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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楼小女,风流公子】 ...

  •   天元王朝九年,杭州。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才三月初,已是嫩柳抽丝,满目新绿。

      “没了,没了,都回去吧,明日再来。”临街的一座二层小楼前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两名面目清秀的小厮正高声喊着遣散众人。

      “又没了?不会吧?”人群中传来不满的声音,“可真是奇了,今年的春天来得早,这逛窑子都要排队了。”

      “爷可是从昨儿个夜里就排了,才对面喝口茶的功夫,这又没了?”一蓝衣男子皱着眉头,颇为不满。

      “这位公子,您拿的是几号啊?”小厮一脸讪笑问道,待看见那白纸上的字后,那张脸顿时翻了一片儿,“您自个儿瞅清楚了,已经过了。”小厮指指白纸的背面。

      八个大字:凭号认购,过时不候。

      “大白,小白,交账!”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尖厉的女音,只见一名红衣少女正跟半掩的窗子探出头来,满面怒容。

      只是一面,风华已然流泻。

      人群中一阵骚动,两名被点到名字的小厮已是白了脸,急匆匆将楼门前的东西收拾个干净,狂奔进了楼。

      “爷这一百两银子可是没白花了,昨日那冷美人儿就够勾魂的,今日这火美人儿更是勾人,不知这‘月来香’的四大花旦要美到什么份上。”

      “真是可惜,又没排上,明日一定赶早来。”

      众人望着已经紧闭的大门,或忧或喜地纷纷散去。

      “月来香”。

      “怎么?还没来?”二楼的雅间内,媚入骨髓的女音自烟青色的纱幔内响起。

      大白小白只觉得一阵阴风刮过,俩人哆哆嗦嗦地回道:“没,没来。”

      “嗯,不错,昨天你俩数了多少小米?”女子缓缓开口。

      果然,大白小白互望一眼,垮了脸道:“小的这就去把剩下的数完。”

      望着垂头丧气离去的大白小白,一侧的红衣女子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家的小姐啊,总是能变着法的整人。

      “朱文。”帐内的女子再次开口,“去给他俩送两只搓衣板,今天数不到两千,就别回来了。”

      “是。”朱文笑着应声离去。

      “柳随风。”帐内的莫小雅再也忍不住大吼出声,“算你狠,本姑娘倒要看看你能稳到什么时候。”

      手中的茶杯重重掷在桌上,莫小雅愤愤地扯下蒙面的青纱,涂满脂粉的脸有些褶皱,星星点点的雀斑一抖一抖,直把匆匆进来的朱武吓了一跳。

      “小姐,你今日扮鬼?”朱武指着莫小雅的脸道。

      莫小雅狠白朱武一眼:“我这不是以为今天能见着他么?事情办得怎么样,都说了么?”

      “小姐果然神机妙算。”朱武翻翻眼睛,她真没想到她家小姐竟然出了那些损招:给“百花楼”的青儿姑娘被窝里扔了一窝蚂蚁,给“红秀坊”的锦儿姑娘绣鞋里扔了两条蜈蚣,在“怡红院”香儿姑娘的首饰盒里放了两只毛蜘蛛,啧啧,人家还能不招么?

      “真的?”莫小雅的脸一抖,淡黄色的粉渣飘然而下。

      朱武强忍着作呕的冲动,点点头:“柳公子虽是花重金买了她们一夜,但并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那他去做什么?”莫小雅皱皱眉,一掷千金,什么都不做?

      “柳公子去睡觉,花魁们坐着。” 朱武顿了顿道。

      莫小雅“噗嗤”一声乐了,柳随风啊,柳随风,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改不了你这毛病,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第二日,清早,“月来香“的门前便围满了人,众人正围着门前贴的几幅画像议论纷纷。画像上画着四名女子,各个姿容卓绝,风情种种,而一侧立着的大白小白收钱收得不亦乐乎,不一会,所有发放的号再次售空。

      二楼半掩的窗内,莫小雅将手中的纸狠狠掷在地上:“朱文,去把这个贴在门口,只要对得上的,不需花钱,我便送他一份大礼。”

      望着朱文离去的背影,莫小雅唇角一勾,柳随风,我倒要看看你还沉不沉得住气。

      风雅斋。

      二楼临窗倚着一名白衣男子,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月来香”,这“月来香”的老板胆子可是够大的,竟敢在他的茶楼对面开间青楼,可真是不把他柳随风放在眼里。

      “公子,公子。”一名伙计疾疾奔来。

      柳随风有些不悦:“什么事如此慌张?”

      “对面的‘月来香’刚刚贴了告示,但凡能对得出的,老板可奉上一份大礼。”

      “大礼?”柳随风眉头轻皱,接过伙计手中的纸,呵,居然敢公开向他挑衅?这纸上写着一幅上联:一壶浊酒两俩相望抛却三翻四复共谱五音六律 对面难诉七言八语九转柔肠道是十年生死百年之约踏遍千山万水回首江山如画人生多少离愁别绪

      他淡淡一笑,挥笔便题了一幅下联递给伙计:“拿去。”

      想过招?我柳随风奉陪到底。他的目光再次凝向对面的“月来香”,风流归风流,才子归才子,他这“风流才子”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既然向他下了战书,他岂有不回击的道理?

      柳随风将手中的折扇轻轻摇起,一双桃花眼泛起灼灼的光辉,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入夜的杭州城,灯火一片通明。

      “月来香”的门口熙熙攘攘,人流不断,今夜这轰动整个杭州城的“月来香”正式开业。

      “客官,里面请。”大白小白面带微笑立在门口,望着一个个面露春风的客人,他俩不由轻舒口气,可算是等到了今夜,数小米的日子终于要离他们远去了。

      对面的“风雅斋”大门一开,一名白衣男子唇角噙笑,摇着折扇缓步而来。

      “小白,快,快去告诉小姐,柳公子来了。”大白一面说,一面迎了上去,“柳公子大驾光临,请随小的来。”

      柳随风淡笑着随大白步入楼内,面前的布置让他眼睛一亮,整座楼居然都是以青色为底调,雅而不俗,大厅的正中央用木架搭了一座高台,显然是为了表演之用,一幅宽大的紫色纱幕将高台内里的情形全数掩了去,而在这高台的四周约有二十来张方案,四人一桌,桌上摆满了各色点心小吃。

      柳随风微微一笑,看围坐众人的衣着,想必这就是第一日花五十两银子买号的位置了?

      “柳公子,随小的来。”大白领着柳随风上了二楼。

      迎面而来一阵清新的花香,柳随风桃花眼微眯,原来这二楼的所有栏杆均以各色时令鲜花装饰,而各个雅间门口更是以鲜花为帘,他不由暗暗一笑,想不到这青楼的主人竟肯花此大价,只为一个“脱俗”。

      “小姐,你当真要化成这样?”朱文与朱武望着镜中堪比“女鬼”的莫小雅摇头叹气,男人谁不爱美人?可是她家小姐偏偏说什么内涵气质才是最美。

      莫小雅一咧嘴,露出半口黄牙:“我找这些原料都费了多大工夫,怎么也得对得起我这份辛苦,你们说是不是?”她一面说,一面冲朱文朱武妩媚一笑。

      朱文朱武齐齐俯身欲呕。

      “不过,长得丑也不能跑出去吓人。”莫小雅将桌上的面纱拾起戴上,只留了一双灵动的大眼在外。

      “小姐,柳公子来了。”小白疾奔而入。

      “我就知道。”莫小雅一乐,拾笔开始在纸上涂抹,随后将一张张纸揉成小团,她冲朱文朱武道,“过来替我抓个,抓到哪个,本小姐的艺名就叫哪个。”

      朱文上前拿起一个递给莫小雅。

      “苏小小?”莫小雅一撇嘴,“年纪轻轻就咳血而亡,不好不好,朱武来。”

      朱武拿起一个递了过去。

      “陈圆圆?”她的脸一抽,“就不能离红颜薄命远点儿?”她指着小白道,“你来。”

      小白上前拿起一个。

      “赛金花?”莫小雅的脸抽搐不已,“这名字够俗,有创意,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她自己拿起一个,展开一看,顿时白眼直翻:“杜十娘,啊啊啊,就没个好死不俗的?”

      “小姐,这可都是你自己写的。”小白撞着胆子说道。

      我自己写的我当然知道,莫小雅眼睛一眯:“小白啊,朱武替我养的那几只毛蜘蛛可是好几天都没喂过了。”

      “小的这就去喂。”小白心里一片哀嚎,落荒而逃。

      朱文朱武再忍不住,大笑出声。

      “得了,杜十娘就杜十娘吧。”莫小雅将纸揉成一团,“好歹死的时候还抱个百宝箱呢,也不至于穷死。”

      此时,悠扬的乐声渐渐响起,原本喧闹的大厅顿时鸦雀无声,两名白衣女子缓步走出紫色的幔幕,身后的幔幕一点一点打开,在她二人身后,两名墨衣女子一人怀抱琵琶,一人素手抚琴。

      “是她们,是她们。”台下的众人一阵兴奋,这四名女子正是“月来香”门口贴着画像的那四人。

      琴音如水,歌声轻灵,曼妙的舞姿如梦如幻,柳随风眯着眼仔细望着台上的四女,论样貌,这四人堪称绝色,论才艺,绝对技压群芳,恐怕这杭州城内所有的青楼花魁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四个女子。

      不过,柳随风的眼睛突然一亮,这四名女子的手腕上却戴着不同颜色的玉镯,两人戴着白玉,两人戴着红玉,莫非有什么门道不成?他再望向大厅内穿梭的几名女子,腕上皆是戴着白玉,而侍候在他这间门口的两名女子却是戴着红玉。

      “这镯子的颜色可有什么名堂?”柳随风望着一直不曾离去的大白道。

      “回公子,戴红玉的姑娘是可以陪客的,戴白玉的姑娘是不陪客的,也就是卖艺不卖身的。”大白回道。

      “哦?”柳随风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此话怎讲?青楼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放着大好的银子还不赚?”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月来香’是不强迫姑娘接客的,全凭自愿。”

      “呵。”柳随风轻笑一声,真是有趣,头回听闻,竟还有不强迫姑娘接客的。

      他垂了头望向大白的手腕,唇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那你这不戴镯子的呢?”

      大白闻言满头冷汗,结结巴巴道:“我,我们楼里,楼里没有小倌,公子先欣赏着,小的去给公子备些酒菜。”大白心中一片哀叹,本以为自家小姐就够能损人的,想不到这个柳公子比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望着落荒而逃的大白,柳随风冷冷一笑,派个人来监视我?我怎能处处遂了你的意?他摇着折扇缓缓步出雅间。

      方才台上的四名女子已剩下两人,仅剩怀抱琵琶的白衣女子并唱歌的墨衣女子,指尖轻动,哀婉的清音已缓缓泻出。

      “细雨黄昏离酒千杯,旧阁深处人独醉。

      剑斜夕阳叶纷飞,花落庭前酒消残泪。

      箫音难断一江春逝水,泪眼望穿斜阳西坠。

      风过千山却是荣华碎,素弦难抚满怀情殇。

      一曲离歌,愁断肠。

      俩俩相望,满目伤。

      今朝别离,不思量。

      他朝生死,两茫茫。

      七弦琴短指尖情长,东风不解桃花殇。

      画楼西畔小轩窗,流年虚度两鬓如霜。

      昨日繁华今日梦一场,相思难载两心沧桑。

      强颜欢笑却是泪千行,对面难诉世事凄凉。

      一曲离歌,愁断肠。

      俩俩相望,满目伤。

      今朝别离,不思量。

      他朝生死,两茫茫。

      一曲离歌,愁断肠。

      俩俩相望,满目伤。

      今朝别离,不思量。

      他朝生死,两茫茫。

      他朝生死,两茫茫。”

      寂静的大厅内,只有墨衣女子凄婉轻灵的声音回荡,柳随风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曲子他闻所未闻,显然并非江南小调,但却又不失江南小调的雅韵,而这词更是显然出自女子之手,哀怨尽在其间。

      思索间,一曲已歌罢,只听那墨衣女子扬声道:“此曲乃是我‘月来香’赠予‘江南第一才子’柳随风柳公子的大礼,还请柳公子笑纳。”

      柳随风微怔,继而扬声笑道:“甚好,只是不知此曲可是姑娘所作?”

      “此曲乃是我‘月来香’花魁所作。”墨衣女子回道。

      呵,柳随风又是一声轻笑,这四名女子居然不是今日的主角,不知这花魁可当得起这个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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