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我》兔叽不信邪

10、凛冬已至

　　日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指尖流去，正值凛冬，放眼望去，路上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都把自己裹得像一个巨大的球形物体，像是吹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风都能让他在道路上滚起来。
　　“嗯，好，知道了妈。”娄星从包子铺里走出来，右手拎着一个装着热乎乎的馒头的塑料袋，左手拿着显示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最近降温了，你要多穿点，周日多带几件棉衣回去。”
　　电话那头，顾家敏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生怕一眼瞧不到儿子，他就能穿着条泳裤跳进冰冷的游泳池里给她来个蛙泳。
　　“好，我多穿点。”
　　他的声音很轻、很细，听起来像只温驯的兔子。
　　“还有你可别忘了今天，晚上去竹海小院吃顿饭。”顾家敏一条又一条的叮嘱着，生怕电话对面的那个学霸儿子忘了些什么。“你言叔叔也挺想见你的。”
　　“……好。”电话那端的娄星显然愣了愣，这已经是他这一周不知道第几次走神了，可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妈，你幸福快乐就好。”
　　他突然间鼻头一酸，
　　“言叔叔是个老实人，也是你喜欢的类型，你又那么优秀……看对眼挺正常的。”
　　“……谢谢。”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能读出两人间无比的心酸。
　　“其实简意也是个好孩子的，上次他只是情绪没有控制住，要是这次碰上加个好友也不错。”许久，她又打趣道。
　　“我有他好友的。”娄星脱口而出。
　　“……啊？”这倒是让顾家敏愣了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啊？听你言叔叔说，他最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人挺好的。”娄星含糊了几句，“不说了妈，你不是还要工作吗，我也先回家了。”
　　“好。”
　　“晚上一定记得来吃饭。”
　　“……嗯。”
　　随着电话的挂断，他的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迷茫。
　　他本以为，顾家敏和娄延离婚后不会再嫁，就像从前那样过着安安稳稳的生活多好。
　　可他也终于明白了，家里是需要一根顶梁柱的。
　　“我其实不喜欢言叔叔……”
　　他低声喃喃道，眼下微微泛红。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把塑料袋中还算热乎的馒头拿了出来，准备就地解决。
　　一口下去，索然无味的馒头，不知为何又增添了些苦味，难吃得令人想吐。
　　又是一口下去，娄星费劲地咀嚼着嘴里的白面馒头，又把装馒头的袋子丢进了垃圾桶。
　　“嚓”的一声，还没落进垃圾桶的袋子，被凛冽的寒风吹向了马路，被一辆辆汽车无情的碾压，有说不尽的苦涩。
　　娄星默不作声的跑去捡起了袋子，又扔进了垃圾桶内。
　　中午没吃饭，下午三点去楼下面点店买了个馒头吃。看看时间，五点半，顾佳敏也差不多要下班了，他思索了一番准备打车去竹海小院。
　　“师傅，这边靠边停一下。”
　　支付完车费后，他从右侧拉开车门，下了车。
　　“哎！娄学长！”远处，穿着娄星同款校服的男生向他跑了过来，挥了挥手。“还记得我吗学长？我是言简意。”
　　“记得。”他微微笑了笑，以示礼貌。“走吧，一起进去。”
　　推开包厢门，一股薄荷香扑面而来，让娄星忍不住多嗅了一下。
　　“好闻吧？”他兀自笑了笑，“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那个Alpha？”娄星忍不住望向了言简意，望着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陷入了沉思。
　　如果恋爱会使人变傻的话，相信言简意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而娄星只能算得上是一场意外，只能算作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傻子。
　　“看。”言简意把一张有些模糊，但却保存许久的图片展现在了娄星面前，娄星看清了，那个人的衣服上绣了两个字――江涉。
　　以及他皮肤下露出的一小块不算正常的红色。
　　“他……”
　　“他很好看对吧？”言简意抢答道，随后便又没有了下文。
　　“走吧学长，一起去点个单，怎么样？”他拍拍娄星的肩，“还是说……哥？”
　　“……嗯。”
　　他抿抿唇，显然还是没有适应“哥”这个称呼。
　　“小娄！”顾家敏从远处急匆匆的跑过来，手上还拿着个袋子，他懂事地帮妈妈把袋子接了过去。
　　“这是什么？”他探头像布袋子中望去――是几个朱红的橘子。
　　真粗心，又忘记他的宝贝儿子不爱吃橘子了，尤其是这家店的。
　　娄星突然有种鼻头一酸的感觉。
　　别看这橘子珠红色的外皮，就一口咬定它是酸甜口的橘子，可当你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就会发现都是酸的（直球）。
　　“妈。”他拎着袋子的手紧了紧，带有歉意的望着顾家敏。“心意我领了，但是你儿子不爱吃橘子。”
　　“我可是你妈，当然知道你不吃。”顾家敏夺过袋子，又拿到了受宠若惊的言简意的手上：“小言，你吃点橘子吧，你爸跟我说你最爱吃橘子了。”
　　“……啊，谢谢。”言简意迟钝了一下，拿过了袋子，小心翼翼的拿出了橘子，却又舍不得吃。
　　“怎么啦？怎么不吃啊？”
　　边说着，顾家敏把手伸去，像是要帮言简意剥橘子。
　　“……哎呀，没事，剥橘子多大点小事儿啊，我来我来。”言简意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谢绝了顾家敏的好意，自己动手剥了个橘子。
　　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又被他憋了回去，塞了一瓣橘瓣在嘴中。
　　似乎是泪。
　　可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娄星觉得自己看的不太真切。
　　“好吃啊！”言简意赞叹道，“阿姨真会挑水果！”
　　“你喜欢就好。”顾家敏也笑了，坐在了言简意的斜对面。
　　“哎呀，都等我呢。”言卿夹着一个公文包，风尘仆仆地走进包间，坐在了顾家敏旁边，娄星也十分识趣地坐在了最后一个位子上。
　　其实这样坐也不是不行……
　　但娄星却感到后脊一凉。
　　“哥，”逐渐和娄星熟络后，言简章便放开了些，可还是让娄星觉得有些别扭。
　　“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啊？”
　　“对。”娄星警惕地望向四周，“你感觉是从哪儿盯的？”
　　“左边。”
　　“……右边。”
　　他竟是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小娄，你不舒服吗？”顾家敏小心地问道，生怕小崽子因为重组家庭的缘故出现心理创伤。
　　事情的起始搅扰了娄星后续的思考，让他不得不掐断思绪，专心投入到这顿看似平常的晚餐中来。
　　“哦对，小娄你来这边坐。”言卿迅速起身，“是不是不习惯？”
　　“没事叔叔。”娄星笑了笑，“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坐哪儿都一样。”
　　说罢，他又夹起一片鱼肉，放在言简意的碗中。
　　“简意你多吃点。”他抛给自己的“傻弟弟”一个慈爱的眼神，继续埋头苦吃起来。
　　“……好嘞。”言简意拿起筷子，把鱼肉送进了嘴里。
　　可这一切，在顾家敏的眼中，似乎又有一些……不一般。
　　“小意！”一个同样穿着苑南中校服的男生，从一旁走来。
　　“叔叔阿姨好！我叫江涉。”他挠了挠后脑勺，又摸了摸言简意的头。
　　“哦！你啊。”娄星明显更加激动，“我刚刚在——”
　　“在光荣榜上见过他。”言简意迅速接话，“对吧，哥？”
　　“……对对对。”娄星讪讪一笑，“你好同学，我叫娄星。”
　　“你好学长。”江涉渐渐收起了笑意，“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没有疑问，不容反驳。
　　“好啊。”娄星起身，跟着他向店外走去。
　　“你……”
　　“公平竞争。”江涉正了正脸色，“虽然我也是个Alpha，但是也有追他的权利。”
　　说完这句话，他便耷拉着头，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恋爱无性别之分，相信你也知道吧，学长？”
　　“你……”
　　娄星总算明白了，这傻孩子把他当情敌了！
　　“唉，”他拍了拍江涉的肩，缓缓叹出一口气。
　　“追我的人多的是，我不至于去喜欢我弟的。”
　　江涉：……？
　　“是这样，我妈和他爸在一起了，而且呢……”
　　他故弄玄虚地凑到江涉耳边小声说：
　　“他喜欢你。”
　　你肩上的晚霞很美。
　　娄星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又跑回了店里，却发现桌前只剩下了顾家敏一人。
　　“言叔叔他们呢？”娄星兀自夹起面前尚且留有余温的菜，塞进了嘴里。
　　“你言叔叔有急事，就带着简意先走了。”顾家敏神情凝重地望着娄星，“小娄，你是不是……喜欢简意啊？”
　　“——噗咳咳咳！”娄星一口水喷在了地上，惊恐地望着顾家敏。
　　哪有您这样编排儿子的？？？
　　“你从来没给别人过夹菜。”
　　“妈，我不喜欢他。”娄星擦了擦手，“况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还想着陆辞呢。”顾家敏叹了口气，“小时候你跟妈提过，孩子也不错，但现在情况有变，一个是你找不到人家，二个是——”
　　“妈，”娄星笑得分外灿烂，“您不用担心，我找到他了。”
　　“他现在是个很棒的Alpha。”
　　“叮铃铃——”
　　顾家敏手机铃声响起，她赶紧拿起手机，接了电话：“喂老板？”
　　“好的，我马上到。”
　　顾家敏急得气都没喘上一口，拿起小包便向门外冲。
　　“妈！”娄星大声喊她，“年三十……你回来吗。”
　　“……回来。”
　　顾家敏停下匆匆的脚步，回头拥住了娄星。
　　“会的，一定会……”
　　“妈先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
　　走出餐厅，扑面面来的寒风让娄星冷得直哆嗦。许久，又下起了雪。
　　今天走得急，没有带伞。
　　不知走了多久，在他不小心踢到石柱时，一个拿着冰糖葫芦的铜像伫立在他的面前。
　　又走到这家老店来了。
　　店内的生意依旧火爆，买糖葫芦和糖炒板栗的顾客自觉排成两队，热切等待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美食。
　　“哎，小娄啊！”店外，坐在小板凳上休息的老人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那抹高挑的身影，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又从柜台中拿出一串草莓冰糖葫芦。“你每次来都买这味1L的，今儿王大爷送你一串儿，当是感谢你的支持与惠顾嘞！”
　　“谢谢。”娄是接过了糖葫芦。
　　“哎呦谢啥谢哦，大爷还有事，你好好吃！”他拍拍娄星的肩，站了起来。
　　正卖着糖葫芦的人与王大爷接了头，这才得以空闲，不知溜到哪边去了。
　　“好没啊大爷！”其中一位顾客正拿着手机扫码支付，寒风把他的手刮得粗糙。“冻死了冻死了……”
　　“知道嘞，你别急！”王大爷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脸上依旧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多赚点钱，回家好过年哦……”
　　望着裹挟糖衣的草莓，娄星还是忍不住咬上一口——果真是一如既住的甜腻。
　　也伴随着不甚美好的回忆。
　　同样，也是一个凛冬。
　　与陆辞失去联系的第二年，他依旧不休止地去找他。
　　“小娄，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糖葫芦！”程浩一边说着，一边朝“王记板栗”跑去。
　　“嗯。”娄星坐在离他最近的石墩子上，雪花从天而降，在他脸上久久不能化掉。
　　他又想起那个人了，已经过去两年了啊，为什么还没有来找他呢。
　　他去过很多地方找他，多到他都数不清了。
　　却一点陆辞的影子都找不到。
　　“好疼啊……”他使劲地揉搓自己的脸。
　　“你最喜欢的冬天到了，可我怎么找不到你了。”
　　“小娄！”程浩拿着糖葫芦从远处跑来，“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他舔了舔嘴角，是咸的。
　　他还以为，是雪化了。
　　……
　　想到这些，他又咬下了一颗草莓。
　　恍惚间，那个出现概率极小的人却突然出现，亲了亲娄星的耳廓。
　　“……陆辞？”
　　“是我。”
　　他笑了笑，舔走了娄星嘴边的糖渍，甜的。
　　他的突然出现，闯入了娄星的一生，拥住了他的心。
　　“至少，今年冬天，有你陪我了。”