夫人,算了。”

      李昭昭却并没有看她,直接吩咐金枝:“金枝,你来。”

      金枝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在珂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啪、啪”的就是两巴掌。

      十个手掌印,十分平均的分布在珂玥的两侧脸上,因她打得太过用力,连她的发髻都有些歪了,有簪子欲掉不掉的挂在她的发髻上。

      珂玥一时有些懵了,捂着自己被打的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跟着睁大了眼睛怒瞪着金枝:“你敢打我,你一个贱婢竟然敢打我,我饶不了你……”

      说着举起手,就要往金枝脸上招呼。

      然而在她高举的手要落下时,却被一只白皙纤瘦的手稳稳握住了,跟着又是“啪”的一声,珂玥感觉自己脸上又一阵阵火辣辣的疼。

      “现在我也打你了,你是不是也准备不饶了我这个夫人?”

      李昭昭毕竟占着夫人的名份,珂玥倒还没胆子对着她直接动手,只能咬着牙,恨恨的瞪着她。

      李昭昭握着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推到一边,珂玥往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李昭昭不再看她,转而扫了一眼周围已经被吓懵到不敢做声的众人,道:“既然没什么事,就散了吧,以后少聚众生事。”

      说完将手上簪子递回给檀雅,却并没有与她说一句话,只是吩咐金枝道:“你送她回去,顺便跟安嬷嬷说一声,让她管好绮兰阁的这些姑娘。”说完便转身走了。

      檀雅握着手里的簪子,看着李昭昭的背影,往前走了一步唤了声:“夫人……”

      可见李昭昭脚不停歇的已经走远,并没有回头,摆明了并不想多理睬她们这些姬妾的事情,于是便又将嘴里的话忍了下去。

      *** ***

      又过了半月,于管事让人来跟她说,铺子里招人已经招得差不多了,问她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李昭昭反正也没什么事,于是便领着金枝出府。

      行至永济街,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又见这里距离她的铺子已经不远,突然想下来逛一逛,于是让人停了马车,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金枝拿了帷帽给她戴上,道:“我们没带多少家丁出来,姑娘您还是把帷帽戴上吧,安全一些。”

      虽是天子脚下的盛京,但是纨绔子弟当街强抢民女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她们姑娘生得这副好相貌,从前没少被一些权贵家的公子哥儿当普通姑娘调戏。

      李昭昭没有拒绝,戴上帷帽一路往前面慢慢走着。

      行至一段摊市前,看到在一众卖古玩、簪钗、糖人、小食的摊位中间,有一群乞丐盘腿坐在路边,他们跟前都放了个空碗,看见过来的李昭昭,一个个都满含期待的昂着头看着她。

      李昭昭往他们碗里各扔了一个铜板,然后行至最末时,却看到一个清雅俊朗的男子支了一张小矮桌子坐在那里,学着那些乞丐在桌子上放了一个空碗,空碗里已经有了几枚铜板,空碗的旁边写了个牌子,上书“旁边那群乞丐都是骗人的,小生才是家逢变故急需帮助的人。”

      男子看起来大约刚二十出头,书生打扮,身上穿的青布衣裳虽然洗得发白但却十分干净。

      李昭昭看他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半寐着眼睛,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又看了看旁边的牌子,心想话写得欠打,那副字写得倒是漂亮。

      李昭昭从身上掏出一锭碎银,随手扔在了他的碗里,然后便准备继续往前走。

      书生听着碗里银子发出的“叮当”声,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在这里讨钱讨了有五六日,每日靠着张脸还能看也顶多只能讨上三五铜板,倒是第一次见人这么大方,直接扔给他一锭碎银的。

      他看着要离开的窈窕身影,叫住她:“姑娘大善,小生无以为报,写副字送你作为酬谢吧。”

      李昭昭连头都没回,道:“不必了。”

      书生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甚是认真的道:“读书人不吃白食,要的。”

      李昭昭回过身来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字可不值一两银子,难不成还了字你就不算吃白食了。说到底你这以字相酬不过也就是求个心理安慰,你与旁边的乞丐并没有两样,均是乞。”

      “那还是有些区别的。”说着指了指牌子上的字,口气颇大:“姑娘看我这字写得还不错吧,带回家中裱起来,甚有观赏价值。且我早晚是要蟾宫折桂的,待到几十年后,说不得这字便是当朝宰辅的字,还极具收藏价值。”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脸也未见半点羞赧,实是有些不要脸的过分。

      “既如此,我倒是不好占你的便宜,你把银子还我吧,你这字我也不需要了。”李昭昭含着笑道。

      书生手脚极快的将碗里的银子拿起来往怀里一揣:“我还是给姑娘重新写副字吧,我还会算命,再给姑娘赠送一卦。”

      说着从脚边拿了纸和笔,往桌子上摊开,极快的写了一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好心之人,必有好报。”

      旁边金枝看着他这不要脸的程度,很是被他震惊了,忍不住道:“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还好,还好!”

      有风吹起帷帽上的白纱,露出帷帽之内瑰绝绝世的半张脸,书生不经意的瞄见,被惊艳得微微有些呆住,直至帷帽上飘起的白纱重新落下,重新遮住了她那倾城的姿容,书生才回过神来。

      然后他听到她清冷的声音中略带了些笑意:“算了,金枝,把他的字拿上吧……至于那卦,我就不算了。”

      然后书生看到她的丫鬟道了声是,从他桌上拿了那副字,然后便跟随她离开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甚至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在哪里。

      等她走远了之后,他才终于回过神来,跟着不由低“笑”了一声。他收拾了小桌子上的东西,便跟着李昭昭等人的身影一路随了过去。

      金枝自是发现了他跟在她们身后,跟李昭昭道:“那人在跟着我们。”

      李昭昭想他一个文弱书生,对她们也构不成安全上的威胁,便道:“不必管他。”

      书生跟着李昭昭一路到了还没开门营业的铺子前,他看到一个年近五十的管事出来给她行礼,与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几人便一起随同着进了铺子。

      书生站在铺子外面,看了眼门口遮挡住他视线的帘子,接着又看到门口旁边的墙上张贴着的招用伙计和账房的告示,于是走过去,伸手将它撕了下来,拿着直接进了屋里。

      里面是一个年轻的伙计正在擦拭柜台,书生走过去问道:“你们这里可是要招账房,我来应聘。”

      伙计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怀疑:“你?”,这文弱书生,看着不像是干这一行的模样。

      书生看见桌子上正好有一把算盘,拿过来晃了一下,将所有的算珠推回原位,然后给他表演了一段盘珠算法口诀,那拨弄算盘的速度仿佛手指会飞一样。

      伙计看他的表演看得愣愣的,完了才道:“你等一下,我去请管事和东家出来。”

      过了一会,内间的帘子被掀开,先出来的是于管事,一边出来一边问道:“是谁要应聘账房?”

      李昭昭是跟着于管事一起出来的,她看着眼前的书生,随口道了一句:“是你呀。”脸上却并没有多大的意外。

      李昭昭此时已经摘下了帷帽,书生看着她移不开眼睛,心想她的容貌果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看。

      他含着笑,脸上带着几分轻佻的笑意,对李昭昭拱了拱手:“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要应聘账房先生?”

      “正是在下。”

      “你看着倒不像是干得了这一行的。”

      “我口说姑娘必会不信,姑娘尽可以试我一试,看我干不干得了。”

      李昭昭笑了下,让于管事拿了本账册出来,推到他的跟前:“你算完这本账簿,时间是一柱香。”

      “用不着一柱香,半柱香就够了。”

      李昭昭看着他一手翻页,一手灵巧的拨弄算盘,未到半柱香,他便将一本账册算完了。

      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他算出来的数目亦与账簿的一致,这才信了他真的有这一行的本事。

      她对他浅笑了下,这才认真的对待他的应聘,对他道:“先生进来与我详叙吧。”

      说完先进了里间,金枝替他撩开帘子,请了他进去。

      里面是雅致的茶室,正前面放了一张书桌,书桌后面是书架,左侧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张茶案和几张椅子。

      李昭昭请了他到椅子上坐下,让人给他奉了茶,然后才提出自己的条件:“我这里的账房先生的月钱是十两银子,每月可休息四日,不知道先生可能接受得了?”

      书生眉目带着笑:“我对这月钱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当然姑娘若是愿意多给我也乐意,只是对这休息的时间……”

      他站起来,又对着李昭昭弯腰拱手:“姑娘看,我是读书人,以后还要科考入仕,自然不可荒废学业。我每日上午还要读书,因此我希望这工作的时间改为每日下午半日。”

      他说着还想到了什么,又道:“哦,姑娘提出的每月休息四日,我暂时没有意见。”

      他说起这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一点的不好意思,仿佛他提出的是再正当不过的要求。

      金枝听着有些生气,瞪着他道:“我说你这个人,是来捣乱的吧。”

      哪家的账房先生每月领十两银子的月钱,但每日只上半天工的,当她家姑娘是菩萨在做慈善呢。

      “姑娘何出此言,我乃是真心求聘,何曾捣乱。”

      金枝还想要说,李昭昭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她看着面前的书生,面容安静,仿佛在沉思,书生亦抬头含笑直对着她的眼睛看着她,他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自认为自己更加好看的左脸对着她。

      过了好一会之后,李昭昭仿佛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又看着他问道:“敢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贺,名定卿,字仲和,姑娘可称呼我为仲和。”

      “那我便称呼您为贺先生吧,我看先生通身气质,倒不像是贫寒出身的人,为何会想要出来挣我这点银子。”

      “那姑娘可是看错我的,我家祖上虽确实阔过,不过如今已是朝不保夕的穷人一个。家中拮据,囊中羞涩,又有老母幼妹需要赡养,甚是需要姑娘提供的这份工作。”

      李昭昭笑了笑,心想他就算是家道中落,恐怕也是在他长成之后才落魄的,不然养不出他这通身的清雅气质。

      “先生别介意,我有些许好奇,不知先生家中出了何变故,才沦落至此。”

      贺文卿直至此时脸上才露出了些许的羞赧,不大好意思的道:“说来惭愧,家中父亲不善经营,又沾染恶习,祖上的产业均被他输在了赌场里,仅剩下的我母亲的一点嫁妆,也被他和寡居我家的远房表姐卷带着私奔去了。”

      金枝听着“噗呲”的笑出声,但马上发觉这实在不礼貌,于是又连忙忍住。说起来他家这经历也是蛮惨的,但不知为何,被他说出来她就是觉得想笑。

      不知是不是因为确实太过丢脸,贺文卿此时的脸上也微微羞红了起来。

      李昭昭也微微含了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遮住脸上不礼貌的笑意。

      等她重新放下茶碗,才又问贺文卿道:“先生说自己是读书人,不知所成如何?”

      贺文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语气略显骄傲:“不是我自夸,我自小被称为神童,三岁断句识字,七岁能成诗,十二岁时已经考中秀才。从大徵开朝以来往现在数,能在十二岁考中秀才的,那也是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的。”

      “所以先生如今的功名是?”

      “……秀才。”

      金枝又“噗呲”的笑出声,然后又马上忍住。

      贺文卿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道:“实在是家中出现了变故,上要照顾老母,下要抚养幼妹,整日为生计奔波,无暇顾及学业。若非如此,今年的春闱榜上,前三甲必有我的一名。”,他说着又不忘骄傲一下。

      李昭昭问道:“那若我现在给了先生这份工作,也同意先生提出的只工作半天的要求,算不算是救先生之所急,于雪中送炭呢?”

      “自然!”

      李昭昭又道:“我可以按先生的要求雇请先生,但先生需得答应我一些条件。”

      “姑娘说说看。”

      “在街上时,先生既说自己早晚是要蟾宫折桂的,那我便信了先生。待到先生登科高中,官运亨达之时,若我有事求上先生时,不管是何事,先生都不能拒绝。”

      “先生,我这要求不算太难吧?”

      贺文卿看着她,很是为她的漫天要价目惊口呆,简直比他还不要脸。

      “姑娘这条件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些,若我接受了你的条件,他日你若让我替你杀人放火,那我难道也得接受?何况……”贺文卿晃着脑袋,突然跟李昭昭诌起了贤人之道:“圣人言,施恩不图报,姑娘你……”

      “我不是圣人,施了恩自然希望得到回报。”李昭昭含着笑,甚是促狭的打断他:“何况圣人也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是读书人,该比我这种小女子更知道尊崇圣人之道才对。”

      贺文卿闭上了嘴巴,终于不再说话了,一副我的不要脸终于被你的不要脸打败了的表情。

      李昭昭看着他的样子,“噗呲”笑了一下,又道:“你放心吧,我是遵规守法的好百姓,自不会让你为我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她转头去吩咐于管事:“去拟一份雇契来,我和贺先生现在签了书契,贺先生明日下午就可来铺子里工作了。”

      说着又转头看着贺文卿:“贺先生明日开始工作应当没有问题吧?另外,我刚刚的条件也立个字据吧,免得先生以后飞黄腾达之后不认。”

      贺文卿感叹道:“姑娘真是好人呐……”,那翘起来的声调,多少让人觉得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于管事很快送了两份刚写好的书契上来,李昭昭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了私印,然后再让他签。

      贺文卿看着书契上的名字,赞叹道:“原来姑娘姓李,昭昭,光明所向是为昭,好名字。”

      他说完,才在书契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两人拟完了契,贺文卿仍是不肯走,大有一副我和姑娘相谈甚欢,准备继续来一个彻日长谈的姿势。

      李昭昭因还有别的事情,几次暗示送客,才终于让他没再厚着脸皮留下,并让金枝亲自送了出去。

      等将人送走,李昭昭收拾了一番,重新拿上帷帽,从铺子里面走出来。

      金枝跟在她身后,很是不解的道:“姑娘为何要帮这个书生,此人行为轻佻,看着不像好人。”

      李昭昭浅笑道:“你家姑娘我也想学一学吕不韦,提前压一个奇货可居。”

      “此人心胸阔达,落入绝境不卑不怨,行为举止大方,以后必会有一番成就。我们以后,需得有自己的人脉和依仗,才不至于被人欺负,我今日帮他,倘若他日他一朝飞黄腾达,愿意念我这份恩,便是我们的靠山。”

      金枝哼道:“我看他可不像是知恩图报的人,说不定以后就将姑娘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也没事,投资不一定会有回报,我们不过费个百十两银子罢了,我们每年捐给寺庙的香油钱也不止这点。以后我们再押注十个这样的人,只要有一人是懂知恩图报的,我们便是赚了。”

      两人说着便已经出了门,李昭昭拿帷帽戴上,重新上了马车。

      车里,金枝又问李昭昭道:“姑娘,我们现下要去哪里?”

      “红袖添香楼,七顾茅庐去。”

      金枝明白她想去那里做什么,但皱了皱眉道:“去那种地方,我们何不改穿男装,扮作男人再去,也方便些。”

      李昭昭很是不谦虚的道:“我这样的好容貌,扮作男人也不像男人,何必多此一举。”

      她又笑着道:“就这样去吧,我们从后门上去,我已经买通了那里的门房,她们会给我行这个方便。”

      *** ***

      在红袖添香楼里,此时的赵竦过得也甚是逍遥惬意。

      他今日穿着家常的青色的直裰,外面披着一件大红褙子,躺在宽阔的美人榻,翘着二郎腿,两只手放在后脑勺,腰上挂着的两件羊脂玉佩往两边垂落。

      美人榻前的长案摆着美酒与佳肴,屋里燃着夜酣香,屋里有妖娆的美人抚琴,抚琴的美人时不时的还抬头向他暗送一下秋波。

      有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将屋里轻薄的纱幔吹得像是美人在摆弄腰肢。

      他伸手提起桌上的酒壶,高高举着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衣衫朱红的颜色将他的容色衬得更加放浪不羁,配合着这屋里的景象,显得他更加像是贪酒好色的纨绔。

      过了一会,赵竦又觉得甚是无趣,对屋里的女人摆摆手道:“你这琴弹得实在是不怎么样。”

      女人娇媚的笑了起来,停了手中的琴音,表情俏皮:“那没办法,大人想听琴,该叫红袖来,她擅琴,我擅舞……”说着又娇俏的一个字一个字强调道:“脱衣舞!”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年约二十六七,长相艳美浓丽的女子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红色描金的托盘,托盘里放了一个手掌大的匣子,匣子旁放了一碗解酒茶。

      女子含笑对里面弹琴的姑娘道:“别逗我们大人了,惹恼了他,小心他拆了我们红袖添香楼。”

      弹琴的女子看见进来的女子,站起来亦笑着唤了一声:“三娘。”

      杜三娘温声对她道:“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和大人说。”

      女子抱了琴,临走前再次转头看着赵竦,娇俏含笑道:“大人若是想看我跳舞,我晚上掌着灯,随时恭候。”

      说完又对他抛了个媚眼,这才抱着琴出去,顺便将门关上。

      赵竦已经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杜三娘亦走到了他身旁的桌案前坐下,放下手里的托盘,先将醒酒茶递给他:“大人从昨夜宿醉到此时,先喝碗醒酒茶吧。”

      待到亲眼看见他将醒酒茶喝完,才又将托盘上的匣子举起又放至他的跟前,笑着道:“这是这些日子姑娘们探听到的朝中诸多大臣的秘密,大人请过目。”

      赵竦随手将匣子的盖子掀开,拿起最上面的那份叠好的纸甩着张开看了两眼,然后又重新叠好放回去,对杜三娘道:“辛苦你们了。”

      杜三娘将匣子的盖子重新合上,面容温静:“大人曾经救了我们,又帮我们开了这红袖添香楼,让我们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并庇护我们这群手无寸铁的姑娘,如今我们做大人的探子,当大人的眼睛和耳朵,这很公平。”

      赵竦没有说话,这也的确是他当初同意救下她们而提出的条件。

      杜三娘又笑了起来,昂着头看着赵竦,表情中颇觉得有趣:“大人可知,今日红袖添香楼还有几位不速之客,包括夫人也在红袖添香楼。”

      赵竦脸上意外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皱着眉问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杜三娘道:“大人放心,她不是提刀来堵自己的丈夫的,而是来跟我抢人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请大家继续多多支持。
    还有你们想要的火葬场大概在下下章,或者下下下章,反正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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