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莲》方也施

8、那个初秋

　　何梦看见何逢冬出来，让出一半的椅子。
　　何梦：“冬哥，我哥他那么好，会好起来的，对吗？”她的眼圈红红的，仿佛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
　　何逢冬拍了拍她的肩，“嗯。”
　　何梦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吸了口气说：“我哥很好的，小时候，他会瞒着爸妈偷偷给我带大白兔奶糖，明明他自己也没多少钱花。长大后，一赚到钱就给爸妈在乡下盖了套房，给我买喜欢的包，明明月收入十几万，却过着月入五千的生活。”
　　何逢冬：“嗯，我知道，他很好。”想了想又觉得不够郑重，于是又加了一句“非常好”。
　　何逢冬第一次听到何安的过往，那段他从未参与、从未触及的过往。他甚至乎不敢想象，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被上天这样对待。
　　不是说上天很公平吗？
　　病房内，何父红着眼眶，站在一边什么也不说。
　　何母拉着儿子的手，一瞬间想了很多，“小安啊，怎么病了也不跟家里说，这病…能治的，好好治，好不好？”她儿子从小到大都不让她操心什么事，学习也好，但她太怕自己的儿子不愿意接受治疗了。
　　何安垂一下头，眼角微微湿润，拍了拍母亲的手，“嗯，我知道的，安排了明天的手术，本来…打算手术后再和你们说的。”
　　何母：“你这孩子。”
　　何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抿着嘴巴不说了。病房内瞬间陷入了沉默当中。
　　门外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随即一位戴着眼镜的医生拿着一个夹板，推门走了进来，“抱歉，打扰一下，例行检查。”说着还举了举手中的夹板上的纸表。
　　来者正是张才民。
　　何母一见有医生过来了，瞬间凑上前问儿子情况，“医生啊，我儿子的病怎么样？动手术有多大几率能治好？”
　　张才民愣了一下，随即推了推眼镜说：“是病人家属吧，我现在要给病人做检查，可以请家属先出去，待会再回答您的问题。”
　　何母也没再烦着人，连忙点头说好，拉着自家老头就出去了。
　　何梦见父母出来了，连忙让出位置。何逢冬也跟着让到了一边。
　　几人沉默着，谁也没出声打破，气氛愈加压抑，与楼下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何逢冬用眼角观察着俩老，而俩老也在猜测何逢冬的身份。
　　不一会，张医生出来了，何母上前问何安的情况，何梦也凑上前听。
　　何逢冬看着几人的背影，心想这就是家人吗？
　　何逢冬躲开几人悄悄的进了病房，病房里的何安看见他进来了，一歪头，疑惑的问：“唔？”
　　“安安。”
　　“怎么了？”
　　何逢冬坐在床边，握着他插着针的手，没再出声。
　　何安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说：“会好的，别担心了。”
　　何逢冬：“……”
　　何梦几人进来了，何逢冬起来站到一边。
　　何母的眼圈湿润红肿的，估计刚哭过。她坐到床边，用温柔的声音道：“安啊，没事的，医生都说能治好，你别怕啊。”
　　何安笑着说：“嗯，妈，我没事，你也别太担心。”
　　何母点了点，回头看了眼何父身后的何逢冬，小声问何安：“安啊，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
　　何安看着自己母亲八卦的模样，只能无奈道：“妈，你别误会，只是朋友…而已。”
　　何母看着自己儿子的样子，也明白了个大概，估计是没挑破。
　　何逢冬想看看何安，但又被何父挡住了，又不好乱动，让人家走开也不好，看到何母回头扫了眼自己，更不敢动了，站在哪，像块木头一般。
　　俩母子聊了许久，已经快中午了，何逢冬说了句去买午饭就出去了。
　　没一会就回来了。
　　何逢冬给几人都买了饭菜，每个人都一样，但都是何安爱吃的。
　　晚上，依旧是何逢冬守着，其它三人回了何安的小院住，何母看到院子中的莲时，还问何梦何安什么时候养的莲，而何梦也表示不知道，只知道何安很宝贝这莲。
　　——第二天，医院
　　何安的手术开始了，众人等在手术室外，祈祷手术成功。
　　手术室的门总有护士进出，一会带出些染血的棉花，一会又送进去几包药。
　　两小时后，张才民出来了，双手放在身前说：“抱歉，手术失败了，没救回来，得准备后事，节哀。”
　　何母感觉半边天都塌了，身子软了下去，何父忙抱住了何母，问张才民：“不是说手术失败也不一定会出事吗？我们有钱，救救我孩子吧，医生，救救我孩子。”这位年老的父亲神色慌张，苦苦哀求着，似乎只要张才民答应，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何梦抱着何母哭成了泪人。
　　何逢冬隔着玻璃看着何安，他脸上没有任何神色，不哭也不闹，就这样看着何安，想这人起来对他笑，摸摸他的头，和他说说话。似乎这样看着，就能让一切好起来，能把这人刻入骨骼地爱着。
　　——
　　何安葬礼那天，何逢冬像人间蒸发了，不见身影。
　　自从医院出来后，何梦就再也没见过何逢冬，她哥把小院给了她，并让她养好小院的莲，可那朵蓬前一天开的花突然枯死了，像在为谁的离去悲伤。
　　何父何母回到了老家，再也没踏足过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