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眼泪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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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同学看见我的表情，愣了愣，忽然伸出手，似乎想碰一碰我的头。
“陈同学，你……”
我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叶同学的手。
“叶同学。”
我发现我的嗓子有点抖，顿了顿，吸了一口气，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就是正好经过，现在我该回去了。”
我说完，没再看叶同学的表情，转身便直接走掉了。
这是第二次，我想送给叶同学的，到底也还是没有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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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叶同学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十分怪异起来。
叶同学肯定很迷茫吧，他明明才是那个什么都没有做错的人，却要无辜地承受我的嫉妒带来的低气压。
他甚至傻乎乎地以为，是不是自己无意间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我生气了。
上晚自习的时候，他还悄悄给我传纸条，问我怎么了。
我看着纸条上叶同学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默默将纸条收了起来，转而撕开草稿本，重新拿了一张纸出来。
我：没什么
我回复。
一个很明显是敷衍的回答。
叶同学自然是不满意的，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又数次骚扰我，不过他每一次递给我的纸条全都被我收了起来。
并非是我不想将我的自己和叶同学的字迹保留在同一张纸上，我只是担心哪一次我将纸条递还给叶同学，叶同学便不会再还回来了。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宁愿将叶同学的每一张纸条单独保存起来。
叶同学：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再撕一张纸？
我：因为我喜欢
叶同学：……
叶同学：这只小橙子，我发现你跟我说话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我很浅地勾了一下嘴角，但下一秒，我就又想起了刚才那杯奶茶，嘴角的笑容也僵硬地淡了下去。
是啊，就是因为我没有自知之明，得意忘形，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所以当真相摆在我面前的这一刻，我才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将叶同学的这张纸条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再没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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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传纸条，当然是面对面问清楚更方便。
于是，等到晚自习一下课，叶同学就像狗皮膏一样黏着我，缠着问我到底怎么了。
然而很可惜，我并不太愿意配合叶同学，无论叶同学怎么问我都不说话。
我们好像一对闹别扭的小夫妻，我就是那个不高兴的妻子，叶同学就是那个哄着妻子的丈夫，一路纠纠缠缠，直到了我宿舍楼下。
主要是，我能说什么呢？
我难道能告诉他，因为你喝了别的女生送你的奶茶，我自己的奶茶却没有送出去，还摔坏了，所以我嫉妒了吗？
所以我只说：“对不起，是我自己在生闷气，真的跟你没关系。”
叶同学明显不相信，他知道我的性子，是绝对做不出来，把火气撒到另一个人身上的行为的。
“那你在生什么闷气？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我还是说：“对不起，叶同学，这个真的跟你没有关系。”
叶同学沉默了，像是实在拿我没办法了，退而求其次道：“那我不问了，今天我还是继续帮你按摩，你让我上去，好不好？”
这样的语气，已经算得上是在哄了。
可是这算怎么回事呢？
明明错的是我，为什么叶同学反而一步做错了事情的样子呢？
我的内心一阵抽疼，但对上叶同学乞求的眼神，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嗯。”我背过身，垂下眼睛，在黑暗里眨去了眼角的泪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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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第二天，叶同学对待我的态度还是像往常一样，但我明显还没有从昨天的事情里缓过来，一整天几乎连笑都没有笑一下。
今天天气不好，乌云密布，看起来像是要下雨，就像我的心情一样。
叶同学显然不甘心他还是没有知道我这种样子的原因，各种旁敲侧击想从我嘴里撬出话来，结果自然是失败的。
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嘴巴有多紧，要不然，我怎么能忍着暗恋这么多年，就算跟暗恋对象成功坐在了一起，叶同学都毫无所知呢？
直到下午放学，叶同学都还是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低落。
今天正好是星期五，为了住校生能方便回家，晚上没有晚自习。
这下连按摩的机会也没有了。
叶同学一脸幽怨地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我背起书包，从后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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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家里，我其实更喜欢学校。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再婚了，她带着我来到了叔叔家。
一开始叔叔对我还是很好的，虽然不可能真的像亲爸一样，但也很好的履行了作为一个爸爸该有的职责。
直到我妈妈给我生了一个小弟弟。
或许是第一次的离婚，给我妈妈留下了心理阴影，她非常重视这个可以将她和叔叔结合在一起的纽带，重视程度已经远远地超过了我。
所有好吃的好玩的，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弟弟还小，你让着点他。
如果弟弟惹祸了，那就是，弟弟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如果弟弟生病了，那就是，你怎么照顾你弟弟的？都这么大了，连帮妈妈照顾一下弟弟都做不到吗？
可是，我那个时候也才只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小朋友，也是需要被大人照顾的年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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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的时候不巧，弟弟偷吃冰箱里的冰棍没有关冰箱门，冰箱里的东西全化了。
但即使这样，我妈妈为了在叔叔面前展示她是一个好母亲，从来都不会责怪弟弟，只会慈爱地说教他两句。
弟弟明显被我妈妈惯坏了，只是被说两句而已，就生气地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朝我妈妈砸了过去。
玻璃杯砸中了我妈妈的额头，当即流了满脸的血。
叔叔被吓了一跳，冲过去抓住我的弟弟，对着他的屁股打了两下。
说实话，这种力度根本算不得，而且我弟弟吃得很好，明明才只是小学四年级，已经快长到我鼻子了，整个人人高马大的，像一座小小的山，浑身上下都是肉，我觉得，就算打的不是屁股，他也根本不怎么疼。
但是我弟弟还是哭了，而且哭得非常凶，好像一家子人都欺负他似的。
我弟弟一哭，我妈妈又凑上去哄我弟弟。
我弟弟就一边对我妈妈拳打脚踢，一边说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
我叔叔很生气，继续上去打我弟弟的屁股，于是我弟弟打我妈妈也打得更凶了。
这样的闹剧我几乎是从小看到大。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怜惜我妈妈，告诉她，她这样的教育方式是不对的，会把弟弟惯坏的。
然而，每一次我的好心提醒，都被我妈妈当成了我在故意争宠，说我弟弟的坏话，是不懂事，是坏，渐渐的，我便选择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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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回来了啊，快把东西放下，过来吃晚饭。”
我叔叔终于在百忙之中看到了我，朝我亲切地问道。
弟弟抓住机会，一下子从我叔叔手中溜走了，经过我时，身体在我手臂上重重地砸了过去，我身形不稳，摇晃着扶住了沙发。
弟弟扭过头，朝我做了一个鬼脸，低骂了一句傻逼，然后一下子躺倒在了沙发里，抱着手机玩儿了起来。
外面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好像真的要下雨了。
我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桌面，朝我叔叔笑了笑，说：“我先等等，上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吧。”
叔叔这才反应过来，因为冰箱里的东西都坏掉了，今晚还没来得及做饭，顿时尴尬地朝我笑了一下。
我点了点头，背着书包上楼，打开我房间的门，进入房间，开灯，坐在椅子上，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楼下的气氛太窒息了，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然而当我扭过头，看到我书柜下的一片狼藉时，我的心重重一沉，下一秒就又高高提了起来。
我几乎是飞扑到我书柜下。
当我看清楚，我装着叶同学东西的箱子真的被打开了，而里面叶同学用过的毛巾、号码布、瓶盖，全都没了，我几乎差点当场死去。
我没功夫去想，我的箱子明明上了锁，怎么还会被打开，我只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怒火瞬间侵蚀了我的整具身体。
我的大脑充血，耳蜗里一片轰鸣，吵得我的大脑快要爆炸，幸好还有最后一次理智支撑着我将这件事情问清楚。
我站起来，推门出去，来到楼下，站在我弟弟的面前。
我听到我嗓音沙哑地问：“我房间书柜下的箱子，是你打开的吗？”
我弟弟正在打游戏，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脏话，对我的质问充耳不闻。
我直接夺过了他的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游戏里的人物传来了死亡的声音，我弟弟气炸了，站起来对着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我觉得我可能是叶同学附体了，我竟然抓着我弟弟的衣领，单手就将眼前这个比我要重几十斤的巨山举了起来。
“我房间书柜下的箱子，是你打开的吗？”我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弟弟对上我眼睛里的血丝，好像要杀人一样，顿时被吓到了，身体僵硬了一下，回过神后又再次高傲地仰起了头，嗤笑道：“是我又怎么样？”
这个答案没有丝毫意外，我在意的是——“里面的东西呢？”
我弟弟像是想起了什么非常恶心的事情，顿时一脸嫌恶道：“扔了啊！还能怎么样？鬼知道你这是什么几把癖好，竟然喜欢收集垃圾，不愧是个傻逼，真几把恶心。”
后面那些骂我的话我都没有听进去，我的耳朵里不断地回荡着那一句——扔了啊，扔了啊，扔了啊……
我直接给了我弟弟一巴掌。
我打得真的非常重，比我叔叔刚才打我弟弟的屁股重多了，发出了巨大的啪一声响。
我弟弟明显被我打愣了，反应了足足三四秒之后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动静太大，厨房里正在做饭的我妈妈，还有书房里正在处理公务的我叔叔都跑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了？”
“爸！他打我！这个狗日的杂种他打我！你快打他！给我打死他！”
我妈妈和叔叔看见我竟然单手把弟弟拎了起来，都愣住了。
也不知道是被我的力大无穷惊到，还是被我此刻杀人犯一样的表情吓到。
他们估计也从来想不到，在家里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如隐形人一样的我，竟然还有发脾气的时候吧。
我妈妈看见弟弟脸上高高肿起来的痕迹，先反应了过来，飞快看了我叔叔一眼，事情原委都没有问清楚，上来对着我的脸就是一巴掌。
与我的力道不相上下。
我的脸瞬间肿了。
我妈妈对着我歇斯底里，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是不是越长大就越无法无天了？还敢打弟弟？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是不是想我死？”
我松开了弟弟，弟弟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我叔叔背后，还嚷嚷着让我叔叔把我打死，同时朝我吐口水。
我没有理他，只是看着我的妈妈，问：“我房间书柜下的箱子是怎么被打开的？”
我看见我妈妈的眼底闪过一丝心虚，色厉内荏道：“你这年纪小小的，有什么东西见不得人？不就几张烂布和垃圾，竟然还用钥匙锁着，藏着掖着的，给弟弟看一下怎么了？”
这偏心，真是偏心到没家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箱子上了锁？我刚才可没这么说吧。”
我妈妈的脸色明显僵硬了。
我忽然明白了真相。
“是你帮弟弟把我的锁撬开的。”
我妈妈没说话。
我的心瞬间冷了。
我没再追问，事实上，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我皮薄，刚才我妈妈的那一下，直接打得我整张脸都肿了起来，但是反观我弟弟，可能因为他脸皮厚，看起来反而没我这么恐怖。
或许是因为这个，我叔叔看到我之后，气稍微消了一点，甚至还好脾气地当和事佬。
“算了算了，小陈啊，你弟弟也是年纪小，不懂事，不过听你弟弟刚才说的，你里面装着的东西似乎也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没了就算了吧。”
我冷静地看着我叔叔：“首先，价格不代表物品的重要性，其次，我的东西重不重要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的算，如果它们不重要，我为什么要把它们锁在箱子里，最后，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你们对我说的话是，你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该懂事了，该学会照顾弟弟了。”
我叔叔没想到我会反驳，而且还是这么伶牙俐齿，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被拆了台，面上顿时挂不住了。
我妈妈看见我叔叔的表情，扑过来继续打我，用拳头一下一下地猛捶我的后背，一边捶一边哭着骂我：“你怎么跟你叔叔说话的呢？你叔叔心肠好，不计较你打弟弟的事儿，结果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还敢反驳你叔叔，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到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竟然敢打你弟弟？我让你打你弟弟，我让你打你弟弟！”
我弟弟在我叔叔背后开心地拍着手掌，大声说：“打得好！打得好！打死他！打死他！”
我妈妈真的没有留力气，每个拳头都实实在在地砸在我的肩胛骨上。
我感觉我后背本来快好的伤势，现在更是加重了，也不知道回头叶同学看见了，会不会生气。
哈哈，我在想什么呢，叶同学干嘛要生气？
他是我的谁呢？
我任凭妈妈趴在我背上哭打，两只眼睛黑洞洞地盯着我弟弟的眼睛，活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把我的东西扔到哪里去了？”
我弟弟被我吓到了，我叔叔背后又躲了躲：“爸，你看他吓唬我！”
我叔叔皱眉说了我一句：“小陈！你干什么呢？怎么跟你弟弟说话呢？”
我没理他们，只是如同一个僵硬的提线木偶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我弟弟，反复地，一次又一次地问：“你把我的东西扔到哪里去了？”
“你把我的东西扔到哪里去了？”
“你把我的东西扔到哪里去了？”
我这种样子把他们都吓到了，好像中了邪似的。
我弟弟受不了了，梗着脖子大声说：“你有病啊！扔垃圾桶了啊，还能扔哪儿去了？”
我二话不说，转身就去翻客厅的垃圾桶。
没有。
我又去了厨房，还是没有。
我弟弟的房间，依然没有。
我甚至胆大包天地进了我妈妈和叔叔的卧室，还是没有。
厨房，客厅，卧室，都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呢？不是说好在垃圾桶里的吗？怎么会找不到的呢？
我好像发了癫，一边瞪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睛，喃喃自语着，一边像鬼一样地埋着脑袋，在屋子里团团乱转。
我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说：“垃圾桶里的垃圾我刚才清理坏掉的蔬菜的时候就一起扔掉了，你别翻了！像什么样子！”
得到了准确的答案，我头也不回地推开了大门。
一股湿闷的雨气扑面而来，大门在身后砰一声关上，隔绝了窒息的空气。
我像疯了一样扑到小区楼下的垃圾桶里，把垃圾桶掀翻，不顾里面各种恶臭的味道，用双手在里面疯狂地翻找。
我很快就找到了一块破碎的毛巾和号码布，它们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上面被用剪刀剪得零零碎碎的，甚至还缺了好几块，一看就知道是谁干的。
我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摊在地上，继续在垃圾桶里翻找，把找到的布块仔仔细细一块块地拼凑起来，将它们拼成了完整的模样。
有路人过来丢垃圾，用嫌弃和怪异地眼神打量我。
我毫无所觉，继续翻找那枚小小的瓶盖。
瓶盖太小了，垃圾桶这么大，里面的垃圾那么多，真的很难找。
但是对于我来说，只要是能够花时间做到的，都不算什么事儿。
在我寥寥无几的美好品质里，执着勉强能算得上一个吧。
终于，我还是找到了它。
轰隆一声，我的心伴随着雨水一起落了下来。
我瘫坐在垃圾堆里，雨水冲刷掉了我身上的污秽。
我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三样我默默珍藏了许久的东西，心里想着叶同学温暖的笑容，缓缓将自己蜷缩起来，在雨中流下了无声的眼泪。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眼泪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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