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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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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太后。”何浅浅把玉佩揣进怀里,接过白色的瓷瓶。
手指不听使唤,须得紧紧握住,才不会摔碎。
太后绷得紧紧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疲态,再怎么保养,她终于也老了,两道明显的法令纹泄露了这个权倾天下的女人的忧伤,朱瞻基大抵是回不来了,这潜在的丧子之痛让太后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迅速的老去,犹如一朵风干的菊。
太后声音暗哑,慢慢道,“你可怨哀家?”
何浅浅双膝跪下,“浅浅有一个心愿,请太后恩准。”
太后道,“你只管说。”
何浅浅深深吸一口气,“浅浅希望能由贵妃娘娘抚养镇儿长大。”
太后闭上眼,良久,点了点头。
“谢太后成全。”何浅浅眼一闭,脖子一扬。
锦心似乎在哭。
这穿肠毒药倒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喝。只不过辣了点,苦了点,有点像小时候藿香正气水的味道,一路火辣辣地从喉咙烧进胃里。
瓶子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何浅浅扶住椅背,擦去嘴角的沫。太后远远地看得不太真切,烛火晃得人头晕。
这药劲上来的真快。
“浅浅最后……还有一句话,阉人误国,请太后……多提点镇儿。”
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像是被谁揪住,生生往外扯。
以孙贵妃的家世背景,一定能让镇儿平安长大。而膝下无子的孙贵妃,也正需要朱祁镇这张底牌。
所有的恩恩怨怨,都会随着她的消失而消逝。
她能想到的,她能做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太后的脸色在烛光中明明灭灭,“哀家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事情。哀家就不送你了。”
眼前的景物在慢慢模糊,有红红的液体从唇角溢出。像是与他从杭州逃回京城时,路两边盛开的花,那样鲜红的颜色。像是他送给她的那只石榴金钗,那么耀眼,那么明亮。
朦胧间似乎是他俊朗的脸,凑近她耳边,在说,“浅浅之后,再无他人。”
又似乎是他紧皱的眉,“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朕究竟要怎样对你才好?”
其实她不是无心,从第一次见他,她便起了亲近的心。后来到了宫中,世人都当他是皇帝,都敬他畏他,唯她不愿意拿他当庙里的菩萨一样顶礼膜拜。而他的周围,总是围了那么多环肥燕瘦的妖娆女子,她争不起,只好躲着。她怕他会轻视她的真心,她从来不敢承认。她爱他。
而今,再没有机会了。
血沫从口中喷出,何浅浅渐觉四肢瘫软,天旋地转,耳边砰的一声,像是什么物件翻倒了,睁眼便是地面,斑斑点点都是血,那样的触目惊心,恍如那夜马棚边,从那个男子身上淋漓而下的浓稠液体,散发着腥甜的气息。
剧本原来是这样的,从他流血开始,到她流血结束。
犹记得初见面,五月的光景,繁花绿叶中那人一袭白衫,长身玉立。清风拂面,满园都是好春光,梧桐叶碧,石榴花浓。
一切像是在梦中,不知彼时是梦,抑或此时是梦?或者这三年的时光,都是黄粱一梦。
梦醒之后,生也好,死也好,她也都该满足了。
他本是无上的君,她只是卑贱的流民,多少女人在做“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的挣扎,她能独占他一年,已是上天垂怜。
何浅浅趴在地上,意识渐渐消散。
她终究只是过客。
是谁说的?
“皆为他人作嫁。”
真他奶奶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