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异乡人3 ...
-
昨晚的临江市下了一整夜的暴雨,第二天却是天高云阔、阳光明媚。
“昨天那雨下得可真是够大够突然的。”店长站在柜台后,和郁秋闲聊,“临江市四月很少下雨吧,昨天天气可真够怪的。”
郁秋熬着原料,整个人都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哇好香——”店长凑过来闻了一下,“对了小秋,昨天我们关店迟了会,都忘记你要坐公交回家了,你肯定错过最后一班车了吧?”
“嗯,不过没事。”郁秋笑着说,“后来我哥来接我了。”
“哦——”店长也笑了,“那就好,不然你打车回去,我来报销车费也是可以的哈哈哈……诶?”
店长和郁秋的注意力被店内的一道粗犷男音吸引。
“都说了,我要酒!烟!”
现在是上午,店里人很少,只分散地坐了一两桌人,其中,角落里,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壮硕男人正红着脸,浑身散发着酒气,嚷嚷着要酒。
“这位客人,我们这里没有这种东西……”在他旁边,店员小林小声道。
她长相柔美可爱,身材小巧,在壮硕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面对喝醉酒的男人,说的话也是细声细气,十分礼貌。
然而这样的语气显然不能让对面不讲道理的男人停止胡搅蛮缠,“没有?那开你妈的店啊!”
店长低声骂道:“哪来的神经病,附近酒吧喝了一晚上还没喝死?”
郁秋也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皱起眉头。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淬光,左手还拿着勺子,右手直接一拍柜台,接着撑住柜台表面的力道直接从柜台后翻了出去!
而这边,店员小林还在好好解释,结果男人却像突然失去了耐心,站起身来发狂一般扬起了手,眼看就要动手!
奶茶店附近都是学校,来来往往都是学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人、碰见过这种事,因此小林显然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愣住,忘记了回避,下意识紧闭双眼。
然而就在男人动作即将落下的上一秒——
一双苍白的手牢牢抓住了男人的腕骨。
“!?”
很快,男人惊呼一声,同时手臂被直接扳在背后,接着感觉后背一痛,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推着向前,整个人就这么趴在了角落的墙上,发出痛呼。
小林看着突然出现的郁秋,突然出现,却只用短短几秒便制止住了男人。
而柜台后的店长也一整个人愣住,完全没看清楚郁秋刚才是怎么突然发力、又是怎么翻身跑到小林身边的。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店里坐着的另外一桌客人也惊住了,郁秋看着文弱,常年白T,性格又好,看起来就像个短期兼职打工、未出社会的大学生,只是没想到……
力气这么大,竟然能轻而易举控制住一个一米八几的醉汉。
醉汉比他壮,还比他高个几厘米。
郁秋的声音清而干净,不急不躁,带着几分温和。
然而说出的话确是:“如果再不走,我不介意力道再大点,就这么把你送出去。”
说着便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男人开始惨叫,显然也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力气这么大,赶忙道:“我走!我走!草——!放手!!”
……
男人骂骂咧咧离开了,店员小林吓得不轻,跑去了员工室。
“爹的,吓死我了。”店长抹了把额角的汗水,“这种发酒疯的,真怕他一个发疯直接把椅子抄上砸人。”
“不至于。”郁秋松了松手腕,他很瘦,腕骨也十分明显,换了只勺子继续搅原料,“如果他真的胆子这么大、完全丧失理智,大可以直接到我们面前来闹。”
然而刚才那个醉汉从进店一开始,便有意找了个离柜台最远的角落坐着,因为柜台站着郁秋和店长,是两个男人。
而角落,离另外一桌客人也很远。
醉汉坐在自己的位置,也一直保持安静。
直到小林走到他身边,才开始发难。
“也对。”店长狠狠松了口气,“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郁秋笑了一下,又恢复了他往日一般温和的模样。
和刚才制止醉汉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突然,奶茶店外,路边驶过几辆警车,都闪着警笛,往一中南门开去。
“警察?”店长注意到了警车,有些惊讶:“怎么会有警察?这附近不是一中吗?难道一中发生什么事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到,正在搅拌原料的郁秋突然一滞,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
-
一中南门,后巷。
这是一条上坡的巷子,一侧是耸立的高墙,隔着一中后勤楼;另一侧则是乱七八糟的店铺,什么烧烤啦、炒饭炒菜啦,五花八门,但显然都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张了,卷帘门紧紧拉着,上面是店铺出租的信息;招牌上常年累积的油渍和灰尘已经永久地凝固。
整条巷子呈“L”型,最起点是一条被废弃的公路,几乎没人经过。
半坡上,一群人正在有条不紊地对现场进行勘察,拍照、检索周围。
警戒线从坡下就开始拉起,现在时间还早,案情也没扩散开来,也没人来围观。
这样的案情发生在学校周围,还是像一中这样全市排名前三的精英学校,在还没有引起社会舆论关注前,这是最好的勘察现场时机。
“陆队好。”
“副队!”
陆迟风把车门一甩,一双俊眉就没放下来过,他点点头,拿过何淼递来的鞋套手套,弯腰钻过了警戒线。
“死者赵浅,十七岁,女性,为一中高二三班学生。”何淼跟在陆迟风身边,一边汇报道:“死者身上致命伤口只有一处,初步断定,死因为心脏处刀伤失血过多而死,具体的还得等经过家长同意后,送去法医解剖。”
陆迟风眼睛扫过周围,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道,“这里没有监控,平时也没有人。”
“是。”何淼心道不愧是原·一中学子,陆迟风就是一中出来的,根本不用问,对这里的情况比他们都了解。
“这附近方圆几公里离得最近的一个监控就是一中大门了,根本查不到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半坡的案发地点,刑侦支队的剩下两名队员,徐泽和李津也在。
技侦已经勘察、拍照过一轮了,陆迟风戴上手套,轻轻揭开白布。
陡然和几天前,陆迟风所见到的模样对上了号。
长相清秀,此时睁着一双浑圆的眼,仿佛正在看着他。
身上的一中校服已经泥泞不堪,混杂着血水、雨水和泥土,让原本蓝白相间的校服变得脏破,一中的校徽已经完全看不清。
才十七岁。
陆迟风:“还有其他发现吗?”
一旁的徐泽接着说,“初步断定,死亡时间是在昨晚八点至十一点;坡下至这里,没有发现痕迹,从现场血量和血迹分布来看,这里是第一现场。今早七点,我们接到了一中安保人员的报案,赶来现场时……”
徐泽顿了一下,“没有脚印、指纹、凶器,以及更多线索。”
陆迟风看了看周围,因为坡度原因,血迹一直蜿蜒向下,但是颜色却很淡。
因为昨晚下了一场暴雨。
“还有一件事。”何淼接过摄像人员的相机,调出图像,“我们赶来时,发现死者的校裤褪到了脚边,下半身衣着不完整,大腿处有掐痕,但除此之外没有痕迹。若考虑行凶动机,可能是强|奸未遂,故意伤人。”
“没有指纹?”
“没有。”何淼摇头,“凶手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应该是戴了手套,有备而行。”
宋居然这时才哆哆嗦嗦地赶来,头发还翘起来一块,一看就是才醒没过多久。
他慌忙戴好鞋套手套,“什什什什么情况?调监控可以吗?”
何淼发自内心道:“……如果你怕的话,可以先不来丢脸的,真的。”
宋居然:“我我我我我不怕……”
陆迟风抬眼扫了他一眼,宋居然立马不敢抖了。
陆迟风作为原一中学生,对一中的一切情况都很了解:“没有监控。”
他站起来,解释道,“这条街原来叫‘堕落街’,最开始是归一中的,但是后来和开发商扯皮,扯到现在,这里估计还是三不管地带。”
陆迟风打量着周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一切还是没变,和自己印象中相差无几。
一来到一中附近,故地重游,陆迟风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地闪过一个人的身影,甩也甩不掉。
陆迟风眉头沉得很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忘记掉脑子里不合时宜出现的人。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想他——
“现场还有更多线索么?”
何淼:“没有了。昨天那场雨,已经把现场都洗得差不多了。”
这次警戒线从坡下就拉起,可以说把整条街都封死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整座城市开始慢慢苏醒,不断有人往这边靠近,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拿起手机录起了短视频。
陆迟风看着坡下聚集地越来越多的人,沉声道,“先归队。”
“宋居然去联系死者父母,让他们把解剖同意书签了;徐泽去给报案人做笔录;昨天是周五,学生应该还在学校里,李津找校方把死者出校时间及监控调出来,顺带找班主任了解一下她平时的情况,和哪些人走得近,成绩如何,之类的一律问清楚。”
“把调查重点放在她周围人身上,待会回局里一起整理思路!”
临江市作为直辖市之一,治安一直不错,然而却在辖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作案地点甚至在学校附近,情节恶劣,影响之大。
陆迟风在赶来的路上连续接了好几个电话,上头给出了严厉的指示,要求最快、最稳结案,找出凶手,平复社会情绪。
“是!”
“收到!”
“好好好……怎么联系她父母来着?”
陆迟风看向何淼,“联系交警大队,联系一中校门口的监控,试着调查一下昨晚附近有没有车辆经过这里。”
虽然希望很渺茫。陆迟风知道,昨天雨下得很大,在这种情况下,路上的车辆并不多;最关键的是,这条路几乎没人会开过来。
因为这是条“L”型死路。能开车来这里的,都是来接学生放学的家长,对这附近的路都很熟悉,谁会故意开到死路上去?
“是!”
“等等。”
陆迟风却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对了,她的手机找到没有?”
-
“副队,死者赵浅的手机没有找到。”
刑侦支队办公室里,何淼挂断了拨通辖区派出所的电话,对着陆迟风道。
陆迟风正在浏览校方传来的赵浅相关信息。
“没找到?”
“嗯。”何淼顿了一下,“……倒也不是说咱市里派出所民警办事不行,主要是……后来吧,这小姑娘撤案了。”
“撤案?”陆迟风停下了手中的鼠标。
他面前的显示屏里,是赵浅从出生开始便记录在学校里的相关信息。
屏幕上的女孩正对着镜头浅浅微笑着。
上面是她升入高中以后相关的情况,主要是成绩方面,陆迟风稍稍注意到,赵浅的成绩一向都很平稳,在班里稳定倒数,唯一一次异常,是这学期的开学考试,她考进了班级前十。
“对。而且,她还是前天晚上撤的案,说已经买了新手机了,就不浪费时间了。”
陆迟风:“很奇怪。”
“是……”何淼也这么觉得,“都已经报案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去撤案?就算买了新的手机,也不用撤啊,也不是百分百能找到手机的。”
陆迟风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那天的情景,“还有那天,赵浅来报案的时候,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会随时撤案的样子。”
何淼也想起了那天的事,那天自己还说陆迟风想多了来着,谁知道才过几天真他妈出事了:“副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下次我再也不小看你的第六感了……”哪知道这真有事啊……
外出的其他三个队员也陆陆续续回来了,陆迟风接了个电话,示意稍等再进行案情梳理。
电话一接通,陆迟风听着,脸色越发低沉。
“行,我知道了。”
“怎么了?”李津二十出头,扎着高马尾,跑了半天的学校,此时唇干口燥,随便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就喝起来,“谁的电话?噗——”
她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水,“这是什么!?”
陆迟风站起来,掩拳咳了一声,披着警服。
“我的药。”
“药?!”李津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权衡半天之后还是吞了下去——反正嘴里的药水不苦,还甜津津的,“老大你感冒啦?”
陆迟风虽然不是队长,但李津却习惯叫他“老大”。
“有点。”
“干嘛去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爱惜啊。”
陆迟风沉默不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总不能说自己冒着大雨追车去了。
……
虽然他身体素质不错,这点感冒算不上什么,但是也不能白喝药。
等他找到郁秋……
到时候这些帐都算在他头上。
突然消失,记一笔。
不回消息,记一笔。
……
害他喝药,记一笔。
要是被众人知道了陆迟风此刻有些孩子气的想法,估计只会怀疑现实,陆迟风铁定是被夺舍。
“不碍事,我喝点药就好。”
陆迟风脸色冷得像冬天的冰霜,“刚才上头打电话过来,这个案子情况已经在网上扩散了。马上,全部,集合,整合线索。”
李津捧着队里统一配备的水杯,“那个啥,你的药我刚喝了一口,老大我重新给你冲一剂啊你等等……”
五分钟后。
刑侦支队一共五个人全部到齐。
陆迟风一口喝完了冲剂,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
何淼拿出法医那边的尸检报告:“死者后脑勺有猛烈撞击,有人从正前方将死者禁锢在地,再用一把约七厘米的小刀直插死者心脏。在死者的指缝中,检测出了轻微布料成分,可以看出死者在死前有过猛烈挣扎,行凶者应该缺乏经验。阴|道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凶手可能是意图不轨,但受到了被害者的猛烈挣扎,最终失手杀了她。”
众人眼光闪烁地盯着她,然而何淼却轻轻耸耸肩,“——没了。尸体给出的线索就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