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师尊身死魂消后》临川也

3、失踪

　　江清屿百无聊赖的坐在石桌前，拿着鱼食盅投喂池中的小鱼

　　在他身后，那天将他送回来的那两名弟子正从食篮里将菜取出来，按照顺序在桌上摆放好，直到碗筷也被拿出来摆在桌上后，他们像那天一样微微躬身离开了庭院

　　直到把手里的鱼食投完，他才转过身，眼前的饭菜精致可口，但他却没有一点食欲

　　自从他被带到这里来已经过了七天，这七天里除了那两个聋哑弟子月余和月白每天会来送饭之外，再也没人来过这个小院

　　好在他们都识字，不太影响交流，趁着这段时间江清屿也算是对这个世界如今的走向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个世界是被人为篡改过的，或者说这整个世界的发展走向同资料上描述的大相径庭

　　踏星门的现任掌门是陆敛空，这点他并不意外，毕竟在当初他就已经以出众的实力和能力让门派上下都心服口服

　　但当江清屿试探性的提到前任掌门时，月余和月白面上都露出了崇敬的表情，表示前任掌门在五年前仙逝，临终前留下口谕宣布由他的首徒继任掌门，此话一出震惊了师门上下，有资历的师叔们都质疑这个口谕的真实性，并不服气，扬言要替前掌门清理门户，陆敛空花了两年时间肃清踏星门上下，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掌门

　　而江清屿的资料上显示这个世界上一次启封是在三年前，最后一位维护人员进入的时候，和前任掌门死亡的时间对不上，而且此时的世界线已经走到陆敛空被废这一段了，怎么可能还会将掌门之位传给他

　　如果排除掉资料有问题的可能，就只有这个世界线已经是被人篡改过的这一种可能了

　　如果是这样，陆敛空又为什么还记得这一切

　　除非这个人是他，但如果真是他的话，自己那天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这个世界的崩坏进度也绝对早就被推满了

　　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其次，弟子他们似乎对江清屿的存在并不惊讶，据弟子们说，掌门给他们的解释这里住着一位走火入魔的师叔

　　他现在所在的院落处在门派的主峰夕山上，同掌门的住处相隔不远，从前这里未经允许不准任何人靠近，整个院子更是被陆敛空下了禁制

　　月白和月余是被专门被调过来照顾他的外门弟子，也只是在送吃食的时候才能凭着掌门留下的一道沾有他气息的令牌进入这里

　　在他们眼里，自己这副身体从前便会因为走火入魔做出许多奇怪的举动，有时候看起来暴躁不安，有时候又神神叨叨不知道在跟谁聊天，但更多时候是沉睡状态，每当这个时候掌门就不再允许任何人接近这里，所以当时表现得十分正常的江清屿才会让他们如此惊讶

　　看来陆敛空为了让他这个已故前掌门名正言顺的留在门派花费了不少心思

　　但这件事本身就挺不可思议的，要知道他可是造成陆敛空人生最大不幸的罪魁祸首，而陆敛空对他最大的限制都只是将他软禁了起来，这未免太过宽容了点

　　被关在这里的几天里江清屿唯一的消遣就是那一书房的书了，也是因此他才了解到自己身体不仅是魂魄离体过久造成的衰弱，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量只剩下一副空壳，在他试图吸收空气中的灵气温养这具身体干涸的内丹时还发现，无论他用哪种方式输送灵力都只会在体内停留一小会，并不会被身体吸收

　　魂魄的磨损还可以慢慢温养，但他现在的身体同凡人无异，而且因为失魂的缘故，身体上也出现了许多病症，说一句破布娃娃也不为过

　　现在看来这个任务真是疑点重重，偏偏最大的线索都在陆敛空身上，而他除了那天见过陆敛空之后就再也没能和男人见到面

　　月白说踏星门三年举办一次门派大选，允许附近村镇里有意向的适龄人选报名并从中筛选有天赋的弟子，此次又恰逢是新掌门继任后的第一次大选，陆敛空因此变得十分忙碌

　　江清屿心下打定主意，既然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他得想个办法溜出去

　　第二天，月白和月余两人照常从禁制入口处进入，两人刚踏进院子就后脑一痛失去了知觉

　　搞定！

　　江清屿放下手里厚厚的一摞书，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举起而酸痛的胳膊

　　怀着一点歉意在两人身上翻找出禁制令牌，他尝试着将令牌举起，眼前空无一物的墙面突然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吸了进去

　　江清屿只觉得一阵失重，随后便感觉双脚踏上了一处坚实的地面，眼前也终于不再是黑色

　　短短一眼他就知道为什么陆敛空要维持院落温度了，踏星门的主峰夕山地势极高，另外几座旁峰在夕山旁呈环绕之势，也因此山上终年被风雪覆盖，满地银装素裹，雪花纷纷扬扬落在江清屿肩头，茫茫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身上的一抹青色

　　修仙之人有灵力护体，自然不惧寒冷，可现在是凡人之躯的江清屿就不一样了

　　“好冷……” 呼出的热气遇冷凝结成白雾，鼻尖因为接触到冷空气变得通红

　　好在他本就比一般人畏寒一些，如今身体虚弱后更加注意保暖，“还好特意多穿了一点”

　　夕山作为历届掌门的居所，自然是灵气充沛仙雾蒙蒙，琉璃屋檐在峰顶的云雾中若隐若现

　　高处不胜寒

　　江清屿只看了一眼便不再抬头

　　既然只是资质选拔，那肯定不会在主峰，考虑了一下，他转身慢慢悠悠往山下走去

　　毕竟是凡人之躯，走了不过半程江清屿便觉得头昏眼花，正想找个地方歇下脚，却忽然被人喊住：“喂！你是外门弟子？”

　　那人同样身着踏星门的弟子服，但不同的是下摆处比月白和月余身上穿着的弟子服多了一些金丝绣花，显得更加精致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许是因为他身上穿着的也是青色衣袍所以那人将他错认成了外门弟子，他见江清屿不说话，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他跟上：“今天的资质选拔外门弟子也可以参加，正好我们要去帮忙，你跟着我们好了”

　　“噢，好”内门弟子肯定有自己的交通工具，听到他招呼自己，江清屿连忙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院落里，月白和月余跪伏在地，身体因为害怕战栗不已，坐在石桌前的玄衣男子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不发一言

　　半晌，两人脑内突然响起男子的传音，听起来还算平静：“他怎么出去的”

　　【回尊上的话，师叔趁我们进入禁制时将我们两个打晕在地，还把我们身上的令牌都带走了，弟子看护师叔不力，请尊上责罚】

　　胆子稍微大一点的月白直起身子打起了手语，答完后又立刻趴伏下去，因此两人都没看到掌门一瞬间变得有些可怕的眼神，只感觉到以掌门为中心向外散发出的刺骨寒意，这股气息让整个院子的气温都下降了几分，跪在不远处的两人眉毛眼睫处都结出了白霜仍不敢起身

　　好在这股寒意并没持续多久，陆敛空伸手在空中一挥，面前牙齿还在打战的两人便直接消失在院落内

　　随后他像是在抑制自己的痛苦一般，一只手撑在石桌上，扶额弯腰，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脑海里一个声音响起，和他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语气却十分阴狠邪恶：

　　【他总是这样，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的眼里一直都没有你】

　　陆敛空的手死死按住桌面，额间因为用力过度暴出青筋，他强忍着心中的戾气吐出简短的两个字：“够了”

　　【你我明明都很清楚，在他的心里门派比你重要，大道比你重要，天下苍生比你重要，你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弟子而已！不然为什么他会一次次为了这些抛下你？】

　　那个声音带着十足的诱哄意味：【当初你如果听我的话听我的给他种下情咒，烙在灵魂上的刻印永世不灭，他的眼里早就只会有我们的存在】

　　“我说让你闭嘴！”伴随着怒吼，陆敛空双眼中血色渐起，控制不住的力量逸散在空气中，将一树的梨花尽数震下

　　【你厌恶我，恨不得让我灰飞烟灭，可最初让我诞生的就是你啊，陆敛空】

　　【我是你无尽克制下的疯狂欲念，是你伪装下的野兽，是你的心魔】

　　【我就是你】

　　男子不再言语，右手掐诀开始聚集灵力

　　见他似乎要强行镇压自己，那个声音突然激动起来：

　　【废了他的修为，锁住他的手脚，让他满心满眼只有我们！难道你没有这么想过吗！你凭什么把我封印起来！】

　　陆敛空闷哼一声，唇边溢出一点鲜血，那个邪肆的声音终于消失在他的识海里

　　他缓缓抬腿走过矮桥，踏入那间熟悉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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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尚在襁褓时便被亲生父母遗弃荒野，养父母捡到他后对外宣称他是从远房亲戚过继来的孩子，但村子里的人其实都知道他的来历

　　他们当着养父母的面夸他聪慧懂事，背地里却指着他说三道四，为自己又多了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沾沾自喜，连村里的小孩在耳濡目染之下都学会了这些无端的抹黑和谩骂

　　小孩的恶意总是来得突然又直接

　　他们会守在他回家的路上朝他丢石子吐口水，会趁养父母不在家时把年幼的的他拖到村子中央，将他团团围住只为喊他一句“克死父母的丧门星 ”、“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他哭过也委屈过，可生性懦弱的养父母就算知道村里人的所作所为也无可奈何

　　他也就麻木了

　　无法生养的养父母突然有了他们的亲生孩子，同村中人一样的本性便暴露出来，对他不再和颜悦色，动辄打骂克扣饭食，甚至也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如“ 传闻”那样是个克星

　　他不再被允许接近他们的房间，晚上只能睡在牛棚，如果他们那个亲儿子生了什么病什么灾，那他便会遭致一顿毒打

　　他们用着极尽恶毒的词语咒骂着当时满心欢喜捡来的孩子，只为了宣泄自己窝囊又无能的脾气

　　直到村子里突然来了一位附近仙门的仙人，一路追踪魔物的踪迹来到这里，男人生得一副极好的样貌，虽然清冷寡言却又十分有礼

　　彼时的他趁着养父母出门偷跑出来，躲在虚掩的篱笆后，冷眼看着村子里那群小孩像之前围住他一般围在男人身边，说出来的话却不再是恶毒的咒骂，他们叽叽喳喳的让漂亮仙人抱抱自己

　　他似乎并不太会应付这个场面，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糖哄走了那群小孩，也是因为这样，才发现了篱笆后的他

　　尽管他浑身脏乱臭不可闻，男人却没有表现出一点嫌弃，甚至因为将糖全部分给了其他小孩对他有些歉疚，没有半分犹豫就将吊在腰间的玉佩放到了他的手里

　　白色的玉佩在手里散发出温润的暖意，男人那双水色眸子里映出他的身影，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惭形秽的情绪

　　于是连回去的路也变得不再沉重

　　但提前回家的养母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白玉从手中跌落摔成两半，变得暗淡无光，坠在上面的穗子也被地上的灰尘染脏，随后牵着儿子回来的养父狠狠啐了他几口，质问他怎么配用这么好的玉佩，有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带上他们儿子

　　玉佩被养母拿去市集，但是碎了的玉能值几个钱

　　有市无价的暖玉最后就只换回了几斤猪肉，窝在牛棚的他又遭受了一顿毒打

　　“你可真是个丧门星！”曾经因为哄他开心偷偷给他带糕点的养父狠狠踹了他几脚，曾经熬了几晚只为了给他缝件衣服的养母撕扯着他的头发，“那块玉本来足够我们家吃喝不愁了！”

　　他们仿佛忘记了这是男人给他的东西，也忘记了如果不是那一巴掌玉佩也不会摔碎

　　但他没有辩解，因为在这些恶意面前，再怎么辩解也没有用

　　他蜷缩在地上保护住自己，脑海里出现的是男人带着歉意的双眸

　　既然他们说他是丧门星，那他就真的当一个丧门星好了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点火星，先是点燃了村子里各家存放的干草垛，又随风飞起引燃了房屋，火光中夹杂着村民的哀嚎

　　正值秋燥，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将所有的不甘和苦痛全都烧尽

　　男人时隔半月回到这里时，整个村子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果然，男人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

　　时间仿佛回到了半月前，男人蹲在篱笆前将暖玉送给了他，如今同样蹲在他面前询问他是否愿意跟他走

　　他睁着圆润的眼睛，摆出一副天真澄澈的表情，朝男人伸出了手：“我愿意”

　　这辈子他唯一感谢亲生父母的地方，就是他们给他生了一副好身体，天赋极高的他顺理成章的留在了男人座下，成为男人唯一的弟子

　　男人修的是无情道，遇到他时便已臻入化境，对待任何人都是冷心冷情的模样，但他却觉得这样最好，他们会是最亲近的人

　　他贴身照顾着男人的起居，事无巨细均不愿假手于人

　　渐渐的他也能感觉到男人对自己的不同来，他会在忙完门派事务后靠在他身上假寐休息，会在见到什么新鲜玩意的时候给他带上一份，他们是如此的亲密无间，那是他最快乐最珍贵的记忆

　　直到加冠前夕，男人突然变得无比陌生，他的眼神不再心怀悲悯，看向女弟子们的眼神也是露骨的色欲，他还时常能听到男人在房间内自言自语，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没想到江清屿把他养得这么乖，我都舍不得下手了”

　　“怎么可能，这就只是本书而已，我只是在等加冠那天而已”

　　掌门首徒的加冠仪式格外隆重，邀请了各大门派前来观礼，男人难得穿上了极其艳丽的金红华服，比平时清冷的青色更加衬得他形貌昳丽

　　男人笑眯眯的将他带到偏殿，终于撕下了伪装：“当初收你为徒就是为了这一天，怪就只怪你生了一条不好的命吧！”

　　是的，他的师尊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这分明只是个恶心的冒牌货而已

　　冒牌货并不能很好的掌控男人的身体，他也因为担心伤害男人的身体无法使出全力，但即使是如此还是让他找到机会接下了自己的一掌

　　被门派众人擒住时，看着被师叔们搀扶着嘴角还在渗血的男人，他心里只剩下害怕，不是为自己接下来的遭遇，而是害怕接下自己那一掌后男人的身体留下暗伤

　　他被关进了地牢里，被冒牌货嘱咐过的行刑人特意“照顾”着，埋在身体里数十道琵琶钉吸收着他的修为灵力，直到将他的修为吸收殆尽，他又被扔到了那片荒野

　　如果冒牌货的目的是想折磨他的话，那现在应该能把他的师尊还回来了吧

　　感受到生命力的流失，他闭上了眼睛

　　他果然……是个灾星啊

　　昏昏沉沉间似乎有人抱住了自己，熟悉的声音颤抖着让他固守本源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答应了么？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整个世界都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他的修为尽数恢复，熟悉的同门陆续登门道贺恭喜他成为掌门座下首徒，仿佛之前的龉龃从未发生

　　唯一不同的便是，掌门变成了某位德高望重的师叔，所有人都不再记得有男人的存在

　　除了他

　　就在他想要自我了结的时候，却又在夕山之巅发现男人被冰封住的身体

　　经脉俱碎，失去魂魄，只剩下一具空壳

　　他用了三年时间寻到南海神木维持男人肉身不腐，四处收集灵药温养男人的经脉，在主峰上为男人开辟出如记忆里一模一样的住所，然后日复一日的等待男人苏醒，等待天道降下奇迹

　　心魔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或许是他揪出第三个冒充者的魂魄捏成魄珠的时候吧

　　再次失去魂魄的身体躺在神木特制的床上，他第一次恨起了这个男人，恨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独自留下，恨他消失得无踪无迹，却又要给他留下飘渺的希望

　　直到他正式继任掌门之位，掌握了大部分力量，也从那些外来者的嘴里知道了一些东西

　　他们称这里为书中世界，自称为维护者，发现这个世界濒临崩溃才前来准备纠正一切，而他作为世界主角，只有阻止他的心魔壮大才能拯救这里

　　他明白了，因为剧情没有同他们希望的一样继续，所以他们夺走了那个他视若神明的男人，又因为剧情走向失去控制，所以要来斩断他和男人之间的一切

　　原来男人真的是因为他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就因为他是什么劳什子的世界主角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顺着他们的意思？这个可笑的世界，毁掉了也罢

　　他如此想着

　　怀中没有生息的身体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以为是那群人不死心又想来打扰他们，当手掐上男人的脖子时才发现不一样

　　从前每一个占据他身体的冒牌货体内都会有一股他看不清的力量，那股力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也是因为有了这股力量他们才能悄无声息的占据其他人的身体

　　但这次不一样，那个灵魂孱弱无力，并没有被其他气息沾染，甚至还有着残缺

　　那个人用着和其他维护者一样蹩脚的理由，他却从男人望向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让他心悸的熟悉感

　　他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