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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屿湖山庄 ...

  •   谭玄回到他起居的小院时,谢白城正在小红泥炉上烤年糕。
      他显是已经梳洗过了,脱了外衣,除了银冠,一副家常打扮。

      小红泥炉里喂了银丝碳,烧得热烈烈的。他也不知从哪寻来的细长树枝,削尖了头,每一根上串了两块白胖的年糕在火上翻来覆去,动作娴熟的像是京城里卖烤肉串的胡人。

      年糕被火烤得膨起来,间或发出“啵”的一声,便是烤到焦脆的外皮爆开了。屋里顿时充满了幸福快乐的香甜味道。

      谭玄忍不住问:“哪里来的年糕?”
      谢白城专心的掌控着火候,头也不抬:“我带来的。”

      谭玄一时语塞,鼻子嗅了嗅,便靠了过去:“好香啊。”
      谢白城抽出一串递给他:“若是有些蘸酱就更好了,现下也只能凑合吧。”

      谭玄接过来,用两根手指想去取下来,却给烫得一激灵,只好改为送到嘴边吹。吹了几口气,觉着差不多了,凑上去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对谢白城道:“嗯!好吃!香得很!”

      “这年糕做得好,用的是清湖产的糯米,京里寻常也不容易买到。”谢白城道。
      “我觉得年糕都差不多,主要还是烤得好!”谭玄边吃边不忘挑大拇指。

      谢白城嘴角微微扬了一下,把烤好的年糕放到桌上的瓷盘里,转而看向谭玄:“那小姑娘呢?”
      “让时飞安排她歇下了。”

      “她真是……?”谢白城微蹙起眉,露出探询的神色。
      “看她神色不似作伪,问了她几句话,应对也算合情理。”谭玄说着,吃完了两块年糕,把签子放下。

      谢白城点点头,也拿起一串吃起来。
      谭玄等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侧头看向谢白城:“你不问问她有什么事?”
      谢白城边吃边道:“怕你不方便说。”

      谭玄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她说她一家被灭了门。”
      谢白城一口年糕没咽下去,噎在嘴里,扭头瞪着他,半晌才好容易从年糕的缝隙里挤出三个字:“谁干的?”

      谭玄抿着嘴笑了一下,没有立刻答话,只盯着桌上的烛火,似是在想着什么。

      谢白城便没有再问。他向来把自己和屿湖山庄的那些事务划得很清。屿湖山庄是朝廷设在江湖的一颗明棋,谭玄便是朝廷豢养的鹰犬,谁不知道呢?当然,说鹰犬还是文雅的,背地里他没少听人直接叫“走狗”。

      招人恨也是没办法的。大兴朝立国之初,民间尚武之风很烈。因着开国先君早年曾受江湖人士助力,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随着三代君主励精图治,国力日盛,“侠以武犯禁”之类的话便提得多了,对江湖势力的管束也逐渐严了。

      屿湖山庄便应需而生。

      江湖之中,哪怕向来自持身份的名门正派,只要家大业大了,谁敢保证能没有一点暧昧晦暗之处?这些暧昧晦暗处自瞒不过屿湖山庄的耳目。

      帮中派里,总要经营些产业。穷文富武,拮据寒酸,如何行走江湖?于是各门各派各有什么产业,有多大进益,屿湖山庄据说也是一清二楚。

      还有各门各派有什么过节,谁与谁有何宿仇,哪家和哪家结了盟等等,据说全都记录在册,和上面那些一并存放在屿湖湖心岛上的三座红楼之内。

      而武林中但凡有什么盛会,也少不得递份帖子来,屿湖山庄的人去了,不管其他人乐不乐意,总归要被奉为上宾。

      至于好勇斗狠,行事不轨,动私刑寻私仇,甚至触犯律法之类,地方上的寻常捕快难奈何,屿湖山庄可以直接出手擒拿,甚至格杀也是有的。

      这很让一些武林中人不满,尤其一些世家名门子弟。总觉得谭玄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小子,不过是趋炎附势,假朝廷之威而已。顶着屿湖山庄庄主之名,骑在整个江湖头上,傲慢跋扈,实在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不说几句反对谭玄的话,简直没资格在道上混。

      他谢白城正是响当当的名门正派寒铁剑派的掌门独子。若按常理,他该被称一声少当家,在同道中该是个备受尊敬的年轻翘楚,可偏偏,他跟面前这个朝廷走狗厮混多年,好名声是指望不上了。

      虽然冲着他爹娘的面子,武林同道在他面前还算是客客气气的,背地里会怎么议论,他不必听也能猜到。总归不会有什么好话。

      谭玄曾问过他要不要加入屿湖山庄,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跟了谭玄,已然让他爹娘伤心,再干脆加入屿湖山庄,岂不是连带同门一起遭人白眼。

      既然他不是屿湖山庄的人,涉及屿湖山庄的事务就该回避,否则谭玄也会难做,尽管他经常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但这是谢白城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屿湖山庄的事,谭玄不说,他绝不主动打听。所以此刻,谭玄不答,他就干脆继续去吃年糕。

      谭玄却突然说话了:“说是平临许家,兰邑余氏,还有,陈家。”
      谢白城差点给年糕烫着,回过头睁大眼睛:“陈家?百川剑门?”

      谭玄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谢白城又不作声了。咽下了一块年糕后才又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谭玄悠然的用手指敲着桌面,目光悬停在烛火上方:“我想明天先去找温大人探探消息,灭门之案不是小事,或许已经报知大理寺了。然后么,既然指认了这三家,少不得要跑一跑,查一查。”

      “你觉得他们真能做出这样的事?这三家到底也是声名在外的,诛杀魔教余孽合情合理,但灭人满门?”

      “也不好说。”谭玄一笑,收回目光,投在谢白城脸上,“你知道,这几家都有几个轻狂小子,未必没存斩草需除根的心思。”

      谢白城不置可否,默默转回了脸去。
      “不过,你知道我觉得最不合理的一点是什么吗?”谭玄问。

      谢白城又看回他,等他下文。
      谭玄微微咬着牙笑起来:“我都没查到孟远亭的下落,他们能查到?”

      谢白城对他这番话颇不以为然,屿湖山庄固然手段高明,世家也自有世家的一套法子。但他还是顺着谭玄的意思问了:“你是说,这其中或许还有人在暗处掺和?”

      谭玄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总之,这件事应该不简单。那小姑娘话也未必能全信,今天仓促之间,没法问得太细。我让时飞安排几个机灵些的年轻人,明天起来后再想办法套套她的话。”

      “你打算亲自查这件事?”
      谭玄点点头:“既与离火教有关,我打算亲自去看看。毕竟是我送的他们教主上路,做事该有始终嘛。”

      谢白城闷声啃了好几块年糕,放下签子,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道:“这次我想跟你一起去。”

      谭玄似乎并不意外,只带着点玩味的笑容斜睨着他:“为何?你不是一向不愿意掺和屿湖山庄的事?”

      谢白城揉着额角,又叹了一口气:“唔……怎么说呢?其实我近日来右眼皮一直跳得厉害,有些不放心你。思来想去,就辛苦些保护保护你罢。”

      谭玄“噗嗤”一声笑起来,往他脸上伸出手去:“让我看看右眼皮怎么跳了,嗯?”

      谢白城扭头躲开,拍开他的手,也跟着笑了:“得了吧,你怎么会不知道?故意问我做什么!”

      谭玄手腕一转,拉住了他一只手,这次白城没有再抽出来,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抵着额头,叹息一声:“我三姐嫁进陈家也好些年了,三姐夫人虽不错,但他们百川剑门实在有些强横过头。尤其三姐夫那个弟弟陈溪云,还不到二十岁,性格冲动激烈,我疑心那四人中陈家那一人便是他。总觉得自己了不起,天天想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对你本就不服,你再上门去查这事,保不齐要剑拔弩张。我出面……虽也不见得比你更受待见,好歹算门亲戚,多少能斡旋下吧。再不济,找找我姐和姐夫,总能了解些事情。”

      谭玄摩挲着他的手背,闻言一笑,凑近白城耳边道:“到底还是谢公子疼我。”

      谢白城一脸嫌弃的抽出手:“我惦记着我姐!你跟陈家人吹胡子瞪眼睛一番,她岂不难做?先说好,如果要跟陈家人打交道,尽量交给我。”

      谭玄朗声笑起来,点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很晚啦,咱们该睡了吧?”他扭头向床上一努嘴,“你先歇着,我漱洗了便来。”

      待他再次回到房里时,谢白城果然已经收拾完毕躺在床里了。
      幔帐还挂在钩子上,没有放下来。谭玄走近床边,见白城把被子一直拉到下颌,脸朝着里,闭着眼睛,呼吸匀净悠长。

      他青丝散开,铺在枕上。长发乌黑,衬得他肌肤愈发白净莹润,如玉似雪。
      恍惚间竟好像还是十几岁时的模样。

      谭玄坐在床边,俯身去吻他凉意沁人的发丝。然后是耳朵,然后是脸颊,然后是鼻尖,最后抵达唇上。

      他的唇吻起来还带有年糕的甜香。
      谭玄不禁轻笑起来。

      这果然是他的白城,长着一张清雅绝俗的脸,却带着满身的人间烟火气。

      白城转过脸来睁开了眼睛,他的睫毛长而密,在眸子上盖了浓重的影,一点火光落进去,明明灭灭的,就像许多欲说还休的情。

      谭玄又忍不住去亲他的眼。睫毛扫着他的唇,白城笑着轻轻推他:“痒。”

      谭玄就放过他的眼睛,去折磨他白皙修长的脖子。慢慢地吻下去,手指灵活地解开那些本也就是松松系着的带子。衣襟滑落,露出同样白玉雕成般的肩头。

      白城的手臂从锦被里滑出来,环上他的脖颈。
      谭玄踢掉鞋子上了床,反手放下一半的床幔。

      失了幔帐牵扯的小银钩垂挂下去,先来回摇摆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不动了。

      过了片刻,它复又慢慢的开始摆动。随着床架也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它来回摆动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最后竟有了些乱晃乱颤的意味。

      床架的晃动声里夹上了低低的、仿佛有些难受的喘|息声。

      床幔也是跟着一阵动。到了某个时候,床幔后面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渐渐的,小银钩的摇摆又变得轻而缓慢了,最终终于又安静的垂着不动。

      从床幔里忽然滑下一件白色的轻软里衣,无声的落在地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出来想捡,却有一只肤色微深的手臂追出来把它捉了回去。

      “别捡了,睡吧。”
      有一道劲风从床幔后弹出来,桌上的烛火一跳,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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