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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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妈下午要回来，跟到舅舅一起去接她哦。”
外婆打开叶涛的房间，每次过年，叶不休都会和叶涛挤着睡，如果有亲戚的话，叶不休可能连沙发都没有了。
“……不去。”
“为啥子不去？现在一年回来一次了，你又……”老人把门打得更开，收拾东西的舅舅瞥了一眼，“不去就不去，去了车子还坐不到……”
“怎么会坐不到？香兰和妹妹，你和我……”
“她带了个人……”
“她们要回来过年？”
声音渐行渐远，叶不休嘴抿成一条线，站起来关了门，回到了桌子旁，结果就撞到了腿。
叶不休叹口气，已经2月份了，快过年了，写对联变成了买对联，小区贴着不允许烟花爆竹，但是楼下还是有一个小摊，放着红色的烟花爆竹。
叶不休低着头写卷子，企图用数学卷子来压抑一下烦躁的心情，但是很显然，没有成功。
叶不休不知道所谓的……继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是在那一年，叶不休在老家的时候，妈妈挺着肚子带回来一个男人，让他喊叔叔，叶不休喊了，第二年外婆就告诉他，这是他的新爸爸。
叶不休喊不出来这两个字，无论对谁这两个字都太陌生了，所以他现在和两个人的聊天也仅限于节日祝福。
她也很少回来，最近几年才是一年回来一次，他的弟弟也是在北方过年没有来过，叶不休以为就这么过下去了，自己依旧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着，不用和她待在一起。
“叔叔来了不打个招呼吗？”
叶不休拘谨地打个招呼，背被打了一巴掌，“不会看眼色——唉，买了糖和瓜子，回来的路上人好多……”
家人热热闹闹，空旷的房间瞬间就多了好几个人，弟弟进了他的房间，拿出来了他的相册。
“没事就喜欢搞这些没有用的，成绩出来没有？你弟弟考了第一名，你呢？”
“你呢？”
男孩儿跟着询问，叶不休说了成绩，她就扁着嘴到处看看，然后把书拿下来看了看，“心心以后学习要比你哥哥好——出去，里面有什么好玩的，爸爸给你买的新玩具，去和涛涛分享，和他一起玩。”
房间归于安静，相册摊开放在桌子上面，叶不休没有说话，只是蹲下来拣地上掉的相册，然后坐回了桌子，放空大脑收拾干净桌面。
“……那就坐小陈的车去啊——舅妈带了吃的回来，怎么不出去吃？在写作业？过年这几天放松一下嘛，吃完了再出去拿——这个糖还挺好吃。”门被敲响打开，舅舅抓着瓜子糖放到了叶不休的桌子前面。
“嗯，我也喜欢。”
叶不休笑笑，看着舅舅关上了门，暂时减少了外面的笑声。
叶不休肩膀一塌，看着桌子上面的糖，拿了一个拆开吃了，然后就把行李箱打开，把自己的相册相机以及日记本——所有不想要弟弟乱动的东西放了进去，然后放在了墙边。
过年了，理应其乐融融，饭桌上不知道聊什么聊到了孝心，说自己小儿子多懂事，刚刚还知道给妈妈夹菜。
“……回来就喊了一声妈妈，其他啥子都没有了，没有什么‘妈妈赚钱这么累，妈妈回来好好休息’又或者是爸爸回来了，不晓得拿个行李箱，也不晓得来火车站接一下，真的是养了你十几年养了个啥子？”
叶不休攥着筷子的手微微用力，饭桌上筷子不停，“一会儿心心记到去洗碗哦，站在板凳上洗，别像你哥哥一样，吃完了筷子一扔，跟个大爷一样。”
“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安？别个怎么就没有洗碗了？你看到了吗？回来第一天就这样子，跟你说过年了才忍到你，给我注意点。”
外婆重手地夹了一个鸡腿到了叶不休的碗里，舅舅没有说话，只是和外公两个人一起喝酒，微微有些上脸。
叶不休只是忍者不断上涌的委屈，在饭桌上等着所有人吃完饭，妈妈吃完就带着儿子回了房间，香水味充斥着整个家，陌生而又刺鼻。
“你先把油冲一下，然后再洗——这个菜留到，明天早上下面吃，这个就倒了……”厨房不大，两个人在一起就得打架，叶不休站在水槽旁边，看着换了一种味道的洗洁精——从生姜变成了柠檬。
“说是踩到凳子都要洗碗，人呢？跟个大爷一样筷子扔了就回了房间……没有事吧？”
叶不休摇摇头，老人点点头把抹布放在窗台晾晒，除了水槽其他地方都收拾干净了，窗外灯火通明，叶不休皱眉揉了揉腰，他的尾椎骨xue微有些疼。
“洗碗都洗不干净。”
女人进来一句话，叶不休拿着碗等她洗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脸上撒上了水。
叶不休看着碗，又全部过了一遍水，然后放位置，弄完一切的时候，叶不休取下来围裙，挂到了墙上，然后出了门关上了门。
“吃血橙，刚刚拿过来的，拿两个回房间吃嘛。”舅妈坐在沙发上，叶不休脚一转，点点头，“叶涛呢？”
“被你舅舅带到出去张叔叔那里了，还有糖，拿没有？多拿点儿嘛。”
叶不休摇摇头，“吃完了再拿。”
舅妈点点头，又给他拿了瓜子，看着他进了房间。
“喜欢待在房间里面，不过看他这次考试考得越来越好哦。”
“对啊，说物理好难，这次考得还可以——过年前多给点儿。”外婆笑着，舅妈一笑，吐出来果核。
“舅舅肯定给的多。”“他说了啊？”
女人点头，“这两次考试都不错啊……”
叶不休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只是戴着耳机和姜延辰视频。
姜延辰放假带着爷爷奶奶去了北方，两个人只有晚上会有共同时间一起视频，最开始姜延辰真的只能看到本子桌子，直到后来才能看到许久没见的人。
“这么多吃的，长胖了没？”
叶不休摇摇头，看着撑着脑袋，身后是书架的姜延辰，然后什么也不说地低下头。
姜延辰心里被挠得痒痒，一双带着水光的眼睛又抿着唇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怎么想都知道发生了事情。
“在学习啊，过年了都这么努力，真棒——叶不休手边是什么呢？”田女士穿着裙子，进入了镜头，叶不休有些拘谨，说了自己桌子上面的东西，田女士一笑，“写作业很久了？要不要歇会儿？”
“没，没多久。”叶不休转着笔又突然发现有些不礼貌，双手放在桌子上面，田女士点点头，“在家里也穿这么多吗？”“他们没有暖气啊，房间里比外面还要冷吧，他还喜欢开窗户。”“家里没有开空调吗？……”
叶不休看着镜头里的姜延辰仰头和妈妈说话，自然交流打趣无碍，等田女士离开姜延辰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看。
“好了。”
叶不休站了起来，把镜头调整了一下，刚好瞥到了窗外远处一跃而起的烟花。
姜延辰看着窗外，窗户果然打开，烟花没有放多久，几下就没了，检查完作业，叶不休准备洗澡的时候被舅妈喊住了。
“看你又长高了，衣服估计又穿不了了，买了一件羽绒服，看你很喜欢穿卫衣，给你买了一件有帽子的和一件没有帽子的，然后呢，睡衣是敏阿姨对面那个阿姨，还记得吗？”
“记得，卖衣服的那个阿姨，夏天的睡衣也是她给的。”
“对，这次叶涛还有你的睡衣都是在她那里买的，一会儿洗完澡穿穿合不合适，买的一米八的，大点儿应该不影响。”
热水从头淋到脚，淅淅沥沥如同下雨，姜延辰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于是提前发问让自己别想偏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跟我妈妈不是很亲。”
叶不休关了水，拿起洗发水，手机放在马桶上，厕所隔音和房间隔音都很好，叶不休说话声音也不大，外面也听不到。
姜延辰瞪着眼睛把小姑娘瞪走了，听着那边的水声，夹杂着小声的说话，叶不休也没有说什么，没有逻辑，只是说着自己的亲人关系的时候，刻意略过了妈妈。
“……我是她出生一个月就放在外公外婆家，跟他们一起长大，很亲，那时候我妈我爸都很穷，买不起奶粉，也没有钱带着我，他们得去打工……”
叶不休看着因为搓澡巾擦红的小腿到膝盖，热气氤氲在眼下，叶不休又重重搓了几下，“我小时候差点儿走丢，因为我外婆很早就会带着我去买菜，农忙那时候，菜市场人不多，因为挑菜讲价的原因，她一时没有看到我，我就……不在了。我、我完全没有那时候的印象，是在吃饭的时候外婆无意中提起来的，她很着急，到处问有没有人看到，小村嘛，有菜贩子也有人贩子，她急得快哭了，有人就告诉他，我在路口，是一个阿姨看到我，那时候……才三四岁吧，从那之后，我外婆就一定会让我几点上学几点回家，超过时间就会开始找我——这也是为什么之后我妈把我扔到我爸——亲爸那儿的时候，不到两三天我外婆就来找我了，她还以为，我跟着妈妈呢。”
澡洗了近一个小时，叶不休压抑着哭声，他只说了一点点就觉得自己委屈，白天的事他没有和姜延辰说，只是撑着洗漱台。
“你、你不用安慰我……我、我哭一会儿，一会儿——我还得出去和舅妈说话……他们对我很好……”
眼泪直接滴在了白色洗漱台里面，电话被紧急地挂断，姜延辰听着最后的对不起站了起来，才意识到两个人相隔万里，他也没有瞬移的超能力。
“这么晚了你出去？注意安全拿着钥匙！”
姜延辰回了一声好，匆匆戴上了围巾。
水是热的，叶不休深呼吸，看着镜子里面的人，一看就是哭过了。
叶不休抿唇，匆匆擦了身体乳拿着脏衣服出去了，睡衣有点儿大，但是很暖和，口袋也是毛茸茸的，可以装很多东西。
很奇怪，人哭了之后心情就会变好。
叶不休心情轻松，试了所有的新衣服，然后舅妈就打开了他的衣柜，给他搭配好了明天穿什么出去玩，最后离开了房间。
他刚刚好像直接挂断了电话……
叶不休捻着手指，想自己打字是不是太无情了，打电话自己不知道说什么更尴尬，而且……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事儿。
他后悔了。
叶不休想要逃避，可是一个视频请求过来的时候，叶不休还是立马接了，然后就愣住了。
整个城市如同闪烁的繁星，诺大的风声和……雪。
从上而下俯瞰整个城市，叶不休被眼前的美景惊讶地呼吸一滞，声音有些颤抖，“你在哪儿？”
“你一直想要去的地方——摩天轮，还有，下雪了。”
城市慢慢放大，人群的声音也是从小到大，地上有积雪，但是并不白，姜延辰紧了紧围巾，手依旧露在外面，看着面前的脚，都替他冷——姜延辰觉得自己快成冰碴子了。
“脚不冷？”
“啊？还好。”
叶不休拿起来被子，镜头天旋地转，变成了叶不休自己，眼睛不红，没有戴眼镜的眼睛没有焦距，姜延辰将镜头对准天空，“其实我出门的时候还没有下雪……”
“那你没带伞？衣服会淋湿的——”
不加掩饰地关心，姜延辰一愣，然后镜头一转，叶不休就看到了戴着围巾撑着一把最简单的透明伞，黑色的羽绒服灰色的围巾，手指关节泛红，还比了个耶。
“刚刚紧急买的，不用担心，不过我要是再不回家我就得睡大街了。”
“那我先挂了？”
姜延辰轻笑，声音透过耳机传入叶不休的耳朵，像极了以前被抱着姜延辰在他耳边轻笑，“可以一直等到我到家吗？”
老人，小孩儿，年轻人，小车，公交，积雪，到雪停，叶不休慢慢和姜延辰同一频率呼吸，两个人小声地说着话，被窝里面慢慢暖和，姜延辰听着叶不休带着困意的嗓音，拧开了门，一小盏暖灯亮起，等待着归家的人熄灭。
姜延辰一笑，道了晚安，电话挂断，叶不休迷迷糊糊说了句晚安，就睡下了，一觉睡到十点。
饿……
叶不休揉揉头发，看到了手机姜延辰的文件，他这几天需要做的题，过年还有休息，叶不休一笑，人的关系总会因为秘密的交换而变得亲密和信任。
“起来啦？欸新衣服，背挺直，精气神拿出来噻。”
老人扯扯衣摆，弄弄帽子，叶不休差点儿被勒死，舅舅他们还没有起，叶不休拿着零食，躺在沙发上，不止一次地切换软件去看姜延辰的聊天记录。
聊天时长143：12.
叶不休开心地站起来，哼着歌去了厨房，外公在准备午饭，叶不休洗菜帮忙，外婆进来，笑着用手机拍下视频。
“图片”
寂静已久的班级群因为一张放满了沙糖桔和糖果水果的茶几而热闹起来。
郭妈妈：看来大家新年过得不错啊
红包。
红包一出来，叶不休就抢到了，0.88.
一串的谢谢老师，然后就是聊天，人越来越多，消息滚动的越来越快，却没有姜延辰。
郭妈妈：在看春晚没有？
叶不休窝在沙发一角，回答了在看，不知道是谁发了个图片，郭老师就让他们发了看春晚的图片。
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叶不休和姜延辰的图片挨在一起，群里面依旧很热闹，叶不休偶尔会说话，姜延辰也是偶尔发信息。
十点多的时候，来了一个电话。
“姜延辰啊？”
叶不休笑着点点头，家人抬起的头又低下了，“快点儿哦，一会儿抢红包。”
“好好好”
叶不休打开门回了房间，“喂！”
“一休哥哥！——我打的电话，你要想他自己打电话——”那边吵闹了一会儿，才渐渐安静下来。
“你们可以放烟花吗？”
“不可以”
“我们这里也不可以……什么都不可以，没什么味道，早知道我就不回北方了，应该在乡下的，至少还有爆竹——我都好久没有弄了……”
虽然禁止燃放烟花，但是叶不休看着窗外，依旧会有零星一两个烟花绽放，不难知道，十二点跨年会有多少烟花。
“我会有踩点的祝福吗？”
叶不休一愣，半边身子被外面的灯光包围，叶不休坐在料理台上，点点头，“当然，也就给几个人发祝福吧。”
“不是群发祝福？”“那多没意思……不过我也就发个新年快乐平安喜乐万事顺遂了。”
聊着聊着就快十一点了，叶不休走到客厅，笑着坐到了外婆的身边，“当真是好久不见了啊，聊这么久？”
“时间过得太快了。”
小孩子不用发红包，叶不休还未成年，自然归属于小孩子，外婆的手机被叶涛拿着，“准备好了没有，3——2——1——”
“砰——”
一声巨响开始，接二连三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丛丛簇簇绽放在墨黑一般的夜幕，星星点点的金花代替了夜空的繁星，刹那芳华，岁岁年年。
星辰日月高天际，雪散烟花遍海隅。
“祝喜乐安康岑静无妄，新年快乐！”
“朝朝辞暮，尔尔辞晚，碎碎念安安——新年快乐。”顺带一个红包。
叶不休一愣，没有想到会有红包，有些慌乱地抬头，眼神躲闪的时候一条语音就过来了。
——“烟花很好看，红包是我家传统，没有多少，只是个心意——谁打视频只是为了看个烟花啊，都不让我看看脸。”
红包是88.88，叶不休拿着这钱烫手，又回了个66.66
“你还想让我发个两百五百什么的，他怎么会收呢？”
田女士叹口气，“所以你就给了他22.22？这有什么好的寓意？成双成对？”
姜延辰耸耸肩，“田女士，谢谢你——新年快乐，永远十八。”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新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