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你的记忆》千城夜颜

70、*秋之篇* 【三】

　　关于与先生之间的对话的回忆暂时告一段落。
　　现在的我必须集中精神，避免改变历史。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按照三年前的轨道行驶的。

　　我来到了316路车车站。
　　等待那辆会发生车祸的巴士的到来。

　　我开始紧张。
　　身边等车的人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在等车的这些人里，也许就有不久之后就会因车祸丧失生命的人。
　　我也是其中之一。

　　想的越多，就越难以压制紧张的情绪。
　　没有人会勇敢到完全坦然的去接受死亡。
　　我开始悄悄地做深呼吸。
　　但却没有任何帮助。

　　我又逼迫自己去想些其它的事。
　　但我所能想到的，只有再次将过去经历一遍的恐惧，
　　和回忆起父母时的悲伤。
　　面对我的死讯，爸妈又得难过一次了。
　　啊，还有我的好友，刚刚要是能正式点告个别就好了……
　　可是，誉先生又说不能说多余的错话……
　　现在，
　　要是茶朔洵能在我身边，我也许能鼓起些许勇气，
　　有人说过，
　　人只有在为了保护身边重要的人的时候才会变得坚强。
　　而我现在这般软弱胆小的原因是，因为他不在这个世界吗？
　　茶朔洵……
　　我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他了呢……
　　即使我不跟在他身边……
　　对他而言，指不定，我在与不在，都于他没有影响吧……
　　不，
　　说不定，还是有些影响的吧……
　　要是那样，该有多好……
　　可是，即便是那样，即便是有影响，
　　我也，
　　我也……
　　太累了。

　　想到这里，
　　鼻子开始发酸。

　　我是多么任性又自私的人啊。
　　累什么的，根本不是借口。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累什么的，怎么能是借口呢？
　　可是，
　　爱，是无偿的吗？是可以不需要回报的吗？
　　而我，
　　又能做到这一点吗？
　　不索取任何回报，只是一心一意的为自己所爱的人一味的付出？
　　如果我真是那样无私的人，
　　现在就不会这样犹豫不决了。

　　呵呵。
　　原来，我一直高看自己了。
　　到现在，真正需要面对死亡和抉择时，我才看明白了些。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
　　我也不例外。
　　原来，
　　我还是渴望回报的。
　　谁又不是呢？
　　谁不希望自己所爱的人也能和自己爱他一样深爱着自己。

　　我虽是个自私的人，但我想，我应该不是一个贪婪的人。
　　我要的回报其实并不是让他也爱上我那么奢侈的东西。
　　其实，
　　我想要的回报，说来也很简单。
　　如果他能在那片密林深处等待我的到来，
　　并且，
　　温柔的对我说一句，
　　“我来接你了，千秋。”
　　那就足够了。
　　足以让我鼓起勇气登上即将到来的巴士，
　　足以让我鼓起勇气再去将那些痛苦经历一遍。
　　可是，
　　这又怎么可能呢？
　　一切都只是我那无聊的妄想。

　　我来接你了，千秋。
　　我开始自言自语，重复着这句话。

　　身边的人群开始攒动，巴士已经停在了我的面前。
　　车门打开，
　　身边的人群渐渐稀释开来。
　　不少人已经登上了我面前的巴士。

　　我来接你了，千秋。
　　我还在重复着这句话。

　　我来接你了，千秋。

　　我来接你了，千秋。

　　我来接你了，千秋。

　　……

　　你在哪……？
　　我害怕……
　　我不想……也不敢……
　　你在哪……
　　你来接我好吗？
　　我真的，真的不想登上这辆巴士……
　　我是个胆小鬼，我真的害怕，我真的害怕啊！！

　　我开始止不住的发抖，身边等车的人已经消失了。
　　我站在车门下一动不动，只是一味的发颤。
　　恍惚之中，我听到售票员不耐烦的催促声。

　　我也许是在恍惚之中，迈开左脚，登上了巴士的第一节台阶。
　　我伸开左手抓住台阶左边的扶手，
　　准备抬起右脚……

　　诶？

　　我手中的书呢？
　　那本一直抱在怀里的《彩云国物语》的书呢？
　　是刚刚在恍惚之中掉在地上了吗？
　　没有那本书的话，没有那本书的话，不对，那样，就去不成……
　　我在紧张之余，开始焦急起来。
　　没有那本书的话不行……
　　我转身跳下车，看到在车门旁地上已被踩了几脚的《彩云国物语》。
　　我弯下腰去拾，
　　不对，
　　不对，
　　三年前，我上车之前并没有掉落这本书，
　　那么，我这是，
　　已经，改变历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