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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翘思慕远人 ...

  •   “小重,今天还是轮到你洗碗。”

      “小重,一个时辰前我忘了提醒你,灶上的药煎好了。”

      “小重,你新配的‘七里香’挺好用,昨日我对你试过了。”

      “小重,师傅说叫你分摘的那堆药搁在后院了,午时前搞完就还能赶上饭。”

      “小重……”
      “小重……”

      烦死了!

      关于别人对自己的称谓,重穿自认向来不太在意的。
      但是寒无衣如此日复一日的“小重”“小重”,尤其搭配上后面的内容,总让她有一种,果然我是一条被人戏弄被人鱼肉的小虫之感。

      有一日,终于忍不住发飙。“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重?”

      寒无衣嗤笑。“那叫你什么?小船就比小虫好?”

      重穿一愣。“你就没点别的创意?”

      “什么创意?”寒无衣斜眼,温柔一笑,“你想我叫你重重,重儿?”
      虫虫。虫儿。

      重穿汗了。
      自己怎么就意识到,这不是怎么称呼的问题,是先天不足。

      “算了,你爱叫小重就叫吧。”
      认命吧,重穿这个名字就是那么矬。

      寒无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

      重穿怎么想就怎么说了。“还好,比三少强。”

      寒无衣:“你家三少,叫什么?”

      重穿:“重千斤。斤两的斤。”

      寒无衣:“嗯。”

      重穿好奇:“只是嗯?”

      寒无衣:“啊,还要怎样?”

      重穿眯眼:“你不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

      寒无衣回头:“我有四个姐姐。”

      重穿:“啊?”这思维跳跃的,怎么跑到人口普查了。
      但是八卦谁不爱听呢?

      寒无衣:“我大姐生在春天,二姐生在夏至,三姐生在秋末,四姐生在冬日。”

      重穿笑:“这么巧。”

      寒无衣:“嗯,你知道她们叫什么吗?”

      重穿:“不知道。”我又不是你们居委会的。我能知道吗?

      寒无衣:“你猜猜。”

      重穿:“莫非,就叫做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

      寒无衣看着她。“如果是这样,也不算太坏。”
      转过头。“我大姐叫寒春来,二姐叫寒夏来,三姐叫寒秋来,四姐叫寒冬来。”

      重穿默。喊春来,喊下来,喊球来,喊冬来。

      寒无衣:“你不要同情她们。”

      重穿忍不住:“你不觉得,作为四个姑娘,她们挺值得同情的?”

      寒无衣:“这四个姑娘的弟弟比她们更值得同情。”

      重穿:“你还有个哥哥?他几时生的?”

      寒无衣面无表情:“这不是出生在春夏秋冬的问题,而是他生在姐姐们后面的问题。”

      重穿:“啥意思?”

      寒无衣:“你想,一个大家族,三代单传,夫人们一气生了四个女儿,再来个少爷,是个什么光景?”

      重穿叹。“那绝对是个宝啊!”

      寒无衣:“没错。鉴于四个姐姐把四季都占了,这个少爷又如此宝贝,他的名字,就唤做宝来了。”

      重穿一口茶喷了出去。“宝来,寒宝来?”
      啊妹哇。

      寒无衣掸掸身上的茶水。“嗯,这名字如何?”

      重穿大笑。“我很佩服你哥,顶着这么个名字做人。”

      寒无衣:“不用佩服,他顶不住。”

      重穿“啊”一声,“莫非……”
      难道天下还真有因为受不了自己的名字而羞死的人?三少,你要坚强!
      对啊,寒无衣不是他家唯一的少爷吗,看来他哥哥真的凶多吉少。

      重穿暗悔刚才自己还没心没肺地大笑,很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无衣啊,我不是有心笑你哥,所谓人死不能复生……”

      寒无衣打断他。“你说谁死了?”

      重穿愣。“不是你哥?”

      寒无衣:“我只有四个姐姐,哪来的兄长?”

      重穿瞪眼。“那,那寒宝来?”

      寒无衣:“寒宝来没死啊,他只是受不了那个名字,逼着老爹改了。”

      重穿缓缓道:“不会这么巧,就改成寒无衣了吧?”

      寒无衣笑得春光灿烂。“怎么样,是不是好听很多?”

      重穿身子小抽一记,拍拍他肩。“宝来,你也不容易……”

      寒无衣顿了顿,趁势靠在她肩头。“嗯,那小重心里有没有好受些?”

      重穿怔。这个人出卖自己,难道是在安慰她?这个老吐槽的人,安慰她?
      嘴里却说:“小虫子的心思,不重要。”嘴很欠又加一句,“毕竟不是家里的宝。”

      寒无衣温柔地看着她。“小虫子是宝中之宝。”

      重穿觉得这眼神语气有点吃不消。“什么宝中之宝,还宝宝呢!”

      寒无衣冲她眨眨眼,酒窝又跳出来。

      重穿一抬手,把他和鸡皮疙瘩都推到地上。

      关于重千斤和慕少艾,寒无衣是一点不陌生的。
      哪一天,重穿嘴里都少不了念叨几句。

      通常寒无衣自我感觉良好,不小心流露出对自个身形外貌的肯定时,(重穿:你不小心的时候太多了。)她就会搬出重千斤进行镇压。
      “你帅?三少就算一个月没洗脸没梳头,跟你一块走出来,也没人看你。”
      又或者,“你身材好?三少穿上花棉袄,也得他先走T台。”
      诸如此类。

      寒无衣忍不住问:“你家三少,比重千里呢?”

      重穿很违心地,“如果二师兄是你高山仰止的那座山,三少就是你的珠穆拉玛峰。”

      寒无衣一边呵呵冷笑,虽然不承认,一边心里真的有些好奇,这个人到底有多帅?

      而如果他哪天说了一句什么话,噎住了重穿或十八,正得意。
      重穿会青着脸,撇撇嘴。
      “行,你继续努力,回头我求你吐槽门掌门少艾收了你做个小堂主。”

      寒无衣听了倒不生气,他想的是,重穿这家伙,对朋友真是挺好的。

      这一年,重穿十八岁了。
      女孩儿十五岁及笄,算正式成年,是要行正式礼,随时准备嫁人的了,十八岁很多已经为人母。
      重穿在岛上,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早忘了自己年岁,加上人本来就大大咧咧,跟十八,寒无衣相处,从不在意礼教之防。而胡笳,戚东篱又是放浪形骸之人,自然也不会对其加以拘束。

      但是十八岁,总归是个特殊的年纪。
      所以胡笳说,今年的中秋,要给重穿好好办办。

      重穿自然是没意见,只盼着多收几份好礼物。

      端午前某个日子,胡笳回陶陶居,面色非常难看。独个在书房坐了会,十八也不理,重穿也不许进。
      半晌,突然提了个包裹,说了句:“我出去一阵。”就走了。

      胡笳这个人,鲜少发脾气,如果有,原因只有一个——戚东篱。
      整个莫非岛,整个东篱岛,每个人都知道,胡笳爱戚东篱。
      不是喜欢,是爱。

      这是一种情绪完全被他人左右,绝望的感情。
      所有人都觉得很自然,重穿也一样。

      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有什么不自然的?
      性别什么的,不是缘故,也不能是缘故。
      愿意传宗接代的人大把,这不是哪个特定人的责任。
      所以重穿从来不觉得,师傅有问题。

      唯一让她遗憾的,是戚东篱的态度。

      重穿有种感觉,戚东篱心里,另外有个人。而那个人,比胡笳重要。
      不爽归不爽,一个人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何况戚东篱并没有试图就这点欺骗他师傅。

      有一次,唯一的一次,师徒两个在海边坐着喝酒。
      胡笳吹着胡笳,双眼迷离。
      重穿抱怨着戚东篱气压低,在他身边总觉得憋闷,说戚先生肯定很讨厌自己。

      胡笳打了她脑袋一记。
      “胡说,戚先生对你,何止是喜欢。是不一样的。”

      重穿吓一跳,又很不以为然。就算不是讨厌,怎么也到不了喜欢。

      然后胡笳自己喝口酒。
      默然半晌说:“你知道,你戚先生为什么从来不离开东篱岛吗?”

      重穿自然不知道。

      胡笳哑着嗓子道:“是因为他要等一个人。这个人有次回来,他不在岛上,错过了。从此他再也不敢离开东篱岛半步。而这个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
      顿一下,“或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但是戚东篱不敢不等,因为错过一次,已经是极限。

      重穿酒有点上头,冲动地问:“那师傅呢?师傅又是为什么?”

      胡笳看着海,突然站起来,把酒瓶子扔得远远的。
      “他不走,是为了等那个人;我不走,也是为了等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重穿自然是明白的。
      等一个等人的人,回头看到自己。
      多么难耐。

      她没有劝胡笳,这是师傅自己的选择。
      一段感情,只有当事人,甘苦自知。
      你觉得苦的,或许,他尝来甜呢?

      师傅这一走,不晓得去几天。
      重穿懒懒,闷闷地,决定去西海岸游泳。

      这日没有阳光,水有些微凉,重穿脱了衣裳,先泼些水在身上预热,然后慢慢下去。
      等水漫到胸口时,双脚一蹬,往纵深潜下。
      这一下,海水直灌耳鼻喉,手脚不听使唤,身子直坠。
      表层下的海水更凉,冻得四肢僵硬。

      重穿暗骂自己大意。
      她一早就发现了,自己的水性飘忽不定。
      有时候灵活得像条鱼,有时候又笨拙得跟不会水一样。
      所以后来学乖了,总是慢慢下水,等待抽奖。

      今日因为师傅的事,心思恍惚,一时没有留意。
      好在沙地平缓少暗坑。沉住气,屏息,在水底摸索几步,渐渐脑袋就出了水面。
      看来今日是游不成了,向岸边走去。
      此时却看到岸上不远处,有人正往这边走近。

      重穿这一吓非同小可。
      这距离不远,上岸穿衣服是绝对来不及了。
      但今日畏水,也不能游远了等人走开,惶急下,只得钻到附近一堆常去摸虾捞蟹的小礁石后面。
      只是这石头委实不大,要是对方有心寻找,绝对派不上用场,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人渐渐走近,到草棚处停住脚步。

      重穿偷偷自礁石缝里看去,看身影不是十八,不是胡笳,不是寒无衣,也不是寨子里的任何人,想一想,倒似乎有几分像猛浪叔。

      因为离得不远,又不敢探头出去。
      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大叔,不管你是来做什么,速速离去吧。
      还有就是,最好不要发现岸上有一堆衣物。

      那人似乎又开始走动。

      重穿手扒着礁石,随时准备潜水。
      因为紧张,加上在水里泡着有些冷,指甲泛白。
      恶灵啊,快快退散~~~

      很可惜,老天没有听到她深情的呼唤。
      那人发现了她留下的那摊衣服,拿在手里,四处张望了一下。

      重穿立时扒着礁石,整个潜入水里。
      数羊。
      一只,两只……
      直到肺里的空气耗尽,头晕眼花,知道这是缺氧得厉害了,终于慢慢探出头来。

      缓缓睁眼,还好,那人已经不见了。
      跟着不见的,还有她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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