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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异乡人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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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费了好大的劲才爬到了茅草屋里。
如他所料,这间小屋子真的是一个可以短暂容身的地方。看起来是茅草堆的,但是其实内部还是由钢筋水泥铸的,只是外面堆了不少干枯的草,给了人错觉。
地方很小,没窗,但是却有木门,里面还有个坑位,黑黢黢的,男生猜想这里本来应该是个厕所。
但是可能因为附近没什么人来,这里并没有发挥它应有的功能。
外面,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甚至有变大的趋势。
他一路上爬过来,双膝已经混上了刮不掉的泥土,胳膊肘也泥泞不堪,卫衣被雨水打湿,抬起手臂都有些费力。
他的发梢上,雨水也在成颗滴落,最后混着他的汗水没进了衣领里。
他蹲在角落,不停地晃着手机,不死心:“怎么还没信号啊!操!”
同时,他不禁放平呼吸,集中注意力听着门外的动静。
外面似乎只有雨声。
还好,那个拿着钢管、戴着诡异白色面具的男人似乎还没有追上来。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在大客车上睡着了,稀里糊涂地就坐到了终点站,一个他都叫不出名字的小县城。
司机催他下车,他也就下了,还没睡醒,脑子都不太清醒。
走了几步路,意识到不对,附近荒郊野外,意识一下子回笼。
然而还没等他有更多反应,就听耳旁呼啸着传来了气流涌动的声音。
他下意识一躲,转头看向身后,差点魂都给吓掉了。
——一个比他稍微高一些的人,正戴着让人看不清脸的白色面具,拿着根钢管,站在他身后!
并且,因为第一击没击中,正挥起手臂,准备第二击!
他当时就吓得马上跑了,甚至来不及多看对方,不要命似的往前跑,哪里有路就往哪里逃。
在此之前,他已经离开家在外面晃荡好几天了,到处找网吧、便宜的酒店宾馆应付着住宿,一日三餐就吃点方便面。
此刻精神正处于疲惫又脆弱的时候。
回想起刚才的惊险逃命旅程,男生松了口气,看来那人是真的被自己甩掉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如果外面真的安全的话,现在只能等外面雨停了、信号恢复了之后,再找路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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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淼今年34岁,剪着短发,干练又利落。长相英气,平时也没什么爱好,非要说有什么唯一的嗜好,大概是喜欢打听陆迟风的感情史。
据说家里有着临江市“特产物种”妻管严老公,还有一对可爱的双胞胎。
支队里就何淼和李津两位女性,都是从底层慢慢做上来的,无论是经验还是能力都吊打宋居然这种半路从分局调上来的关系户,自然这次也跟着他们一起去河津区。
车上,一个副队、一个经验老道的女刑警、一个空降拉出去见世面的小菜鸟,除此之外,后排座还坐了个编外人员郁秋。
后排座,郁秋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和一个二次元头像的聊天框。
对方还没有回消息。
突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了郁秋视野,接着不由分说地把手机抢过来,扔到一边。
“别看了。”
陆迟风看了一眼郁秋的脸,没有什么血色,把他的黑发黑眸衬得更为深邃。
郁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前排的何淼看了一眼导航,打断:“前面堵着了,如果继续走高速,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才到。”
郁秋皱眉,犹豫着问:“待会能换我来开吗?”
何淼惊道:“你来开?”
郁秋为什么能上车——她都不追究了,现在他还要开车,真不会把车开到沟里去?
而听到这话的陆迟风,噎了一下,及时将嘴里那句提醒郁秋的“小心晕车”吞了下去。
“嗯,我来。”郁秋道:“前面休息区停一下,我直接下高速,抄小道。”
郁秋琢磨了一下时间,“大概只要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这块我熟。”
陆迟风疑惑地看了郁秋一眼。
郁秋从小都在临江市中心区长大……什么时候对河津区熟悉了?
但是他没有问出来,对着何淼道:“让他开。”
陆迟风都同意了,何淼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点了点头。
车停在了休息区,郁秋和何淼交换了位置,坐在了驾驶位。
车很快又开出了休息区,驶入了车流中。
郁秋坐在驾驶位上,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超了个车。
宋居然坐在副驾驶:“草,帅啊!”
郁秋侧脸嘴角微微上扬,苍白又有力的双手握住方向盘,腕骨清晰明显,手背还冒着青筋,显出些病态,然而他整个人又带着一股磨不去的锐气,看着前方,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整个人像一把淬了光的刀。
“是陆……副队的车好。”
后排座的何淼对此深表同意,心里盘算了一下这辆据说是“陆迟风随便在自家车库里挑的”新款奔驰的价钱,是自己即便下辈子也打工也负担不起的。
然而陆迟风就这么停在局里了,甚至差点忘了自己还停了辆车。
要不是临到出发,为了不打草惊蛇、保险起见放弃了用局里的警车的话,陆迟风估计还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财产。
宋居然有些酸:“要说起副队的车的话,那可太好了。”
也不知道副队家里是干嘛的,这么有钱。
郁秋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陆迟风,结果陆迟风也恰好在看他。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相接,郁秋率先移开目光。
陆迟风家里多有钱,郁秋最能感受到。
毕竟他们班作为最好的优等班,没有点本事是进不去的。
要么是自己有本事,成绩好;要么是家里有本事,有权有势。
陆迟风显然属于后者,陆家当初财大气粗,捐了一栋楼给学校,直接把排名年级倒数的陆迟风送进了尖子班。
不过可惜的是,郁秋对一切奢侈品牌、车、表、包等通通免疫,其实他现在只想问:“这是什么车?”
毫无金钱概念,而陆迟风平时也很低调,穿着从不花里胡哨,要么淘宝批发,要么一查牌子贵得离谱。
陆迟风也收回了目光,没有说话。
右手却一直放进兜里,摩挲着兜里的一颗……
一颗小橙子。
很小,只占陆迟风手的二分之一,但是皮薄,甚至不拿出来都能闻到橙子独有的清新香气。
七年了,陆迟风还记得郁秋晕车、也还会习惯性地会带上橙子。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竟然还保留着这些习惯。
高中三年,每次郁秋坐上透气性不好的公交或者出租,都会晕车。
晕起来就病怏怏地靠着陆迟风的肩膀。
后来有次,不知道陆迟风一个大少爷哪学来的偏方,试着带了一堆橙子皮上车,在郁秋感觉恶心想吐的时候就给他闻。
没想到这个方法还挺有用。
此后,只要涉及到长途、要坐车的时候,陆迟风都会事先准备好橙子。
可是现在不需要了。
陆迟风看向窗外,一路上的绿植、树木唰唰飞逝而过,郁秋车技不错,开得很快,但又很稳。
郁秋已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成长了很多。
不再需要他的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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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到底什么时候才来信号啊!”
突兀地立在田地中间的屋子里,男生边打哆嗦边拼命举着手机,试图找到个信号好的位置。
他已经在这间屋子里待了快一个小时了。
他身上的衣服、头发已经被打湿了,身体里的热量在慢慢流逝。
屋外,雨还在连绵地下着。
他突然在想,赵浅死的那个晚上,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雨天?
好像是。
哗哗、哗哗……
带着规律。
突然,有一拍雨声乱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脚步声。
踩着雨水,啪嗒、啪嗒……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脚步声停了。
他瞬间提起一口气,甚至不敢呼吸。
脚步声虽然停在了门外,但是他却感觉像是停在了自己的耳边。
来人脚步停了。
和他隔了一扇门的距离,男生只感觉自己的血液凝固了,难以动弹。
他甚至在想,这个人追着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不如直接出去和他拼命?
或许,他知道这个一直追着他不放的人想要什么……
可是……
脑子里一片混沌,就在这时,门外的人突然出声了。
“东西拿出来。”
东西?什么东西?
男生脑子刹那空白,是他想的那个“东西”吗?
真的是……那群人吗?
“不说话?那我……就进来拿了?”
不……!不!
不要进来!
“算了。”门外突然响起了打火机的清脆声,“我刚才看到你,一直从那边爬着躲到了这里,还下着雨呢,衣服被打湿了吧。”
“是不是很冷呢?那我要不,借着这些杂草,帮你点点火,暖和一下吧。”
点火?男生心想,这外面还下着雨呢。
下一秒,外面的人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哦,我都忘了,还下着雨。那我,还是就这么进来吧。”
“我数三声,三……”
男生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更近了一步。
“二……”
对方似乎把手放到了门上。
只需要半秒,几乎是一瞬间,对方就可以直接推开门。
然而越是这种时候,人的思绪就越飘散。
男生想的却是,这个声音是不是在哪听过?
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却想不起来。
“一!”
“嘭——!”
跟着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门被暴力踢开发出的剧烈动静和响声。
外面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加上下雨,他只能看清来人的身形,以及……
他手上拿着的那根泛着光的钢管。
一下子向自己挥来,男生敢保证自己的脑袋可能会爆掉。
情急之下,他把手机藏在怀里,他一直在角落蜷缩着,这样正好方便他能把手机藏起来。
他想着拖延时间,哆嗦着问,“东……东西?什么东西?”
来人轻呵一声,“跟我在这里装呢?我要什么,你心里已经有数了吧。”
“我……”
“不过呢。”门口站着的人甩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我现在呢,改变主意了。”
“我不要那个东西了,我要——”
说着,他举起了自己的手臂,抡起了钢管。
男生的瞳孔突然凝固,他下意识地看向挥向他的钢管,一时之间甚至忘了躲开——
就在钢管快要落到他身上时,他几乎是同一时间摁亮了怀中一直藏着的手机屏幕,点亮了一个小喇叭似的按钮。
“你在哪啊啊啊啊啊快来救我啊啊啊啊!”
他没有报任何希望,因为他知道,没有信号发不出任何消息。
他只是下意识地想找个地方宣泄他将死的恐惧。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他的手机左上角,已经从“无信号”跳到了“5G”标识。
然而,也多亏了这一嗓子,钢管在距离他脑袋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与此同时,对方还传来了一声气急败坏地“操”,接着便是一道大力,直接抓住了他的头发,把他按在了坑里,还撞了几下。
男生感到一阵眩晕,手机也渐渐脱力,在这股推力下直接被甩下了坑里,顺着洞孔,不知踪影。
“操!去你妈的!”来人力气很大,“都没信号了,你还发你妈呢?!”
“你发也没用!我告诉你,这里没信号,不管你找谁来救你,他们都找不到你!”
男生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算了。”来人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平静下来,他看了看四周,又抓着男生的头发,把人往钢筋地上狠狠撞了几下,看他彻底昏迷,才松了手。
“哎。”他叹了声气,“本来我还不知道抢走她东西的是你,结果……”
“怪你家长吧,来学校闹了一顿,这才让我知道原来是你。”
“或者,你去怪那些警|察这么快就把你查出来了,也可以?”
然后,他把屋外堆着的干稻谷杆和枯草抓了起来,擦了擦自己刚才在屋内留下的脚印。
外面虽然下着雨,但是堆着的稻谷杆够厚,最底下的还没被濡湿。
他就这么慢条斯理地清理着自己来过的痕迹,最后,把一堆稻谷杆和枯草扔到了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生身上。
然后,他按下了随身带着的打火机,往那堆易燃的草和稻谷杆上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