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游戏[无限]》驰三野

4、诡异之家

　　监控画面播放到这里被温影按了暂停，再倒回几天，过去每一天谢迟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从2A号楼走到小区门口的树荫下“上班”，再从小区门口回到2A号楼“下班”。

　　没有乘坐地铁，没有离开过这座小区，而是表情空洞目光涣散地站在原地，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无法解释的力量禁锢住了他的行为和思想。

　　谢迟本人对此完全没有印象：“你一直知道？”

　　温影关掉监控屏幕：“我尝试过唤醒你，但没成功。现在看来唯一阻止你的方法就是让你亲自参与到这件事，恭喜你被炒鱿鱼了，谢先生。”

　　“炒鱿鱼”在此时赋予了另一层意义，意味着脱离未知的被控状态。

　　谢迟扶住额角开始回想这几天上班的路程，发现所有的片段都在他走到小区拐角处后彻底消失，断片长达几个小时后又在小区门口连接上。

　　于是谢迟用着肯定的语气说出了一个极为荒谬的结论：

　　“我的记忆被篡改了。

　　如果记忆都能被篡改，那么还有什么是真实的？肉眼看见的画面、耳朵听见的声音、亲手触摸到的感觉…种种让人无法轻易分辨真伪。”

　　话音刚落，谢迟感觉到面前的光线一暗，他抬起头，发现温影俯身双臂撑在他椅子两侧的把手，神色认真地看着他：“我会是真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你可以永远信任我。”

　　谢迟闻言回应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谢谢你，温影。”

　　温影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去一探究竟，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

　　也许温影话中的“这里”此时指的是保安室，但谢迟却觉得还有另外一重更深层的意思。

　　而所有的答案，都需要他接下来去探索了。

　　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2A号楼，左右两旁是干枯的草坪加摇摇欲坠的生锈栏杆，属于一楼住户自带的露天阳台。

　　雪纳瑞的尸体上已经附着了细小的虫子，还有股异味充斥在空气中。

　　它的主人迟迟没有出现将它处理好。

　　“我原本想过联系小区物业，但看目前这个情况，应该不会有实质性的作用。”

　　记忆里并没有准确的时间点提醒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异变。

　　况且现在记忆都有错误的可能性，会对他的推断有一定的干扰。

　　温影将食指轻轻抵在唇边，示意谢迟用手机联系。

　　谢迟顺手摸出手机，只见温影已经发来了消息。

　　【温大仙】：在你的记忆里，有没有一楼的住户出车祸死亡的印象？

　　【谢迟】：没有。

　　【温大仙】：这只狗平日里没有栓绳，就算主人意外死亡，它也能像其它流浪狗一样在小区里捡垃圾，排除饿死的可能性。

　　【谢迟】：过年那天晚上我还听到了它的叫声，之后就再也没听到了。

　　【温大仙】：有具体的时间吗？

　　【谢迟】：妈回来的前几分钟...你是说跟她有关？
　　【温大仙】：她已经不是人了。

　　短短的七个字出现在谢迟眼前，就像直面聚光灯般灼眼。

　　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即便自己也无法欺骗自己。

　　他们两人路过一楼的防盗门上了二楼，温影特意走在谢迟的后方，一旦发生什么突发情况他也好应对。

　　谢迟的目光则是率先对准了202室，因为他发现202室门口的灰尘出现了被摩擦过的痕迹！

　　【谢迟】：201室跟我上次看到的一样，没有人出入的痕迹，202室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去了。

　　【温大仙】：这种厚度的灰尘是长年累月积攒的，前几天你看到的大妈，很难保证不是其它的东西。

　　明明大白天，天空却乌压压的，看起来就好像捱到了傍晚某个时间点。

　　2A号楼处在小区最深处，属于光线很难穿透的位置，楼道里如果不是安装了灯管，也会处于半模糊状态，更何况现在天色暗沉，一些细节根本无法看清，谢迟只能打开手机的电筒功能。

　　然而就在他进行这样的动作时，他忽然瞳孔一缩，目光粘在了手机右上角的实时时间上。

　　此刻，那里赫然醒目地标注着：

　　19：00

　　已经晚上七点了！

　　谢迟迅速转头看向楼道外，竟真有黑夜来临的征兆。

　　【谢迟】：我确信，五分钟前还是上午的时间点。

　　【温影】：有一种可能，只要你再度进入这栋楼，就会处于夜间时间。

　　或许这是一开始为了蒙骗谢迟而存在的，现在却成了一种接近真相的破绽。

　　来到三楼后，谢迟关掉了墙壁上按钮，灯光戛然消失。

　　301室的门缝里没有透出光线，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以往的这个时候，301里的东西会瞄猫眼观察楼道。

　　上一回谢迟以为它看的是302室的动静，结果后来每当他上楼时都能碰到，他才知道，301室里的东西其实看的是他。

　　302室大门紧闭，自老头儿去世后里面便无传出任何声响，就像是实在伤心欲绝之下，一家人搬离了这个小区。

　　但这几天可没有出现任何搬迁的情况，一家子几口人在屋里不吃不喝足不出户，能坚持几天？

　　【谢迟】：很有可能三楼也没有活人了。

　　【温大仙】：没错。

　　正说着话，谢迟和温影已经走到了四楼。谢迟心里算着脚下踩过的台阶，当他走到拐角处往上没几节时，他的聊天界面恰好弹出一则广告。

　　是某家政公司的宣传片，视频开头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拿着喇叭站在椅子上对镜头大喊：

　　“清洗时间快到了”

　　“还在为家里的卫生感到头疼吗？家里还没有人煮饭吗？不如联系我们小伟家政，带一位家政阿姨回家，新人有特价秒杀优惠喔！倒计时仅剩五天，快来看看吧！”

　　联系方式呢？公司地址呢？

　　什么也没有，就连APP进入按键都没有设置。

　　谢迟沉默地关掉广告，这或许已经不是纯粹的宣传，这分明是在提醒他，他的处地极为危险，所剩时间不多了。

　　五楼门口两个黑色的塑料袋一直放在那里，除了昨天谢迟碰过其中一个袋口，其它便没有人动过。

　　【谢迟】：你应该注意到了吧？

　　【温大仙】：要看看吗？

　　【谢迟】：我来吧，你站远一点。

　　谢迟刚走到塑料袋面前蹲下，温影便跟上来按住了他的胳膊。

　　他抬起头，看见温影指了指自己，然后握住了袋口两边。

　　谢迟没说话，目光移动到了温影手边的位置。

　　寂静的环境里，两道心跳声交织在一起，随着时间流逝跳动的速度逐渐加快。

　　不过很快谢迟阻止了温影的行为。

　　他掏出手机重新进入聊天界面。

　　【谢迟】：声音会引来那些东西，它们对这个很敏感。

　　【温大仙】：那就说明里面有关键道具。

　　【谢迟】：现在还不是打开它的时机，我们回去吧，不要被它们察觉到了。

　　昨天他也以为是一个一探究竟的好时机，而母亲却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站在602的门口，谢迟掏出钥匙转动三圈后打开，屋里仅有饭厅亮着灯，其余地方看起来十分昏暗。

　　谢母探出半个身子看向门口，看到温影后表情略微一僵，但很快又咧出一个笑容：“小温也在啊，你们俩在哪里碰到的？”

　　“在楼下。”

　　“原来是这样啊...”

　　绝口没提让温影进来吃晚饭，似是并不欢迎客人。

　　谢迟心中已经有了比较，依照温影家跟他们家交好的情况，无论温影父母有没有出国，他是不是一个人在家，母亲也绝对会叫温影来家里吃饭，然后说外卖吃多了对身体健康有多大的危害，说的时候满脸都是心疼。

　　闻声而来的谢父从卧室里出来站到谢母旁边，两只黑黝黝的眼睛朝门口望来。因为光线昏暗，他们两个人的五官有部分融进了黑暗里，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儿子快回来吃饭吧，让小温早点回家。”谢母催促道。

　　谢迟踏进玄关转身朝温影道：“你先回去吧。”

　　旋即他目光轻微一瞥，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拿着手机的左手，意思不言而喻。

　　“那我先回去了，叔叔阿姨再见。”

　　温影冲谢迟微微一笑，再看向谢母和谢父点头示意。

　　门关上了。

　　谢迟回想着刚刚温影对他做的口型，为了防止被谢父谢母看到，温影还特意低了低头假装解手表。

　　“有我在，不用担心”

　　温影的这番话，让谢迟的确安心了不少。

　　换上家居鞋，谢迟转过身，看见谢父和谢母并排站在一起，两个人脸上都扬着亲切的笑容，但细微看就能发现有多么僵硬，就像是找了本教科书刻意学习之后的成果。

　　谢迟半侧身体被阴影笼罩，余光中，客厅漆黑一片。

　　突然，他手机还没有来得及关掉的电筒光源不小心扫到客厅。

　　接下来的情景令谢迟的眼皮重重一跳。

　　此刻的客厅里正一排排坐着楼下那几家住户的恶灵，它们面目灰白，无一不目光冰冷地盯着他。

　　谢迟清楚，一旦他表现出异常，这群恶灵就会冲上来将他彻底撕碎。

　　已经坐在饭桌上的谢父谢母不约而同朝谢迟望过来。

　　昏暗的饭厅，仅亮着一颗灯泡。

　　如同一场专门为他而设的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