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乱》爾甄

159、鱼在水里哭 2 end

　　走到天牢门外，我再也撑不住整个人往后倒去，房椋筄接住我，我缓缓笑着：「不离，不弃，对吧！」一向伶牙俐齿的他沉默了，我推开他站起：「你走吧！你……还有机会可以得到辕盎信赖──」

　　他傻愣一下愤然站起，然后把我搂进怀中：「我对你许下不离不弃的诺言，自然对你会是不离不弃，我只是纳闷你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我悠悠叹气，泪水已经流干，我紧抱住他：「回去吧！我－－不会有事，辕盎得留我命去威胁那些教众。」

　　他迟疑着看着我，这时眼前出现一个人，那人焦急看着房椋筄：「五弟，回家吧！！家里边每个人都在等你。」

　　他才想婉拒，却被我往前推去，他只得摸摸鼻子跟着房吁天回去。

　　进入辕盎帮我准备的小院之中，吉揿早等在那，他沉着脸拿起放在腰际的玉葫芦递给我。

　　我笑着接下，辕盎早在我被关进天牢后便硬灌了毒药予我，我现在每半个月就得吃下解药，以防止毒发。

　　吉揿没对我多说一句话，看着我把药吞入肚后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别害了椋。」

　　「我知道，我不会让他知道我中毒，更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是谁要你划花我的脸，为了怕应宗看到我就想起谁，为了怕应宗因我长的像谁爱上我──」我咯咯大笑，辕盎，你该相信危应宗，他真的爱你，否则怎么会连孩子都带来？

　　吉揿蹙蹙眉头头也不回的离开，我回到房间内，静默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人蹲在我面前，他缓缓伸出手暖起我的脸：「怎么不睡？」

　　「我在想，他与辕盎在做什么。」缓缓闭上眼睛，打从心里发出的酸该怎么抑制？？他…早不爱我，而我还是爱着他。

　　「别想了，睡吧！好不容易出了那，明天我陪你在这小院里边钓鱼──」他才说完，我已经睁眼：「你不是回家去吗？怎么又来我这？」

　　他没说什么，只是憨憨笑着，憨笑到让我再也忍不住叹息：「椋，去吧！别跟着我。」

　　「我不是说了，不离、不弃，永远不离开你。」

　　听到这，我深深长长叹息起来：「我多希望这句话能从危应宗口中说出，偏偏，对我说出句话的人竟然会是你。」他眼神一敛：「我刚从家里边带来些东西，你要不要吃点？你好憔悴。」

　　「呵呵，不了，带我到屋檐上好吗？我想多看看应宗几眼。」我轻轻笑着从口中吐出伤害他的言语，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点头。

　　我多希望能藉由这些言语让他放弃我，让他离开，不要爱我，我不要任何人的同情。

　　只是，他却抱着我走出房外，跃上屋脊；他怕我冷，于是抱着我，只是，他就算再努力也止不了我内心的寒，那寒冷是嵌在骨子里边，镶在我灵魂里，一辈子都无法解脱的苦。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我淡淡说出这句话，抱着我的人明显震了下，我回过头去靠着他：「你与我只有那一夜荒唐，你……」

　　「我要等你真心爱我，我才会再碰你。」

　　「哈哈哈，房椋筄，你真够痴情，情痴到我这人看不下去。」我大笑出声，但，笑声比哭还难听，房椋筄搂紧我，把我按在他怀中，久久不语，而我，到最后只能背对着远方灯火通明的暇祤阙，我无法流泪，因为泪已经干枯。

　　我无法阖上眼，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流过，我曾经这么幸福过，只要我退一步，安于在弟弟的位置上，他会对我好到所有人都羡慕，只是，我－我不甘，我早知道他是害死我全家人的凶手，我却不在意，为什么？因为，他对我的付出比家人还多，他为了我可以跟辕盎拼命，为了替我医病，他甚至肯去做苦工，一切只为了我，他付出这么多，我怎能不感动？他的一颦一笑，他的心思，他的小动作，都让我喜欢，喜欢喜欢到无以复加。

　　所以嫉妒起在他心湖里停留的任何人，辕盎、吉揿、齐頵钰、鹰瞚，只是当时的我什么力量都没有，只能暗暗把那些恨意藏在心中，后来，当我成为治督教主后，我悄悄开始计划，好让危应宗永远离不开我。

　　我用上了赩羽，用尽我所学，想办法留下危应宗，哪知，应宗却不愿爱我，后来他身子日渐孱弱，我登时荒了手脚，书上说赩羽之毒不应会让他如此，我只得再找来椋，他把完脉后，沈痛的告诉我，应宗他……命在旦夕，他也束手无策，我咬着唇决定把应宗送回我家，我一定得找到方法救他，谁知──应宗会失踪，当他再度出现在我面前时，他虚弱的躺在辕盎怀中，我强忍着震惊，听着辕盎告诉我应宗哥的病况，我自然知道辕盎是在测验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那个对应宗哥下毒的人，我当时虽然想承认，但，看到应宗那拙劣的演技，我知道，应宗哥想要我活下去，于是──

　　回想起前尘往事，我已经是无言以对，看着天空从湛黑到渐渐灰白，我一直没阖过眼，看着灯火通明的暇祤阙，慢慢灭掉一盏盏灯火，我掏出应宗哥第一次赠我的礼物，小心翼翼抚摸着，耳边传来的是他当时所说：「哪～这是草编的蚱蜢，送你，别老红着眼睛，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一声咽呜后，我又开始流泪，当时我已经猜着自己家人都回不来，我的世界只剩下他………

　　「别哭了，你该歇息，不然，怎么有办法………」椋他轻声说着，我抬头看着他，轻轻的温温的给了他一个笑容：「你走吧！椋，回家去，别再来看我，我不想再看到你。」挣扎了下，站在屋檐上看着暇祤阙，一个高壮的身影走出，昂着头领着一些人离开，我闭上眼睛把翻腾的恨给压下，突然有人伸手抱住我，紧紧的不松手。

　　浅浅的叹息从我口中溢出，回到房内，他匆匆跑到外边拿了一碗东西走了进来，看他捧的小心翼翼让我忍不住苦笑了下，再怎么珍贵的补品都救不了我。

　　不好拂了他意，当着他的面把汤药喝光，照着他的话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而他怎样也不走，拿了张椅子坐在我身旁，坐在我身边不住叹息。

　　我在辕盎监视下重回猘阇，像傀儡一样把危应宗交代的事情一一完成，我知道是时候离开，特意要闇灭找来吉揿。

　　「我希望你能拌住房椋筄──」我只简单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吉揿看着我，沉默不语，我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盒书匣：「这是我汐家的祖传秘典，从今尔后就是你吉家的，我只求你拌住他，别让他跟着我了，跟着我他只会苦……」

　　「他不觉得那是苦。」吉揿冷淡的说着，我苦笑：「看在他跟你是好友的份上，我，不想把他拖下水了。」

　　吉揿诧异看着我，我缓缓的吐气：「他跟我再这样下去，辕盎饶不了他的，算我求你，帮帮他──」

　　吉揿最末还是看与筄的往日交情上帮了忙，我趁着机会把一切都准备好，牵着马匹打算悄悄离开，才踏出猘阇的后门，一人飞快的站起，走到我身边，替我把行李拿起，我看着房椋筄，房椋筄笑着看我：「我已经不是房家人，所以，天涯海角我跟你去。」

　　这时吉揿走到我们身边，掏出令牌递给我：「走吧！闇灭就快回来了。」

　　房椋筄把我抱上马，然后回身拥抱了下吉揿，吉揿叹气：「主子一定会气坏，你快走，你家人有我保护着，我尽量会帮他们的。」

　　「吉揿，谢谢。」筄他真诚说着，揿却是苦笑起来：「………我们总是朋友一场，我只能说，走了就不能回头，你可得想清。」

　　「吉揿，你不恨我吗？如果不是因我──頵钰岂会死去──」我开口说着，内心期待能够激起吉揿的恨意，让他杀了我。

　　「恨，不恨，都在一念间，至少……在頵钰死前我知道到他也一样爱上我，这样就够───」吉揿闭上眼，缓缓叹气，再睁开眼：「这些日子来，我想了很多，你跟我一样都是可怜人，只能说，我与你都生不逢时，呵呵呵呵，快走吧！再不走，也走不了。」

　　我怔怔看着吉揿，微微一叹，接着房椋筄跳上马，正要催马快行之际，吉揿突然想到什么拦下我们，接着递给我一丸蜡丸，他看着我接着开口：「记得服下。」

　　「何必如此，吉揿，我不想再拖累他人。」我推开蜡丸，一夹马肚，马儿如同飞箭一般急驰而去，房椋筄虽然有满肚子疑问，可惜我们在逃命，哪有空问个明白。

　　骑着马一路奔驰着，本来房椋筄怕我会受不了颠簸，想要停下马歇息，可是被我拒绝，我知道一停下就少了几分完全脱离的机会，就这样逃了四天，总算到了个不知名的城镇，房椋筄把我安置在一间客栈中，然后去买些旅途上会用到的东西，我则是在他离开后跟小二要来纸笔，铺好纸，开始把想告诉他的话语都写下。

　　椋告诉过我，他从初见我后就爱上了，只是我身边有着应宗哥，更该说，他知道我喜欢着危应宗，嗟！我还以为我藏的好哩！没想到还是被他看穿，应宗哥是在那天头一回吻我，浅浅带着思念别人的吻，只是当时的我不懂，我天真的以为──他会爱上我。

　　后来，应宗哥不知为何病倒，我只得去找椋，椋见到我后先是傻住，之后得知我是来求他救救应宗哥时，他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当时的我不知他竟然喜欢上我，还一直以为他是怕应宗哥回到辕盎身边。

　　椋最后还是帮了我，把应宗哥接回嵬国使馆里───接着辕盎出现，毁了这段和平的日子，应宗哥发现自己喜欢上辕盎，因此逃离辕盎身边，而我却在这时发现我已经疯狂爱上应宗哥，我恨辕盎，恨不得杀了他，因为他竟然能让应宗哥爱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借着应宗哥强大自己的力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应宗哥从栖国回来到我身边时，我疯狂的情感终于爆发，应宗哥竟然与辕盎有了关系，疯狂的我再也忍不住，我决定借机把应宗永远留在身边。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椋他阴错阳差的被我搭救了，椋后来告诉我他是奉令来杀我的，只是发现是我后，他下不了手，下不了手，我则是捱着他轻轻啜泣着，问着他怎让应宗爱上我，他无奈叹息，紧紧把我搂住，不住吻着我的发心，要我别深陷入这段情感中，因为他知道这段情感里最末我会伤的最重。

　　无奈的是我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应宗哥的身体从栖国回来后就开始衰弱，正巧韬国与嵬国两国结亲，也许是为了让应宗他死心吧！我答应桀王邀请，与他同行，把丽公主送到辕盎手里。

　　辕盎怎么知道他遍寻不着的人就在他身边呢！我诱着辕盎说出一些违背他本意的话语来，让应宗完全对他死心，但也知道应宗对辕盎已经爱到入骨，于是，我亲手把赩羽灌入应宗嘴里………

　　后来应宗告诉我，桀王之所以送丽公主来这，完全是为了探测嵬国，我不喜欢被利用，更不想被桀王利用完后就舍去，于是我去找了我最恨的人—辕盎。

　　辕盎答应了我的条件，我愿意把韬国的布兵图与兵符都赠给辕盎，我只求一样，把等到辕盎灭了韬国后把碧泉宫给我，我想带着应宗去那渡过余生。

　　等我拜别辕盎，辕盎怕桀王发觉我竟然与他密谋，于是派椋送我回去；椋没有辕盎想得这么听话，我要他带我去喝酒，不知为何我知道他拒绝不了我，他看到我软求的模样后，大叹一口气，就带着我到了酒楼喝酒。

　　喝到七分醉时，我睁着眼睛看着椋，而后者正稳稳当当拿着酒杯，缓缓啜着酒液，我知道计谋成功了一半，轻轻靠上他，他才诧异着我已经吻上他的唇，他眼神里交杂的是□□与忍耐，我浅浅笑着，拉开自己衣领，迄今我仍不知我怎么知道我这样会成功，但，我成功的让椋碰了我，纵使他只有吻遍我全身，到最后一步时，他清醒了，匆忙的替我穿戴好，接着抚着我脸颊，告诉我，除非我心甘情愿，否则───他不会动手的。

　　我把想说的话都写清，写明，把信纸吹干贴身藏好，然后要小二把那些东西都收走。

　　当椋回来时，我早收拾好情绪，缓缓告诉他，我想回家，想回去祭拜我的父母与兄长，椋不可置否点头答应，喃喃说着落叶总该归根，隔着面纱我悄悄扬起一抹苦笑，椋，你可知，我为何不让你诊脉？因为只要你一诊了我的脉，你就不会允我继续这段旅程，更也许你会把我带回辕盎身边也不一定。

　　椋在这里买下马车，他怕我累所以坚持要驾车，我则是坐在车厢里边，默默掏出应宗送给我的东西，一样样的点清，先是草蚱猛然后是他亲手做的一些小木雕，一样样收好，我掏出我自己制的赩羽药丸吞下，赩羽虽然毒却也能提振精神，这是椋他所不知道的，我拼了命的延续着自己的命，辕盎也挺坏心，给我下的药够毒，要不是我以前常服下其它毒物，我恐怕早已经活不下去。

　　回到栖国，椋带着我到了父母的坟上，我亲手收拾了他们墓上的杂草，然后供上香烛，椋他默默守在我身边，沈寂了许多日的我终于开口。

　　「椋，如果我告诉你，我到现在还是没爱上你，你会怎么做？」我手上紧紧握着应宗哥做给我的第一个玩具草蚱蜢，看着天边澄红的夕阳，转过头看椋。

　　「我会一直等到你爱我。」椋思索了会，回答着。

　　「那……如果我告诉你，你不可能等到那天，你会如何？」苦笑的问着他，他意外的看着我，才想张口，我却伸起手，打断了他，我所剩时间已经不多：「把我埋在我父母身边，然后回去辕盎身边，替我照顾好应宗，别让他吃亏，辕盎虽然爱他，但谁知辕盎百年后，应宗父子会如何，椋，求你帮我照顾他们父子。」闷，无止尽的闷痛打从腹部延伸而上，我眼前闪过一片金光，我浅笑着，我终于可以从这永无无尽的苦恋中解脱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他有些惊讶看着我，我却颓然往后退了几步。

　　「呕……你…以为……我……为什么…都……………不说……话…………」一张口吐出几口黑血，椋神情从原本的愤怒转为惊愕，脸色由胀红转为惨白，他想伸手却是被我拦住：「我………血都………是毒，哈哈哈………哈哈，我中了你家的纷………红飞………过，听………说，这纷红飞………过是你………研制的的，只有你………有办法………解……」吸气吐气，我已经快用光所有的生命，我抬起头看着他，浅笑：「我不……会爱……你……能让我……爱上的只……有危……应宗……」黑暗开始肆虐，我几乎快被它抓着，我勉强自己看着椋：「求……你…………」

　　看着他点头，我这才放心阖上眼睛，手里紧抓着那个蚱蜢，耳边传来的是椋那撕新裂肺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