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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小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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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陈子容才稳步走上二楼。
打开天台暗青色的门,迈出一脚,攀着门沿她习惯性地往栏杆方向扭头,正想说“廖小成,准备吃饭了……”,就被眼前见到的一幕骇得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天台上——没人。
推门急冲,勾着栏杆探出大半个身体,她急忙往下看去。
夜色微浓,楼底下因为与前方废楼相隔一堵墙,又因为间距不大,显得有些晦暗。但就算这样,视线并没有受到一点阻碍。小树小树,小草小草,一单元老太太的一畦小菜田。总之,并没有一具缺胳膊少腿,脑浆迸裂的血淋淋的男尸出现。
陈子容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缓缓地坠了下去,就在她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时,突然听到了“咣”的一声巨响。身子一僵,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猛地回头。果然,天台的门,严丝合缝了。
一向上天台她都会做手准备以防万一,偏偏今天……
不就是上来叫吃饭么,怎么就……
苍天啊………………
晚风呼呼,吹得她散乱的额发如群魔乱舞。陈子容悲怆地抬首,幽怨地将目光投向了远方深色斑斓的天际。一句“梅菜的”还没骂出,就看到某个失踪人士好似一尊神兽,正静悄悄地蹲在那高高屋脊上望夜出神。
“廖、小、成!!!”
又气又急地叫了声,上面的人丝毫没有反应。陈子容的愤怒一下膨胀起来。拳头紧紧地握起,脑子里毫不犹豫地“天外飞仙”,一脚丫将那“神兽”踹下了五层楼……一声惨叫,惊起乌鸦一群……
发泄的怨念还没完结,目光就触及到了紧闭的天台门。陈子容心里的委屈和沮丧潮水般地涌了上来,一拳头砸在自己的脑门上,她微带鼻音地大声抱怨:“这下好,谁都进不去了。”
如果叫人,肯定行。左邻右舍都是闲得发慌又极有“爱心”的,只是这样,不等明天,就一定会传遍了——“哎哎,听说了,刘老头孙女跟男人同居了,还到天台上约会,结果……”
然后,左耳朵右耳朵,一张嘴又一张嘴,最后插了翅膀东飞西飞,说不定就变成了“哎哎,听说了吗,一个姓陈的女人在天台上跟人做那种事,声音浪得把邻居都招来了……”
当然,如果不是今晚,也会是明天后天冒出这种传言,但解释一番“远亲呀,暂住啊”后总会起点效果,总比亲眼所见然后胡编乱造好吧!
预见到悲催命运的陈某人愁眉苦脸地抬起头来,正想明知不为而为之,就看到屋脊上的某男倏地站起身来。风呼呼咻咻,吹得那宽大的军裤裤筒鼓满了风,又飞快一瘪往后刀子似的一挥,而那个裤筒的主人就在这风里微微晃动,仿佛随时要倒下去一样。
陈子容脸色一白,惊喝道:“你干嘛,你疯了,快下来!”
仿佛没听到也没看到女人的惊慌,转过身来的慕容北萧的脸微微一侧,沉着的目光随着琉璃瓦的屋顶一下滑到了唯一的天窗口。下午出发前,陈子容顺手把那儿给开了,说是通通风。所以这会儿慕容北萧一点也不急。躬身弯腰,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路径,他飞快地爬了下去……
眼看着男人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陈子容僵硬地连心都给冻住了。半晌,没听到惨叫,门倒是无声地开了,一个黑影站在那儿淡淡地说:“进来。”陈子容这才惊醒过来,一回神,目光就热灼灼地射了过去,恨不能化作两把刀将对方狠剐个十七八遍。
捏拳头咬牙,她快步走过慕容北萧的身边,又按捺不住地一个转身,带着些微的颤抖大声道:“廖小成,我宁愿刚才叫人来看笑话也不想……你知不知道,算上车房,这里就是七层楼,它不是七、级、楼、梯!如果有万一,如果……你让我……”
话没说完,楼下的门铃响了起来:“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陈子容怔了怔,忙跑下楼去。身后,慕容北萧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又缓缓仰头看向了屋顶。
从小时候的那场变故开始,他就喜欢上了爬屋顶。不管是湛蓝的苍穹,漆黑的夜幕,还是闪烁群星的蓝黑色天空,只要面对这浩瀚深远而宁静无边的天宇时,他的一切伤心,烦恼,困惑……似乎都能被一一地抚平。
但是今天,不可否认,他还是从这个没有好脸色的女人身上得到了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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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卖叫的饺子,三碗。陈子容一碗,慕容北萧两碗。四四方方的木桌,两个人相对而坐。因为餐厅的大灯坏了两盏,陈子容开了小灯。橘红色的光芒下,玻璃压着的蓝绿色格子布有点晃眼。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吃着,斯文地连点喝汤的声音也听不到。
吃完,等陈子容收拾好桌子后,慕容北萧掏出了三千元递了过去:“陈姑娘,这是生活费。之前的从这里扣,不够的问我拿。”
之所以到现在才给,一是因为对陈子容还没有足够的信任。二是因为对此地货币的认识不足。
陈子容看了看那沓钱,没有推辞地接过去一折,直接塞进了裤兜里:“签协议时,我会把多余的还给你。”
慕容北萧“唔”了声,走到两步又转过身来:“陈……子容,明日可否陪我买几件外衣?”
“……”沉默下,陈子容几步过去看了看电视机柜上的台历,扭头说,“后天就是国庆节了。如果你不急,我知道一个地方那天会打非常低的折扣,比外面的同类衣服要好太多,你……”
“行。”慕容北萧爽快地应下,转而动了动后背,问,“哪儿可以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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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屋子洗澡的地方只有一处,就是陈子容睡觉的卧房里的卫生间。那儿按了个电热水器。
陈子容带他进去,开灯按热水器开关,又将房间里的淋浴喷头,冷热水的开关等等一一示范说明。又带他进主卧一,开柜子,将衣物逐一指明,最后看着他虽然去了纱布,但挖了几个“坑”的后脑勺说了句小心,这才走了出去。
将衣物取出,慕容北萧趁机打量了这个他将居住的空间。卧房不算大,整理地还算很整洁,除了一张大床和床边两个小柜子,也就没有多余的地方了。但是对比廖小成住过的十七八人的工棚,慕容北萧也就没什么不满了。
撩开窗帘正想看看夜景,就听外面的陈子容说了句:“廖小成,水差不多热了,你可以去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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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小卫生间的关门声清晰地传来,坐在沙发上休息的陈子容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无法放松。
电视里,江州一套正放着新闻,市长圆嘟嘟的脸庞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向记者说着江州以后的发展,什么城市花园,旅游城市。力图怎么样,最后如何如何,又请旁边那位长相俊朗的中年大叔——晨光集团的董事长给大家说明江州旧城改造后的全景图。
陈子容听到那集团的名字,就想起了医院里的“小平头”。眉头一皱,遥控器随即一按。
“这是非洲丛林的夜晚,在此熟悉的事物变得非常诡异……”一只蝎子翘了翘多节的尾巴,一条蜈蚣带着它百来十条黑脚“唰唰唰”地放大爬过……
头皮一麻,陈子容再次一按。五阿哥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对方,深情款款地表白着,而小燕子则一反常态的迷茫羞涩着:“……我现在好糊涂,好混乱……”
陈子容揉了揉额角,她也很混乱。
下个台,再下一个,再下一个……最终,电视节目又回到了新闻台,微笑的主持人正好“下期节目再见”。字幕,音乐……
陈子容无力地丢了遥控器,颓丧地趴在了沙发垫上,等了会儿又换成侧躺,然后仰面。眯着眼避过客厅顶上地灯光,又“唉”了声从沙发上爬起,神情倦怠而焦躁地走向了厨房去喝水。完了又坐回到沙发上继续焦躁。
原本并没有多少感觉,可是夜越来越深,黑暗越来越多,屋子里多出一个男人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就像一根无法预料的刺,突兀地扎到了她的心坎上。
那是毒刺?黄刺?痒痒刺?还是无害的安全的钝刺?
判断一个人哪里会像判断一根刺那么简单。陈子容趁着这时间不自觉忽闪过几日里接触的廖小成,点点滴滴,之前之后,还有下午那突然的吃人般的眼神……越想,后背越冷。电视里放着娱乐节目,嘻嘻哈哈地笑得欢,她却完全不知所云。
不知过去了多久,“咔哒”一声脆响传来,陈子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客厅的白炽光下,周围的一切平淡而熟悉。陈子容拍了拍脸颊,自嘲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趁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忙掸掸坐皱的沙发。顿顿,又跑去把阳台的防盗门给关了。
“嘞嘞嘞”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放大开来,听上去十分的刺耳。刚从浴室出来的慕容北萧听得眉头直皱,将脏衣裤一放大卫生间,又从房间里拿出条干毛巾过来,就看到女人陀螺似地转着,先到大门口“咔哒咔哒”地锁门,又跑到厨房里弄窗户开关,声音响亮而干脆。
“怎么了?”慕容北萧不爽地凑到厨房门口。沐浴完毕本来就热,她这样一弄,房间里就更热更闷了。
厨房里没亮灯,客厅过来的灯光将某男塑造成一尊剪影,略带亮光的眸子沉沉地挂在她身上,带着说不出地诡异和深邃。陈子容僵在那儿,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只得结结巴巴解释起小偷和关门窗的因果关系。
完了正想以洗澡为由入卧室关门大吉,就见眼前一晃,一块毛巾落在了怀里,慕容北萧转身离开,语气轻飘飘地入了她耳朵:“陈子容,帮我涂点药。”
陈子容这才注意到,慕容北萧的头上湿漉漉的,竟然是洗过发了,忍不住多了句:“你头上有伤,怎么可以……”
“臭!”一个字解决问题的某男大咧咧坐到沙发上,神情严肃地看了眼电视又斜睨了陈子容一眼,“陈子容……”
声音胁迫的气味十足。陈子容站在那儿,两手颤颤几乎不能思考。他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