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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调情 ...

  •   当太阳的位置开始移动,队伍也启程了,面对着斜阳,留下一长串的脚印,风幡飘扬,陶楹觉得花轿里闷得厉害,顺手把车帘打了个小结,柔顺地垂在上面。

      她双手枕在窗棂上,探出脑袋去瞧呼吸新鲜的空气,几斤重风冠被取下,脖子轻松不少,她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嚓一声响。

      不转不知道,一转就瞧见了钟瑾骑着白马护送在她花轿的一侧,男人白色胜雪的手背上,根根青筋分明,像一股纯青色的河流流淌在身体里,指甲莹莹发光,饶有力量握着缰绳。

      陶楹啧啧啧,可惜了一双好手,她往上注视钟瑾颌骨清晰的轮廓,喉结略微滚动,倒真有几分白马王子的意味。

      她少时也曾迷恋过踏着七彩祥云,英俊的王子,不过自长大后就断了这个念头,独身一人跑遍整个大江南北,谁曾料到竟然在花轿里翻了车,莫名其妙成了史书上的柔新公主。

      柔新,在冰冷的时间长河里,留给世人的只有一句话。

      新公主,殒命于和亲途中。
      陶楹叹息一声,不自觉撇嘴。

      钟瑾离得近,自然瞧见了小公主俏脸上的忧愁,他薄唇动了动,漆黑的眼珠倒映着远处的黄色土地。

      “公主可是挂念故土?”
      陶楹着实没想到钟瑾会操心这等小事,小脸枕在手臂上,眼眸微抬,身侧的男人单手控马,慢悠悠地踱步,刚刚那句温和的关怀仿佛是一种错觉。

      她闷闷不乐:“是又怎么样。”又不会放她离开,跑也是死路,不跑也是死路。活着也会嫁给一个七十岁,都能当她爷爷的老人家。

      所以上天要她穿过来有什么意义。
      钟瑾隔了半晌,轻声:“开弓没有回头箭。”

      陶楹暗暗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径直瞩目于荒漠里的风景,像钟瑾这种杀父杀母,不择手段的人,怎么能与她共情,简直是痴人说梦。

      小公主不回,素来清傲的钟瑾更不会主动开口了。寂寞的旅途一下子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陶楹呆呆地趴在窗棂上望着远方出神,钟瑾骑着白马,控制着马蹄的速度,伴着花轿。

      后面一辆小一点的红轿子,车帘被汪彤猛的放下,她喘了口恶气,心究竟是不甘。怎么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到了这和亲路上也如此宝贵了?

      所有人都围着陶楹,画伯父心疼她,侍女奴仆尊敬她,就连钟瑾,虽说瞧不出鲜明态度,可那马蹄却三步不离花轿。

      搞不懂的,以为是钟瑾同陶楹结婚呢。

      汪彤的眼皮狠狠跳了跳,她一把摁住眼皮,鼻子里哼哼几声,她不要输给陶楹。

      *

      一路沿途往荒漠而上,陶楹看到了连绵无边的荒漠竟然也出现了古老的沙城,被风沙雕刻矗立在西北,沙粒是沙城的墙,足足有凝了有三米高,细碎的橘子色晚霞洒满整个沙地,像是哀悼它们无人发现的悲哀。

      月色将近,钟瑾微微拉紧缰绳,骑着马停住,拔高声音,低沉混着清冽的嗓音顺着风传了下去。

      “今夜在此地歇息。”

      后边的奴仆发出一小阵喝彩声,一整天的劳累,腿脚发麻,烤烫的身体像被煮熟的茄子,软趴趴躺了下来。

      陶楹的花轿也停在沙城的门口,她快速下了轿子,沙城连绵几座高高耸立在平地上,橘子色天空逐渐过度到紫灰。

      她望着钟瑾指挥几个高头大马的北疆人就地在沙城内搭制几方简易的营帐,一方给她,一方给汪彤,其余几方是一些大臣居住。

      陶楹站在他背后,望着他的身影,荒漠里的月光很快迎出,他敏锐地回头捕捉到陶楹眼巴巴地瞧着他,他微不可察地蹙眉,继而抬手勾了勾手指头。

      哦?陶楹微挑了左眉,菱唇抿紧,眼瞳停留在不远处钟瑾如玉髓的指骨上,勾勾手指,她就会过去?当她是小狗吗?

      她扭过头,装没看见。耳边响起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踏在松软的土地里。

      “公主。”他立在她身侧,唤了句。
      “何事?”陶楹娇矜毕现,眼眸转了一圈,就是没看他。

      其实她还在想,有什么能让钟瑾屈尊降贵来找她?
      “孤本来是想问公主需要哪方营帐,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陶楹刷的变脸,立马回身,直视他:“谁说我不要?钟瑾你假传命令。”

      她凝住他深邃高挺的眉目,有些不满,钟瑾反而轻笑,嘴角扯了扯:“现在知道正眼看人了。”

      月光如水,他肆意的气质满溢向她席卷而来。
      钟瑾这话,若是换个语气,陶楹恐怕会认为,这男人是不是在跟她调情,可惜,她从来没有错过他眼里闪过的轻嘲。

      根本不是调情和暧昧,分明是暗搓搓指责她的礼仪,陶楹闪了下眸光,指着离他营帐最近的一方麻布帐,软了嗓子。

      “殿下,我要那个。”

      钟瑾喉咙滚动,先是不轻不重觑了眼她轻灵的侧脸,而后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方营帐紧紧贴着自己的营帐,本是给军医须次弥准备的。

      陶楹见他迟迟不回,两人离得近,她下意识去拍了他的手臂,直到手上硬邦邦的触感再次传来,她才愣了愣,钟瑾神色不明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拍的手臂,用另一只手轻轻弹了弹衣袖。

      陶楹弱弱瞧着他的动作,菱唇微张,却被他横插进来的话打断。

      “公主,第三次。”
      第三次。陶楹抿唇。

      第一次,她刚穿过来,打了他一巴掌留了一道痕迹。
      第二次,她踹了他一脚,一个灰扑扑的脚印,就是不知道衣衫下面的部分有没有受伤。

      她往下看去,停了一秒,钟瑾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倏地抬眸,他正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光瞧着她,陶楹梗着脖子开口,脸不红心不跳。

      “就是看看而已,别那么小气。”
      “行,营帐取消。”钟瑾脸上挂着迷人的浅笑,转身嘴角迅速平直,脸庞森冷得厉害。

      陶楹摇头,
      瞧瞧这小气的模样,她只是替他的伤势担忧,太令她过意不去了。

      陶楹站在原地笑了两声,怎么看,钟瑾都是被自己气走的,嗯,她欣赏他矫健的步伐,确实有种落荒而逃的美感。

      晚膳是画道精心准备的,拿出了自己的珍藏的密封的猪肉条,红色的肉香被洒上了芝麻,胡椒等粉料,滋生出别样的辣麻口感。

      画道含着一把泪将大半的肉都分给了两个姑娘,柔新公主可怜,多吃点。汪彤,也很可怜,还是个滕妾,多吃点。

      陶楹拿着香喷喷的肉干咀嚼得身心愉悦,奈何画道每说一句话就往两人心上戳。陶楹倒是沉得住气,就权当乐呵了。

      可身边的汪彤传来了低低的哭泣声,陶楹侧目瞥了眼,从自己袖子里拽出来一个帕子,伸手晃了晃。

      汪彤眼泪点点,瞧着近在咫尺的帕子,陶楹莫不是要给自己?

      陶楹抖抖被折成小方块的帕子,当着汪彤直勾勾的眼神毫不留情地擦了擦染上些胡椒的嘴角,哎,肉干好吃,但是她更想吃现烤的。

      汪彤见状哭得更厉害,泪如泉涌,画道也是一阵伤感,要不是西楚新帝上位后,懦弱腐败,竟然以女儿换取边关和谐。

      西楚也是史上和亲公主最多的一个朝代,陶楹之前看了很火的西楚古装热播连载剧,就是讲述如何用一个个女儿维护了楚明帝岌岌可危的江山。

      画道感慨:“如果有选择,皇上定是舍不得你们的……”

      陶楹饮了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她一口咽下,被呛到咳嗽三四声,轻轻拍着胸口,把一边冷冷跟军医须次弥谈话的钟瑾也吸引看过来。

      她狼狈地咳完,就对上一双黑亮的眸子,像是荒漠里的一匹孤狼,深刻狠戾。

      她收回视线,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喝水被呛到嘛,画道仍在絮絮叨叨。

      “不,画大伯,你说的不对。皇上应该是这样想的。”她义正言辞开口,神色肃肃。

      画道一怔,摆了个请的手势,抚着胡子,看来柔新公主确实有胸怀,大格局,能够看得清局势。皇上确实是爱自己的子女,只是迫于无奈。

      画道叹气。汪彤哭唧唧。

      陶楹清了清嗓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了点笑意。

      “皇上想的是,朕要多生点女儿,第一个女儿去匈奴和亲,第二个女儿去楼兰和亲,第三个女儿去北疆和亲。”

      “如果有女儿解决不了的问题,朕也解决不了。”

      这是后世改编的电视剧,陶楹模仿得惟妙惟肖,两手摊开,甚至将楚明帝那点儿无赖气质表现的淋漓尽致。

      画道山羊胡子抖抖,不知道是笑还是气,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苦了汪彤了,她哭不下去了,甚至强忍着上扬的嘴角,陶楹为什么可以把楚帝的话讲得这么形象。

      她脸上挂着泪痕,不行不能笑,要忍住。
      画道与汪彤两人相继走开。

      陶楹讲完,气氛一时漠然,只剩下自己。她抬手往地面摸上水囊,拔开塞子,贴上红艳艳的嘴唇,刚舔了一口壶口,她蹙眉,水的味道不一样,有点甜?

      她还想继续仰头尝一口,水囊被人制住,她挣扎不动,水囊瞬间落到了另一人手里,随之一声凉凉的话传了过来。

      “孤的水壶,好舔吗?”

      河西走廊的风凉得如同陶楹心尖上的血液,她怔了,眼睛圆圆。手指还维持着拿着水囊的姿势,钟瑾眸色沉沉,指骨桎梏住棕色水囊,居高临下地觑着她。

      他耐心地等待一个回答。

      陶楹眼珠子滴溜溜转动,下意识舔了舔唇轻笑一声:“还挺甜的。”

      菱唇被水滋润在惨淡的月色下越发润泽,钟瑾盯着她挑衅的神态定定瞧上几眼,玉竹指骨当着她的面倏地一松。

      “砰”

      咕咕流水自倒躺的水囊里流进沙土里,把黄色的沙土染成湿润的深色土壤,陶楹险些被气笑,她再次抬眸,那人早就离开了。

      钟瑾,绝对有病。

      用过晚膳的队伍逐渐进入到话家常时段,没有营帐的奴仆们晚上便躺在这沙粒之上,太阳的余温还残留些许,很好地缓解夜晚的凉意。

      陶楹向车队后面一排排平躺的奴仆们望上一眼,卷着沙土的风刮来,她用手微微挡住自己的口鼻,和亲,苦的只是公主和无数的百姓。

      帝王用这种手段能维持他的江山多久呢。

      风袭过,她放下手掌,背到身后,河西走廊的月亮高悬之上,除此之外,没有一丝光亮。

      “公主,该歇息了。明早还得赶路。”玉枝诺诺踱步过来。

      “玉枝,”陶楹仰头看着这一轮圆满金灿灿的月,轻声细语:“你是安乐公主的人吧。”

      玉枝身子一抖,垂头下来。

      “奴婢从前确实是安乐公主的贴身婢女,但现在只是柔新公主的婢女。”

      陶楹没看她,背在身后的手掌握住自己的手腕,沉默半晌,转身往营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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