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行露难

8、第 8 章

　　不等秦楠回答，戚如薰又生怕他不同意，摆出条件：“如果你帮我，我保证以后这条街唯一的事务所就是合众，你不是恨她抢你的客户吗？只要解决蔺煦的事，我，我帮你解决她这个麻烦。”

　　秦楠被戚如薰吓到了，他不敢说多了解她，可能感觉出来她自持身份，轻易不肯拿身份压人，这次这么说，应该是被这个禽兽吓到了，受了不小的打击。

　　他轻拍她的手背：“我没说不帮你，所以你冷静，别这样好吗？”又安抚道：“你忘了？昨晚你还跟我倾吐烦恼，你愿意说给我听，说明我们是朋友对吧？我怎么会不帮朋友呢？”

　　“你愿意帮我？”

　　“当然，我们一起想解决办法。”

　　戚如薰这才安静下来。她闭上眼睛，一点点忘掉其他，只把蔺煦的话记下来，反复琢磨，这时她才想起来，蔺煦早就提过去a市浮潜的事。这样一来他必定早有准备，只是不知道他的计划，还有电话那头的人到底是谁？

　　戚如薰问：“能查到电话那边的是谁吗？”

　　秦楠道：“百分之九十的概率，等我一下，我把这个号码发给小邱。”小邱很擅长根据信息追根溯源。

　　等待是焦急的，不过好在小邱速度不慢，不一会儿结果就出来了：电话的那头其实是灰色交易市场，通过不同的拨号转接给不合法的地下组织。

　　小邱说：“至于这个号码转接给哪个组织，我就查不到了。”

　　戚如薰想：这就够了，多半是杀手组织。

　　秦楠道：“大概率是买凶杀人的团伙。”

　　戚如薰点头，和她想到一起去了，“他既然可以雇人杀人，那我能不能也雇人呢？”

　　秦楠为难：“可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上组织，而且说老实话，我从来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

　　一招不行，戚如薰又起一计，虽然找不到别的组织，可她现在知道了蔺煦联系的那个组织，如果能多花些钱策反，不也能迎刃而解。

　　“那如果我们联系蔺煦合作的组织，收买他们呢？”

　　秦楠思考一番道：“乍一听上去好像不错，可也不想，我猜他们不会做两头收钱的事，坏自己的名声。”

　　戚如薰懂他的意思：“谁也不愿意做一锤子买卖。”她有些泄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突然，她眼前一亮，“再给我听一次刚才的录音！”

　　“好。”秦楠虽然没懂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再一次播放录音。

　　戚如薰又仔细听了一遍，果然没错，杀手和蔺煦身份不互通，他们大概率不认识对方！那是不是说明她可以冒用蔺煦的身份，告诉组织改变杀人对象，是的，她的目的从来不是躲掉蔺煦的暗杀，从求秦楠帮忙的那一刻，她已经决定不放过他。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即使这一次侥幸避开，下一次呢？就算能全身而退的离婚，也难保蔺煦不再报复，与其永远担惊受怕不如解决这个麻烦，一劳永逸。别怪她太狠，都是蔺煦逼的。

　　你欺侮了我，我难道不会复仇吗？

　　她刚刚非常凑巧的让蔺煦认为她不追究了，如果再将杀人目标改成蔺煦，那她就可以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反杀。

　　秦楠问：“发现什么了？”

　　戚如薰道：“听了这个录音有什么感觉？你觉得杀手和蔺煦熟么？”

　　“不熟，不光不熟，甚至有一种……”秦楠恍悟，“他们不认识！我们可以打电话冒充委托人，告诉他取消计划！”

　　秦楠笑着来回踱步，“然后我们再做好充分的准备，你就可以平安无事！你真是天才……”没等他陷入成功的喜悦，戚如薰出口打断他：“我是打算冒充，可我不打算告诉杀手取消计划，我要他的目标变成蔺煦。”她没想瞒着秦楠。

　　秦楠停住了，他的眼睛里闪着疑问，看陌生人一样看她，仿佛才认识她，她竟然想杀掉蔺煦，刚刚她还因为貌合神离的丈夫要杀她而害怕到失态，现在她却从容不迫的说受害人会变成蔺煦，或许她在得知蔺煦要杀她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决定不会善罢甘休。

　　戚如薰道：“我不逼你，如果不接受，把中介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从今以后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事务所的钱我一分不会差。”

　　“我，我劝你再考虑。”

　　“不需要考虑。我问你秦楠，假如现在不是蔺煦要杀我，而是陈琳达要杀你，她不光要让合众倒闭，她还要杀你，你侥幸逃过一劫，她就再下手一次，你怎么做？”

　　秦楠懂她的意思，打蛇七寸，釜底抽薪，换做是他他可能也会这么做，可是这是杀人啊，“你想好了？杀人的后果，我说心里上的。”

　　“清楚的不能再清楚。”无论有什么后果，都等到计划成功后再说。

　　秦楠看她半响，用力的点头，“好，我帮你，但答应我，这件事到我这就了了，不能连累事务所这些人。”

　　戚如薰很感激他，这个时候愿意帮她：“当然。”她根本没打算和别人说。

　　秦楠电话通知事务所那几个小的放假，戚如薰也交代宋妈今天不回去后，两人马不停蹄的查电话号码，预备给杀手打电话，因为不确定具体的规则，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决定等到蔺煦打电话的时间再拨通电话，且提前想好各种说辞。

　　当一个人不在乎时间，时间也不会理他，急匆匆就溜走，可当人开始数着秒过日子，时间就好像被无限延长，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秒都是沧海桑田。但时间不会停止，再慢也会向前走，于是盼望着，盼望着，凌晨就来了。

　　戚如薰戴上变声器，深吸一口气以保证声音足够平稳自然，她拨通了电话。

　　那是一串很长的等待音，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滴’的一声电话接通了。

　　同样的声音说着同样的话：“请说客户编号。”

　　戚如薰还有些不适应变声器：“9，9527。”那边并不在乎她是否磕巴，机械化的回复：“稍等。”说罢，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

　　差不多戚如薰在脑内过一遍对话的时间，那边有接通了，却没有第一时间询问目的，而是说出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告诉我电影名。”

　　什么电影名？戚如薰确定昨天他并没有问蔺煦这个问题。

　　这可怎么办，打好的腹稿一个也用不上。

　　那边催促道：“说话。”

　　千算万算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就在她慌神的时候，秦楠把手机递到她面前，屏幕上是四个大字。

　　戚如薰看了，不经思索立马开口：“监狱风云。”然后闭上眼认命般等待宣判，如果不对，他们必定暴露，失去这次机会，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再翻盘。

　　然而这一次，命运的天平又向她倾斜，电话那头响起毫无起伏的声音：“再换手机，生意取消。”

　　这样的嗓音听在戚如薰耳里却如同天籁，她和秦楠对视，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之前的电话号码作废，以后这个就是专用。”

　　“好的，有事吩咐。”

　　戚如薰按打好的腹稿说道：“我要更改对象。”

　　那头停顿半天道：“可以，但这次以后不能再更改。”

　　“好，”戚如薰赶紧答应，“蔺煦，1993年X月X日，X市人。”

　　“时间地点方法不变，还是下周六、a市度假村、溺水？”

　　戚如薰突然失语，她看着秦楠，他对她点头，于是她用尽全力念道：“对。”

　　“事成后请于七日内交付尾款。”

　　挂电话的瞬间，有泪水流下，真不敢相信，她们成功了！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这一刻都值得庆祝，好像坠崖的人抓住一棵崖上的大树，不一定让她真正得救，可这让她有了希望，谁能说这不是劫后余生？

　　她哭的停不下来，这些天的委屈、惊慌、煎熬都找到了这个发泄口，混合着苦涩的眼泪砸在地上，半响才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尽量不让秦楠看到这样失态的样子。

　　看到她的眼泪，秦楠的笑卡在嘴角，他顾不得擦去额角的冷汗，手忙脚乱的递上纸巾，有看她转头，猜测她不想被人看到失态的样子，于是道：“我出去抽烟。”

　　快走出门口时，戚如薰打着哭嗝阻止：“在这抽吧，这里，怪吓人的。”

　　这里晚上确实够吓人，外面已经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光，屋内的灯泡又不算正白色，而是青白色，站在门口向里看，活脱脱一副恐怖片拍摄基地。

　　秦楠只能硬着头皮站在戚如薰的背面，离她稍远一些，点燃一根烟却不抽：“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我第一次听的时候，差点没笑死。”

　　等了一会，见她没反对，于是他自顾自的说起来：“从前，有一坨黑色的大便看到了一坨白色的大便，黑大便问：你为啥长的那么白那么漂亮？白大便听了非常生气！他说：我又不是大便!我是冰淇淋！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秦楠又一次被这个笑话逗笑，直到笑意渐渐平息他才发现，站在他前面的戚如薰一点反应也没有。

　　戚如薰不是故意不给他回应的，只是这个笑话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了，而且一点都不好笑，更何况就算好笑她现在也笑不出来，可是如果说不好笑，又辜负秦楠一片好意，只能违心道：“还挺好笑的。”

　　话一出口她也觉得干巴巴的，没什么说服力，因此主动切换话题，问道：“你怎么知道电影是监狱风云？”

　　“啊，因为9527是电影里男主角的监狱编号，”他解释道：“除了这个，唐伯虎点秋香里也有9527，不过我想一个杀手组织应该不会用喜剧片作为暗号。”

　　戚如薰恍然：“原来是这样，这次多亏有你。”这一打断把她从自我的情绪中剥离出来，她擦干眼泪转头看秦楠，“谢谢，我要回去了。”

　　秦楠还没从刚刚尴尬的情绪里走出来，可还是提醒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去？”

　　戚如薰吸一吸鼻子，道：“不然呢？总不能在这里住吧。”

　　“有什么不能的。”秦楠直言，“你放心，你睡我的房间，我睡外面，总比这么晚了还要开车避开跟踪强。”

　　“外面哪里？”

　　“几张桌子一拼，被子一铺就是一晚喽，不用担心我，我那都能睡，盯梢的时候坐地上睡一晚也正常，我都习惯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信息量却很大，戚如薰心疼他。这样顽强的人，小时候被亲人嫌弃，工作后被同行抢人挖苦，可是他对身边的人还是那么好，这需要多强大的内心呢？

　　她不再争辩，即使猜测秦楠的床不会特别干净，也不想辜负了他的好意。

　　秦楠带她参观房间，这里其实就是从事务所隔出一块的地方，与其叫房间倒不如叫隔间，地方小，东西也少，只有一张单人床，两门衣柜和一套折叠桌椅。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房间里虽然很乱但是不脏，地上有零星几张纸和水瓶，被子没整理，堆成一团，拉开被子，里面还躺着换下来没洗的褶皱衣物，不过能看出来床单被褥并不脏。

　　她为自己的臆断脸红，不该这样随意判断别人，尤其是一个对她好的人。

　　秦楠把那几件衣物收起来放到柜子里，又把被子重新铺一铺，道：“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洗漱用品，你等我去买。”看戚如薰脸红，纳闷道：“你害羞什么？”

　　戚如薰满脸疑惑：“谁害羞了？”

　　“那为什么脸红？”

　　戚如薰被问住了，这让她怎么说呢？总不能直说，“我以为你的房间很脏，没想到并不脏，我为我的臆断道歉。”于是打马虎眼道：“太热了。”

　　“外面有个风扇，一会而给你抬过来。”

　　等秦楠买完洗漱用品打开风扇后，又叮嘱她门可以锁就离开了。

　　戚如薰再次为他的体贴感慨，更为自己的无礼而羞愧。

　　这一晚，她难得睡了个好觉，没做梦也没半夜惊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第一次睡单人床，手脚有些伸展不开，因此有些酸疼，不过这和好好睡一觉比都不算什么。

　　早上，她和秦楠简单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决定由秦楠先去一趟a市做准备调查，确保万无一失。接下来，为了安全起见，有任何消息都线上联系，直到计划成功为止。

　　刚出去就远远看到一辆车，她心里咯噔一下，这熟悉的车型和牌照，不正是那辆跟踪她的车吗？不过她脚下没有丝毫停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目不斜视径自走过去。

　　车就停在合众事务所附近，而她昨天来这里之后再也没有出门，以陈琳达的个性，蔺煦最晚昨天也应该知道了，他一定会派人调查她和秦楠，还好他们已经说好暂时不见面。

　　不过，想让蔺煦认为她不追究了而放松警惕的计划现在不可行，蔺煦绝不会再信任她，还好这目前不算大事，只要不让蔺煦知道她改变了杀手目标，其他都可以圆回来。

　　坐在车上，给秦楠的号码发短信，把情况告知，让他通过手机注意蔺煦是否有新动作，以不变应万变。

　　至于她，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蔺煦认定她仍然要抢回财产，转移注意力，阻止蔺煦深入调查。

　　下午，戚如薰先把合众事务所名片背面的情感纠纷四字圈上，又打电话给蔺煦表明希望他今晚回家，就找到躲进衣帽间，尝试了几次后，很有技巧的把名片丢到柜与柜的夹缝间，只留一角在外并记住这个位置，估计蔺煦差不多快回来了，她又把衣服弄乱，坐等蔺煦回家。

　　傍晚，蔺煦回来没看到戚如薰，听宋妈说她在衣帽间待了很长时间，所以上楼去找，出于一些心理他没敲门就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地上的戚如薰，以及散落的衣物。

　　她好像在找什么。

　　看到来人是他，戚如薰连忙站起来，“你回来了，我已经定好餐厅，今晚出去吃吧。”说完拉着蔺煦要走。

　　蔺煦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动作：“你生我气了？”

　　戚如薰笑道：“当然不啊，我知道你是一时糊涂，我们还要一起一辈子呢对吧？”

　　她的笑容很完美，这是她对外时常见的笑容，不了解的人觉得她笑的真诚，但蔺煦知道，这个笑容又冷又无情，是她敷衍人时的标准表情。

　　蔺煦把一束黄玫瑰献给她，配合道：“谢谢亲爱的，你的原谅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他抱了抱她，语气诚恳：“我下周差不多就能忙完，星期五我们就去a市，到时候把一切都忘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蔺煦不等她回答，又看向地板问道：“看来有只精力充沛的小耗子来过，她在找什么？”

　　戚如薰僵硬了一下，随后道：“我要找一条和你出门穿的裙子，那件红色的，你有印象吗？”

　　“抱歉，没有。”他怎么可能有印象，她有很多红裙子，这不过是她搪塞的话，“别找了，你穿哪件都好看，去把花放好再收拾一下，我猜你不会想素颜去吃饭。”

　　她立即接道：“你去放吧，我先换衣服，再化妆。”

　　“你总要让你工作一天的老公赶紧换下这身枷锁吧，还是你想我们一起换？在你面前我可不做柳下惠，嗯？”

　　“流氓！”戚如薰无法，只能恋恋不舍的离开，临走还不放心的叮嘱：“你快点，我也要换衣服。”

　　蔺煦看着戚如薰的背影，确定她走远后锁门，他不会用太长时间的，因为已经发现了端倪。

　　那是一张名片，在他抱住戚如薰时就发现了，他观察名片，劣质的材质，花哨的团，名片的背面的‘感情纠纷’被圈住，陈琳达没骗他，戚如薰根本没放弃争夺财产，只是换了个人调查。

　　她是单纯的想换人调查还是发现了他和陈琳达的关系？如果是发现了他们的关系，事情就会变得棘手，要派人盯着那个男人，还要找人毁掉当日监控，计划决不能出错。

　　说到那个男人，蔺煦又看了一眼名片正面，这个叫秦楠的男人真的是如薰找的情夫？他有些不相信，以他对如薰的了解，就算真的找男人，也不会找一个社会底层的垃圾。

　　他想起陈琳达言若有憾的嘴脸，“你不知道吧，戚如薰在这个人开的事务所里待了一天，直到现在还没出来。”他不信，可是名片说明一切。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琢磨，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难道他还比不上一个垃圾？

　　戚如薰回到衣帽间，看到变换位置的名片露出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