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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五章 再回笒川 ...

  •   谢白城早已受够了。

      穿了三天的女装束手束脚都算不得什么了,关键是还得装哑巴,毕竟外表可以乔装,声音他可没办法更改。这三天他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连想骂谭玄一顿都没那个条件开口。此刻终于可以换回自己的衣裳,真是一下子出了胸中一口浊气。

      再看撕了胡子的谭玄,顿觉格外不爽。凭什么他就靠粘点假胡子混了三天?!当下便把换下的衣裙向他扔过去:“这能扔了吧!”

      谭玄接住了,瞧瞧他:“扔干嘛呀,也是花钱买的!”
      谢白城懒得跟他废话:“又是要回去报公账是吧?你放心,花了多少钱我给你补上。”

      谭玄“噫”了一声道:“不是,这都是我自己掏的钱。”
      谢白城愣了一下,指了指搁在一旁的头面首饰:“这也是你买的?”

      谭玄一脸正气的点点头。
      谢白城差点要捋袖子揍他:“看来你钱多的没处花啊!净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谭玄连忙往后躲:“没有啊,首饰回去能变卖了,衣服,衣服这说不准什么时候还可能派得上用场呢?”

      白城气势汹汹地道:“用场?还要派什么用场?你倒是给我说说?”

      谭玄道:“我不是说可能嘛,现在可说不准。”他又觑觑白城的神色,挂上一抹讨好的笑容,“要么,带回去我穿给你瞧瞧?咱们就算扯平了。”

      谢白城嘴角抽了抽,钉他一眼,语气冷硬:“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

      谭玄委屈巴巴地叹一口气:“唉,明明这几天老爷老爷的,叫得那么甜,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凶了?”

      谢白城冷笑一声:“我早跟你说过,不满意可以赶紧换,你谭庄主有为又多金,什么样温柔似水的佳人找不着?”

      谭玄笑嘻嘻地凑过来揽住他的腰:“这话说的,自从遇见你,我何时多瞧过旁的人一眼?在我心里,谢公子便是天下第一风流倜傥,谁也及不上的。”

      谢白城被他长臂箍住,一时挣不开,就随他满口胡言乱语的,只避开脸不让他亲上来。

      他们俩正闹着,门突然被敲响了,谢白城吓了一跳,连忙屏住声息,只听门外传来掌柜的声音:“客官,您吩咐的马匹租好了,车马行的人牵过来了。”

      谭玄答应一声,恋恋不舍地放开白城,一起抓紧收拾东西,再度踏上旅程。

      从邺都要回笒川,逆水行舟走得实在太慢,所以从此刻起,他们都改为骑马。先是租了马匹,后面谭玄出面直接借了官驿的马。

      骑马当然比坐船快,但人却要比乘船累得多。他们三人是男子,又都是长年习武,尚且能应付,只苦了孟红菱这么一个小姑娘,但她居然也一直咬牙跟着,没有叫过一声苦和累。程俊逸心中不忍,悄悄塞给她药膏,让她每晚涂在肌肤上,好耐住在马鞍上的反复摩擦。

      这一路穿山渡水,三月十四,他们又再度回到了笒川县。

      回到笒川之后第一件事,是去衙门询问对孟家仆人寻访的工作进展如何。

      当地的捕快经过调查,找到了当初售卖房屋给孟远亭的牙郎。在孟家做事的杨顺的确是他的一个远房表亲,虽攀着他找事做,但平素也没有多少联系。他听闻了孟家的事,才想着去问问杨顺的情况,结果一去才知道,杨顺一家人居然已经搬走了,只留下几间破败的老屋。向邻居打听了一圈,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官府既找到他,这牙郎便都一五一十说了。

      捕快们从他那得到了杨顺家的地址,就再去调查盘问,却也没多少收获。按邻居所说,杨顺平时不常回来,那一日匆匆回来,没多久一家人就开始收拾东西。有人打听,他们家人也遮遮掩掩的,说是去走亲戚,但没人信他们的话。谁家走亲戚是一家老小这么慌慌张张的?有人疑心杨顺偷了东家的财物,但也没发现证据。杨顺临走还给了邻家一些钱,请他们帮忙看顾房子,他说的是“过些日子便回来”,然后就匆匆雇了驴车走了。

      过了些时日,孟家灭门案的消息也传到了他们村里,有人疑心是杨顺害主所以遁逃,但也有人说他向来是个忠厚人,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说不定是被吓到了,带家人避祸去。

      总之关于杨顺家就查到这么多事。而关于另外的仆役,官府贴了通告,征集案件线索,查访在李家做事的人。倘若自己主动来官府提供消息,还会给奖赏。

      通告贴出去,有些街上的泼皮无赖跑来混说,想骗些钱花。但一问起具体情况,都说的驴唇不对马嘴,结果钱没骗到,反挨了板子给赶出去。过了好些时日,才终于有个年轻人来了,一番询问下来,都能对得上。他自称原来是在李家做些粗重杂活。李家家业挺大,但雇的仆人却不多,跟城里同等的富户比,显得要简朴很多。

      说起出事那一日,他说老爷早上如平时一般出门去,但晌午时候就匆匆回来了。他在后院做些挑水劈柴的杂事,当时并不知道,是突然管家杨伯来说,老爷召集所有人去前院说事。他去了,才看见老爷一反常态,面色惨白,但神情还算镇定,只说家里有急事,他们一家人要急着出远门,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所以要遣散所有仆人。

      他乍听此消息有些发懵,毕竟李家人口简单,活儿不多,工钱却给的很大方,这一遣散,不知下一份工又要去哪里找。但随即老爷就宣布了给每人发五两银子做遣散之资,他也就没有怨怼了。老爷叫他们拿了钱就赶紧走,不要回来,也不要再过问与李家有关的任何事。他心里虽觉得奇怪,但骤然得了五两银子,很是高兴,也就不管这些,把铺盖收拾收拾就走了。

      他回到家里,因为有了些钱没有立刻出去找事做,后来过了些时日听到李家出事的消息,心里才感到害怕。虽也想过要不要上官府说说自己知道的情况,但一则老爷说过不要再过问任何有关李家的事,二则也从来没跟官府打过交道,看见衙门里的人,害怕得紧,就没有来。

      再问他为什么现在决定来了?这人很不好意思的说,因为缺钱。他只得一个老娘并一个妹妹。老娘身子骨不好,整日里要抓药吃,费钱。而他恁大年纪了也没讨上老婆,想多挣些钱攒个老婆本。所以冲着官府的赏钱来了。又问了他知不知道其他仆人的住址,他讲了两个,捕快们也下去查了,一个人跟亲戚离家做生意贩货去了,找到了另一个人,说辞跟领赏钱那人基本一致。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差不多清楚了。

      事发当日的一早,孟远亭还不知情。他上午出门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觉得即将大祸临头,所以迅速遣散仆人,收拾行李,准备带着家人远走避祸。但没想到要取他性命的人来得如此之快,他终究没能逃出生天。而这之中,那个杨顺的确十分可疑,不过目前所有的证据,还不能完全证明他就是幕后之人设下的内应。

      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谭玄便准备着手去做第二件事,就是去梧城查一查屿湖山庄内部是不是出了奸细。

      他本意是让谢白城和程俊逸一起留在笒川陪着孟红菱,再回孟家宅子看一看有无疏漏之处,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去梧城解决内部问题。

      但谢白城却持不同的意见,他说幕后之人表现出来正是要设计谭玄,他若落单,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总要有个人彼此照应会好一些。所以他提出自己留下照顾孟红菱,程俊逸则去跟着谭玄跑一趟。

      谭玄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答应了。只叮嘱他和孟红菱务必小心,然后便回身对着程俊逸一笑,招呼他:“程二少爷,那就劳你跟我辛苦一趟了。”

      程俊逸慌忙点头回应,跟在他后头,跨上马,向着八十里外的梧城出发了。

      程俊逸很有一些紧张。这是他第二次单独跟谭玄待在一起。

      第一次还是在宣安,那时一是激愤于陈家的做法,二是担忧着谢白城的安危,根本无暇考虑别的事。这一回,却是没有什么让人好分心的,望一眼在他身前几步远处的、骑在青骢马背上的那个高大挺拔的黑色背影,程俊逸突然觉得通往梧城的这八十里路,实在是太漫长了。

      谢白城和谭玄的关系,在越州一带的武林中不算什么秘密。寒铁剑派名气很大,隐然是越州一带的魁首,作为掌门唯一的儿子,又有着卓然出众的风姿,谢白城从小也就很有名。

      少年时他和谭玄相识结交,后来离开家乡去往衡都,再后来干脆长居衡都很少回家,这些情况都在茶余饭后的闲谈中渐渐传遍,更不要说他们俩至今都没有娶妻成家,此中关系自然令人遐想。

      当着寒铁剑派的人的面,总不会有人没眼力见的说三道四,但背地里他的确听人取笑过说谢掌门虽生了三女一子,但最终还是招了四个姑爷,还说有这个四姑爷当靠山,老谢很可以跟陈家别一别苗头,争一下谁才是东南武林第一家。

      他记得最初听到这些传言时他才十四五岁,跑去跟他哥求证,结果被他哥黑着脸骂了一顿,不许他听这些飞短流长,说他只要记住谢白城曾经对他的好,知道他是个值得钦佩尊敬的好兄长就行了。

      的确,在他暗淡荒芜的童年时光里,谢白城的存在是为数不多的亮色,带给了他许多快乐和慰藉。甚至有些时候,他比他亲哥更像兄长,鼓舞了他温暖了他。但这对白城来说,或许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他总是那么快活,自信,灿烂,像一轮明亮的小太阳,照耀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或许直到遇到谭玄为止。

      十二岁那年,他开始抽条长高,迅速消瘦,显露出清秀俊朗的少年模样。他的武艺修为随之也一日千里,进步神速,让父亲和兄长都刮目相看。他的人生里第一次获得了真正的自信和骄傲,第一次挺起胸膛,感受到少年意气充斥心中,感到自己的世界也可以有绚烂和精彩。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谢哥哥毅然把家乡抛在身后,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衡都的漫漫长路。

      在这次与他们不期而遇之前,其实在他的心底深处,还有一个小小的妄想:或许那些传言弄错了呢?也许他们真的只是知己莫逆呢?但从相遇以来的这一段时日的接触,他深藏在心底角落的那一点小小幻想,终于也是宣告破灭了。

      唉,真不好说他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说实话,从他以前听说种种关于谭玄和屿湖山庄的传闻起,心中对他就感到很钦佩,甚至有些向往。这段时间近距离的接触,让他对谭玄又多了些真切的了解,居然觉得,更……更佩服他了。唉,若他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就好了。可他又怎么会是一个讨厌的人呢?他可是谢哥哥选择的人……

      日头高照,三月中旬的天气,竟已经开始显得有些燥热了。马蹄过处,烟尘乱舞,他被日头晃的有些头晕目眩,心思起伏,几乎有些恍惚。

      就在他心里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的时候,原本策马跑在他前头的谭玄忽然侧过身叫了他一声。

      他慌忙一抖缰绳让马儿快跑几步赶上去。

      “这一路过来,你感觉如何?”谭玄问他。

      程俊逸心中一愣,不知他这么问用意何为。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我、我觉得还挺受震动的。以往在家,只觉得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平时就是精进武艺,都没想过,江湖原来是有这么多暗流涌动,居心叵测的……”

      谭玄带着淡淡笑意听他说完,又问:“觉得失望吗?”

      程俊逸赶紧摇了摇头:“那倒也没有。不如说,仔细想想,江湖的确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倘若只一直待在家乡,眼界未免会太狭窄了,出来走走,才是真正觉得天地如此之大,而人与人之间,又是如此复杂。我、我觉得收获很大。”

      闻他此言,谭玄笑了起来,目光转向前方道路,朗声道:“俊逸,你是个好小子!”

      程俊逸低头笑了笑,骤然就得到了表扬,虽然是来自谭玄的,不,应该说,正是因为是来自谭玄的,他心中居然觉得很是欣喜。

      谭玄却忽然又道:“不过,我希望你能想想清楚,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是藏在暗处,身份和目的都不明确的对手,我必须实话告诉你,很有可能遇到危险。而这些事其实与你无关,你好好考虑考虑,现在抽身离开还来得及,也没有人会说你一句不是的。”

      程俊逸蓦的睁大了眼睛,他看向谭玄,谭玄脸上的神情很正经,毫无说笑的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走的!正是因为可能会遇到危险,我才更不能走,我懂医术,若有个什么……我能派上用场的!”他顿了一顿,抬头直视着谭玄的眼睛续道,“而且,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不需要躲在任何人身后的!”

      谭玄有些怔怔地望着他,忽然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好容易止了笑声,又看向他,嘴角扬起一丝有些捉狭的弧度:“你啊,就这么喜欢白城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五章 再回笒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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