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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请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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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辰武三人赶到冯府时,下人早已在冯府门外等候许久,生怕有所懈怠惹得高氏亦或者是冯老爷发火。两个大少爷已然回府,但大多的下人还是等在门口等着冯辰武,众人虽都知长幼尊卑,冯家的两个大少爷年纪摆在台面上,但京中谁人不知,冯央和高氏最宠溺的是三儿子冯辰武,即便那两个大少爷心中有何不满,也不敢与家族为敌,朝堂中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冯央把冯家的未来压在了冯辰武身上,冯央给冯辰武留了很多底牌,下人自然要讨好将来冯家的主人。
“三少爷,您们回来了。老爷等了好一阵了。”
“我知道了,都下去吧,天气冷,都回去吧。”
“是。”
下人们本想帮些什么忙,可没等开口便只能回去。
冯辰武把幸儿放在她的房间中,更衣躺在床上,彭晓顾也早已将脸洗净,脱去妆容,躺在床的另一侧,此刻,二人可以不顾家中的事情,可以不顾外面发生的事情,拖然于世。冬风微微吹过窗棂,月亮从云朵中泛着微光,蜡烛冉冉升起烟缕,房间归于平静,凑近的二人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冯辰武将他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梳过彭晓顾的发梢,指尖停在了彭晓顾的发丝间,彭晓顾握住冯辰武的手,看着冯辰武的眼睛,彼此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不需要话语,却好像将心中所想都告诉了对方,世界的繁杂此刻与他们无关,他们只知道,现在他们心中,只有彼此,他们想让世间容忍他们顷刻间的自私,容忍此刻他们想留在彼此身边的私心。
“累了吧?”冯辰武紧紧追着彭晓顾的眼神问道。
“有你在,再累也都是幸福的。现在我的眼中,是我爱的人,我的爱人,是我所有爱的模样。”
“夫人,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你和幸儿,姐还有父母,我们能一起生活,现在我们的家庭美满,我不想奢求什么,我也不贪恋太多,我只想多陪陪你们,能多一天,多一天我便满足一天。”
“别想太多了,我们现在都在,睡觉吧,二更天了。”
“好。”
二人相拥闭上眼睛,爱的声响落在心中。房间里幽幽的沉香飘来,催促着人们进入梦乡。
三更天时,冯辰武忽然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松开彭晓顾,确定彭晓顾睡着后,披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踮脚走出门去,在冯辰武走出门的一刻,彭晓顾缓缓睁开眼,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她看着房门,低声说道:“傻瓜,我这么多年经营家中事务,怎么会连熏香被换了也不知道,你不必瞒我的,我……会等你的。”说完,彭晓顾闭上眼睛,睫毛已然浸湿,彭晓顾翻过身去,手掌落在冯辰武刚刚躺着的地方,被子中的余温像是在安慰彭晓顾的心,也像是在肯定地告诉她,他,一定会回来的。
冯辰武轻轻关上房门,轻功上了上了房瓦,一路摸索躲避着家仆,赶到冯央的书房上后轻功落到地面,书房的等微微亮着,冯辰武走到门前,轻轻敲了三下门后等着回复。
冯央有点困倦地说:“进来吧。”
冯辰武轻轻推开房门,走进书房后迅速将门关上。
“你过来的时候,有人看到吗?”
“没有,我走的房瓦。”
“嗯,家仆虽然是我们的人挑的,但并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其他势力的人进来,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点为上。”
“父亲,您三更叫孩儿来,是想说计划吗,还有这个计划,姐为什么也知道。”
“我告诉她的,她需要做出牺牲,当然有权利知道计划。”
“什么计划。”
“守住潳国与许国的边境线,锋城。”
“孩儿不明白。”
“这些年来,潳国多次意图南征,许国派过密探进入潳国,但不久便杳无音讯,潳国也多次对锋城进行试探,虽未发起总攻,但也是想要让攻下锋城为契机,踏平许国,但如果你能守住锋城,威慑住潳国不敢南下,当然,皇帝当然想你可以打下潳国,但为父不想,世人皆知战功辉煌,却不知背后的死去的人是谁,只有各家没有孩子的人悲伤,为父不是心不狠,只是我知道战场的模样,为了皇帝的野心搭上万千人名,我不想看到那一幕。”
“儿臣明白。”
“你要守住锋城,需要请缨,你的名声皇帝不会不同意去,为父相信你,所以将计划告诉你,你现在看到的事情,都是为父帮你铺的路,牺牲了很多人,但只有这样,才能平定,当今皇帝野心太大,许国难以承受。我也怀疑朝中有敌国奸细,已经才查了,可始终没有结果,这个人的水很深,每次查到关键时,线索就断了,提供线索的人也死了。”
“他们想干什么?”
“不知道,说不清。要解决所有的事情,只有你守住锋城一条路。”
“您,看上去,并不是很赞成我去。”
“对,我不是很赞成,我是陛下的下属,可以说是一个军师,但我也是你的父亲,我知道这次守城有多困难,所以,我并不是很赞成你去,你母亲,如果知道你要去守锋城,她不管怎样都不会让你去的,我们是许国子民,也是为人父母,心中不只有大国,也有我们的家,我们不是如何高尚,不是如何心怀天下,我们的小家对我们同样重要,选择在你。”
“我可没那么无理取闹,辰儿,你做什么选择,我们都尊重你。”高氏从书房外开门而入,冯央没有瞬间变成乖顺,一如刚刚对冯辰武说话的模样,眼圈微红地看着二人。
“母亲,父亲,我们也都清楚,潳国的王,暴虐成性,我们归隐山林,也会不得清静,我去守锋城,回来后,我们全家去云城,过属于我们的生活。”
“好,娘和你父亲,在这里等着你。”
“我什么时候启程?”
冯央顿了顿说道:“后日。”
“好,我准备一下,跟晓顾和幸儿道个别,明日进宫请缨。”
冯辰武作揖后走出门,翻上房瓦深深叹了口气,天下的担子再次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有些自责,自责幸儿刚认他父亲却要草草道别,自责还没与家人团聚多长时间就要再次分离,虽说每个人都已习惯冯辰武不在家,可当常态发生突变,又怎会舍得他再离去。
冯辰武出门后,冯央走到高氏身旁,抱住高氏安慰道:“辰儿总要长大。”
“天下的苦为什么要压在他的身上。”
“等辰儿回来吧。”
冯辰武走到幸儿的房间翻了进去,看着熟睡的女儿,冯辰武忘却了其他,看着幸儿有点嘟囔的小嘴,冯辰武宠溺地笑了笑,把幸儿踢走的被子盖了回来,在幸儿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幸儿,父亲不好,又要走了,等父亲回来了,父亲一定多陪陪你,天天陪着你。”
冯辰武翻出幸儿的房间,关好了窗户,检查再三后回到自己的屋中,彭晓顾背对着他,像是没有醒来,冯辰武脱掉外衣躺回床上,保证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抱着彭晓顾,慢慢闭上眼睛。
“你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
“我送你。”
“好。”
“睡吧。”
“安歇。”
彭晓顾转过身,贴在冯辰武的怀中,二人的眼睛盯着不远处,却未落到同一处,晶莹发亮的眼神在这一夜满是迷茫。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但都没有说话,太阳悄悄叫醒朦胧中的人们,宣示冯府中几人不舍的开始。
冯辰武慢慢松开手,二人一齐坐起身来更衣。下人们刚要进屋帮二人更衣,被彭晓顾唤出去。冯辰武看着眼前的夫人,复杂的情感不知从何提起。
“怎么了?”
“你要走了,就让我为你更一次衣服吧。”彭晓顾从椅子上递过朝服,轻轻地穿到冯辰武的身上,戴上官帽时,彭晓顾微微退了一步,看着眼前的夫君,不知何时,眼眶里有了些许泪水,“夫君,真好看。”彭晓顾冲到冯辰武的怀里,冯辰武有点手足无措地看了看彭晓顾,手掌轻轻落在彭晓顾的脖子上。“早点回来。”
“好。”
冯央等人在门口目送着冯辰武乘坐的马车远去,逐渐消失在街角,冯央等人明白,计划已经箭在弦上,没有回头路了,这是一场赌博,只是不知道最后谁能赢。
宫门刚开不久,冯辰武恰巧赶到,一位太监在宫门旁等候,看着冯辰武下车后,一直作揖,直到冯辰武走到他的面前。
“老奴在此等候冯将军,皇上已经在宁液亭等将军了。”
“烦请公公带路。”
老太监应下后赶忙领着冯辰武前往宁液亭,毕竟在那里等着的是皇帝,稍有怠慢,哪里会有好处,无事便是最大的恩赐,一路无话。
两人赶到宁液亭,身着睡衣的皇帝在一张躺椅上悠哉地躺着,旁边有几个宫女侍奉着,躺椅旁一根鱼竿挺立着,但没有什么动静。冯辰武在亭外等候,老太监走到皇帝身旁,颤颤巍巍地说:“陛下,冯将军到了。”
“哦?快请冯将军过来。”
“喳。”老太监走到冯辰武面前,转达了皇帝的意思,冯辰武这才走到皇帝身旁,立即跪下行礼。
“下官冯辰武,参见陛下。”
“冯将军,你是许国功臣,不必行礼。”
“谢陛下,但臣是许国子民,参见陛下,必须行礼。”
“朕说不过你。”
“臣不敢。”
“朕没记错的话,冯将军应该是才回来,应该在休假才对,可你连夜请见,不知冯将军连夜请见,所谓何时啊?”
“臣愿请缨,对抗潳国,北守锋城。”
“哈哈哈,好,冯将军,你与朕倒是想到一块去了,朕本想着,等你休假完,与你商议此事,但没等朕与你商议,你却主动提出来了。许国有你,真是幸运啊。”
“是臣鲁莽,不如陛下深思熟虑,许国有陛下,才是幸运,陛下才是许国的福祉。”
“你的请缨,朕允了。何时启程啊?”
“回陛下,臣认为应当今早,所以,臣准备今日下午启程,请陛下容许臣做些准备,也好通知军中士兵。”
“好,你如果大慑潳国,保住锋城,朕一定大赏。”
“谢主隆恩。”
“冯将军,要不要与朕钓一会儿鱼啊,算了,你还是回去操办一下吧,国事要紧。”
“谢陛下。”
冯辰武作揖退出宁液亭,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看着眼前平静的湖水,若有所思。
“去将张宰相叫来,就说,朕想他了。”
“喳。”太监慢慢退出宁液亭,前往宰相府。
皇帝看着鱼钩微微动了一下,嘴角上扬些许,手掌悬在空中,宫女急忙将鱼竿放到皇帝手中,皇帝战起身来,用力收杆,一条小鱼顺着鱼线被挑出湖水,皇帝看着扑腾挣扎的小鱼,不知为何,有些气愤,将鱼从鱼钩上摘下后扔进旁边的桶中,早有宫女备着鱼食,见皇帝扔掉小鱼后急忙走上前,继续挂上新的鱼食,皇帝将鱼钩奋力一扔,鱼线落在远处。宫女见况急忙上前递过毛巾帮皇帝擦手。
张堂不一会儿便赶到了宁液亭。
“张宰相来得挺快啊。”
“臣知道冯辰武连夜请见,清早便来了,臣知道计划已经开始了。”
皇帝指了指旁边桶中的小鱼说:“现在还只是小鱼。”
“请陛下放心,此计万无一失,定能铲除冯家这一眼中钉。”
“冯辰武就是朕眼中的眼中钉,他现在,太像先帝了,朕担心……”
“陛下,老臣斗胆打断,只是,冯辰武不可能是先帝,这天下终归是姓许,冯辰武没有了,还有一个翟蒙,他并不输冯辰武。”
“可许国会失一个猛虎啊。”
“养虎成患,陛下还需三思。”
“就按你说的做吧,朕信你。”
“谢主隆恩。”
冯辰武乘着马车回府,路上看着来往的人,有说不清的感觉,他就算站在他们之中,不会有人知道他是率兵换得许国安定的冯辰武,但看着眼前的安定,他又为何去顾那些虚荣。
路上冯辰武买了一个花灯,回府后用毛笔简陋地画出幸儿的模样,但这也是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他将花灯藏在幸儿的房间后,命人在街巷中贴上军营集合的告示,不久便收到了回复。冯辰武写了几封信给家人,都偷偷压在床底,托人将信送到姐手中,这是他离开前总会做的事,但每个人也都是过了几天才发现。
冯辰武与家人道别后出城,将领士兵在城外集合,冯辰武看着纪律严明的士兵,再次拾起他的将军身份,回头望了一眼,似乎想要望穿街巷看着冯府,即便他知道这不可能,但他认出街巷中的一个人,彭晓顾戴着面纱对他挥手,冯辰武看到后喜出望外,没有其他举动,只是有些依恋地不想回过头去,但他不得不走。
冯辰武看着北方,用雄浑的嗓音大喊着:“众将士听令!出发!”
骏马奔驰,扬起层层沙土,行人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震撼,那是一个下午,虽然是冬天,路边仍然有点积雪,但有一群人,满腔热血,乘马北上,无问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