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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流觞 ...

  •   “敢问公子尊名?”楼爷笑着,脸上的笑纹深重。态度极其客气。

      “在下,姓殷,名其雷,字即归。”美人微微抬起窃蓝色的袍子,一手倚在榻几上,一手拿捏着茶盖。

      极其随性的动作,但是楼爷不敢指责,只因上面的人交待要好生伺候,就连殷其雷的奴籍状纸他都未曾见过。

      “公子好名字。”楼爷开口称赞,实则暗暗发笑,这名字听得太霸道,不像小倌,到像个正经人家的公子。

      “出自《诗经》,”殷其雷放下茶盖,手指轻抚发丝。

      楼爷更觉得可笑,一个妓子还要酸溜溜地咬着文字。

      “怎么,楼爷觉得好笑,”殷其雷早看出来了楼爷的鄙夷。他伸出腿,露出镶红丝边的玉白靴,声音带着酥意,“京都的臭男人惯喜欢玩这些文雅的。”

      白嫩的手轻轻提起袍子,慢慢露出锦裤,以更加舒适的姿势侧卧,眼风飞去,“哎,楼爷就叫我即归吧,显着亲昵。往后还要楼爷照拂呢。”

      “不敢,不敢。”楼爷谄媚地弯着腰,“殷公子在我百花楼住下,是我们的福分。不知道公子的随从如何安排呢?”说罢,他往旁瞅了瞅两侧的人。

      楼爷实在捉摸不透殷其雷的身份,说他低贱,可是先不提他身上的衣料,运来的几大箱家当,光是这么十来号气质非凡,一看就有些武功傍身的精壮男人,就便晓得他身份特殊。

      “他们啊,”殷其雷将一缕头发绕在指头上,含了进去,“不用理他们,想和我一起卖就卖,想找乐子就找,吃喝玩乐一律不用费心。”

      一个眉上有黑痣的汉子,握紧了拳头,刚想发难,被一旁头领模样的男人拦了下来,汉子只好瞪圆了眼睛,暗自憋火。

      “虽说,我来自京都,但小地方自有小地方的妙处。”他摩着榻几上的木质牡丹雕花,“还请楼爷让我开开眼。”

      谈及节目,楼爷得意之色飞上眉毛。“殷公子,可知我们福入关最出名的便是酒和马。”

      “我们今晚便特地为您出个,流觞抱天和御马破敌。”

      “嗯?”殷其雷起了兴致,前胸向上微起,衣襟偏露了一份春。

      楼爷也忍不住上前,和他咬耳朵,美人沁人的香更是趁机钻进骨髓。

      “总要眼见为实。”他嘴唇微碰,妙音入耳。

      “您就瞧好嘞。”楼爷捏着他的手,如云如棉。

      “去,我怪讨厌旁人摸我的,只准我摸别人的。”他嗔了一声,打开了楼爷的手。“您这儿有流觞抱天,想来,我也得挑个好地细细观赏。”

      “不知公子向东如何?”楼爷被拍红了手,也不气恼,“嘿嘿”直笑。

      “瞧不痛快,不如......”殷其雷一手捉住他的耳朵,悄悄低语,眼睛却瞟着那领头的护卫,或是挑衅地白一眼那黑痣汉子。

      日落而归。有落破户耷拉着脸,唉声叹气,回了屋舍。

      而更多形形色色的人想法子挤进了楼。

      “楼爷,财源滚滚啊。”

      “哪里哪里,承蒙大爷照拂。”

      “楼爷,瞅你那两条沟都可以开渠了。”

      “忒,竟混进来你这小猴。”楼爷伸着手朝那小杂猴拧了过去。

      ......

      百艳楼内部结构像极了一个宝葫芦,顶尖,底阔,二层楼。

      三叉烛座拖着烛火红黄交错悬在半空,南槽船运来的布段丝绸打着牡丹花的样儿内里镶着西狄马运来的红蓝宝石,贴合在楼璧,楼梯扶栏咬着一颗颗大红结。

      二楼地下铺着是团花蔓草纹打样的棉纱地衣。每间屋子设计地精巧,合上看便是暗门,道道门与墙上的壁画相得益彰。让旁人察不出来是道门。而在夹道间每走一步,鼻尖便能寻来一丝山茶花香。

      “你们这儿的二楼实在是精绝。”殷其雷对着铜镜里的小斯赞叹。

      “这是我们楼爷的师父专门求玉安城的人来的。”小厮五指不敢使力,虚虚捧着他的乌发,另一只手为他拢着发。

      “玉安城倒是能工巧匠的福地。”他随意地挑着奁匣的吊坠。

      “可不是嘛,当时他老人家可花了一大笔银子。”小厮偷瞧着美色,醉醺醺地想给他呈上一箩筐的好话,到底知道自己身份卑贱,于是把花借让给了楼爷。“楼爷倒是为了公子亦花了许多银子。说是‘九天仙子入我百花楼,蓬莱仙果尤不够’。”

      “嗬,”殷其雷笑了一声,“你倒会帮你楼爷讨巧。”

      “公子有所不知,”小厮正色,“我们楼爷是一顶一的好人。在我们福入关,对妓子最是体贴的便是百艳楼。”

      殷其雷不再搭腔,心里不大相信,这不过是好手段罢了。

      “公子——”门外一仆喊道,“东西都给您备好了。”

      “公子知晓了。”伺候殷其雷的小厮回道。

      “你等等,”殷其雷按住小斯的手,你去帮我把跟随我来的那个领头叫过来。”

      “这,小人不住该怎么称呼那位爷。”小厮一脸豫色。

      “你只管称他封禹。”烛火应着的他狡黠,“记住,直呼他便可。”

      “啊,”小厮的脸更见豫色。

      “快去吧。”他的眼睛流转着经文佛偈。小厮受惑不能不从。

      不多时,封禹腰间摽剑,敲门而入。

      殷其雷使了个眼色,小厮便识趣地退下。

      “你看看,你那属下。对我好不尊重。”他起身,指尖点着男人的护甲。

      封禹看着眼前人徒有仙姿玉貌,行为媚俗。

      “但凡你自重些,旁人便挑不出错。”

      “啐,你竟敢和我说自重。”他将袍子扎在腰间。

      封禹也忍不住心动,唯恐伤着了他。

      “啪——”殷其雷猛地给了他一巴掌,“自重,封大爷。”

      鄙夷的神色显而易见。

      “你——”封禹愣在原地,长着茧的手还在回味刚才,脸上落了个红印。

      “今夜,陪我玩个别的。”他丝毫不惧男人强悍,手拉扯男人的头发。

      男人替他整理了衣袍,沉默地算是应了下来。

      百艳楼内不燃熏香,行动间只是清淡香粉。红烛对泣,橘黄色光圈摇摇摆摆。
      鼙鼓声阵阵,葫芦顶便垂下十几根大红绸缎,里面裹紧了粗麻绳,接口紧紧凿凿在羽觞半月形的双耳,潜腹平底里蓄着酒水。

      众人皆在一楼,他们仰着头,瞪大本来被怀里妙人迷了的眼睛,黏在上面悬着的四五只器皿。
      “这,这是何意?”
      “爷,这是咱们百艳楼新出的花样,‘流觞抱天’呢。”
      “艹,该不会是在那红绸上跳舞吧。”
      “别处不少这样玩的,忒腻。”
      “爷,莫慌,往下瞧便知道了。”
      葫芦顶又垂下一个彪形大汉,古铜色的肌肉喷薄有力。
      大汉腰间绑着红绸,大脚踩在一只觞的耳上。
      “盼风雨,收庄稼,做农活,养娇妻。”大汉粗里粗气大唱着歌。
      酒觞微微摇动。

      众人仰着头,觞里的情况一点也没看到,不过一会儿倒露出一只纤手。

      “天旱土皴裂,盼雨直到头。兜身直灌入,半分不可漏。”
      “兄台好文章。”
      大汉在上面听着咧着嘴哈哈大笑,众人吆喝着,与怀里的人期盼丰收。

      白嫩的手朝好方向,虔诚乞求。
      “可等来了。”黄鹂婉转,叹着三分忿忿。人从觞里坐了起来。
      原来这酒觞,腹不浅,藏着一个急盼丰收的可怜人。

      一时间,水声降至,底下的人和怀里的,一同乞求,与上面相映成趣。

      飞雨落下,把粮食砸得头晕眼花,酒水作响飞溅,溅到汉子脸上。
      “好酒好酒,混着的味道,真是美味。”
      他阔腰一伸,双手把在枝上,瞭望四方。

      “流觞,流觞,光酒流起来,这觞不动,他如何喝到酒?”几个客人镇定地观赏。
      上面的汉子看着搅动的酒水,飞溅不到脸上,毫不留情地扯着腰间红绸,示意往旁飞去。
      “哈哈,原来如此,人动,酒到。”客人翻动犁耙。

      “二八女,未婚嫁,盼赏月。”大汉几句词唱出了觞里的苦闷。

      里面的人却不出来,倒还有矜持。
      大汉体恤他的矜持,俯身观月影。
      一个海底捞月,捞地声声迭起,海底酒水腾起。他们二人站在上空,酒水上不来,多亏他有先见之明,先含了一口酒水,把酒渡到他嘴里

      秋月闺楼空,烦闷不消说。问君何时来推门上请坐。

      “小公子未婚嫁,我还是走吧。”汉子舍下水中月,便要离开去往他处。

      “郎君,你快到我这里。”一声呼声。
      汉子不忍,急急地到了寻声。

      “春易逝,韶不复,空荡荡,闲来独赏花。”
      汉子废话少说,直坐在觞里,抱起那人,一同赏玩,两株莲花对开,泡在水里,共享风雨摇摆。

      “花开败了。”大汉不满地叫道。
      声音刚落,方才的两个人,叫着,“达达,这儿花好,你快来。”

      怀里人气急,“莫要走。”

      多亏有人想了两全其美的法子,将这三只小觞慢慢转动,直到并排。

      “还是楼爷慈悲。”大汉大赞了一声,兜兜转转。

      唯有第四只器具,是一只被蒙住的小船,它孤零零的在一旁看着繁华。

      此时,百艳楼里的灯盏灭了好些个,楼内更是昏暗。

      那只船竟往下坠了些,离着低下的客人更近了,仿佛让人抬高手就能摸到。

      包着船的布本来捂得严严实实的,现在船里有烛光打透,映出两道黑影。

      一个是殷其雷,另一个便是封禹。

      封禹被刚才的场景弄得心下感动。

      殷其雷倒是风轻云淡,刚刚还和他轻声调侃,哪个歌紧了些,哪个歌难听了些。
      不多时——
      船里有绝色剥开风流,船布有烛影映映上风情。
      几络发丝恰好垂在他花上,莹白色的肌肤流动春风绵绵。
      左右飘摇,像天上的云。

      他唱和着,却不许封禹出声,一只手捂上对方。
      两两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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